武當山下的小鎮如同以往一樣,安寧而又祥和。


    要說有特殊之事發生,也就是棺材鋪的何老板突然死了。


    沒錯,何衝死了!


    他的屍體就放在棺材鋪前的棺材裏,外邊圍著許多人,有歎息的,有不解的,當然也有看熱鬧的。


    人群中,有一位衣衫襤褸,滿臉黑乎乎,活像個乞丐的人,在看到何衝的棺木以後,渾身不由抖了一下,眼淚險些奪眶而出。


    他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如果不是他足夠鎮定,他鐵定已經衝上去揭開棺材蓋,親眼去瞧棺材裏的死人到底是不是將他撫養長大,教會他許多做人道理的義父!


    也正因如此,他才沒有去想何衝為什麽會死。


    他唯一在想的就是,棺材裏的人絕不可能是義父!


    這時,一個中年人從棺材鋪裏走出,先是掃了一下四周,然後用悲傷的口氣說道:“唉,何老哥,你死的真慘,要是讓我知道是誰把你害死,我一定去官府告他。”


    有人問:“何老板是被人害死的?”


    中年人說道:“豈不是?”


    “何老板為人很好,什麽人會害他?”


    “我也想弄清楚。對了,我記得何老哥有一個義子,叫什麽棺材子,你們見過他嗎?”


    “沒有呀,這娃兒好幾天沒見了,真是個不孝子,難道……難道……”


    “這位老兄,你想說何老哥是棺材子害死的?”


    “我可沒這麽說,是你自己猜的。”


    一時之間,鎮上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有的懷疑何衝之死跟棺材子有關。


    也有的疑心棺材子跟何老板一樣,遭遇了不測,隻是不見屍體。


    而對於路過的外地人來說,就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那個乞丐模樣的人,緊握拳頭,恨不得上去為自己大聲辯白。


    但是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千萬不能衝動!


    如果義父真的死了,那一定是仇家尋上門來。他的身份一旦被識破,不就是自投羅網?


    要是連他也死了,還有誰能為義父報仇?


    就算要死,那也得為了義父報仇再說!


    突然,那中年人的目光落在了乞丐身上,眉頭微皺,問道:“小乞丐,你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小乞丐想說話,但猛然間,他意識到什麽,口中咿咿呀呀,雙手胡亂比劃著,就跟個啞巴似的。


    “原來是個啞巴。”中年人不再懷疑。


    其實這也怪不得他。


    據他所知,那棺材子身材壯碩,力氣極大,比一般大漢還要強壯。


    而眼前的這個小乞丐,身形頗為瘦小,一副幾年沒吃過飽飯的樣子,怎麽可能會是棺材子?


    很快,那小乞丐離開現場,從鎮裏出來,漫無目的走入武當山中。


    恰好這個時候,“小太陽”孫陽,帶著自己的那八個貌美如花的侍女,從遠處的山道上過來了。


    “公子,前麵有個叫花子,要不要把他趕走?”一個侍女問。


    “叫花子也是人,趕他做什麽?你們八個記住,我皇老閣乃名門正派,白道至尊,任何奸邪之人都要除!但除此以外,無論三教九流,都是我正派中人所要團結的對象!明白嗎?”


    “明白!”


    “好,給他一錠銀子,讓他吃幾頓好的。”孫陽最後望了一眼小乞丐,目中盡是可憐,宛如化身觀世音菩薩,“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小叫花子,不管你經曆了什麽,為何會落魄成這副模樣,你要記得一句話,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惡人怕天不怕。有朝一日,無論是你還是我,均會讓世人看到,這個世界隻能有白,絕不能有黑,隻能有正,絕不能有邪。所謂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沒有人可以阻擋正義之師,正義永存!”


    話罷,仰天長嘯一聲,鬱悶之情一掃而空,頓時有種海闊天空,任我飛舞之感。


    八個侍女不明白孫陽為什麽會這樣。


    事實上,孫陽也不需要她們明白。


    對他而言,女人,美女,甚至是絕世美女,與花瓶無異。


    他不喜歡有智慧的女人。


    女人有美貌就可以了。


    你負責貌美如花,我負責征服天下。


    這是他信奉的真理。


    當然,他的這八個侍女不是普通女人,所以必須具有高超武功,但也僅此而已。


    小叫花一路走,一路想,沒怎麽把孫陽說的話放在心上。


    他隻記得有個漂亮的姐姐給了他一錠銀子,他沒心思拒絕,也就拿了。


    他的心情很糟糕。


    他隻想一個人靜一靜,但又躲不開這塵世的煩惱。


    他好想好想迴到沒有發生變故之前。


    義父為什麽會死?


    為什麽要死?


    不是說好了要給他娶媳婦嗎?


    他沒有父親,沒有母親,唯一的依靠就是義父,但而今,連相依為命的義父也沒了。


    他真成了徹徹底底的孤兒。


    沒有人想做孤兒。


    他也不想!


    不知過了多久,小乞丐走到了一座道觀前,駐足望著道觀裏的一位劍客。


    武當山有許多道觀,絕大多數都不屬於武當派,而是帶有皇室家廟性質,蓋因明成祖朱棣昔年得天下之後,耗費大量人力物力,在武當山中廣建宮觀庵廟,綿延一百多裏,蔚為壯觀。


    嚴格來說,這不是一座道觀,而是座廟宇。


    “我要報仇!”


    小乞丐心中忽然湧出一股熊熊烈火。


    早在五年前,他便想入山拜入武當派門下,可不知怎麽迴事,義父居然不答應。


    義父說他不能成為武當弟子,最後還故意說他資質愚笨,根本就不是學武的料,去了武當也隻能是丟人現眼。


    如果他當年去武當派學了高深武功,怎麽還會讓人害死義父?


    他一定要去學武,而且就得是武當派。


    武當乃名門正派,與少林派齊名,並稱武林兩大武宗。


    隻要學了武當派的武功,哪怕隻是一點皮毛,也足以讓他親手宰殺害死義父的兇手惡徒!


    “楊叔叔,我們為什麽要跟著他?”


    一個猶如鈴兒般的聲音響起,聽上去極為悅耳。


    “靈兒,你不覺得這個小乞丐很奇怪嗎?”


    “奇怪?你是說他不辨東西的亂走嗎?”


    “不,我懷疑他是……”


    “是誰呀?”


    “王默。”


    “王默!他真的是王默?哎呀,他跑起來了。他這是要幹嗎?楊叔叔,你快點拉住他,當心讓他摔傷了。”


    不等王默跑出百丈,楊叔叔與靈兒,一高一矮,均是頭戴鬥笠,顯得特別神秘,出現在丈外。


    “你不用去武當派了。”楊叔叔看出王默為何突然如此瘋狂,說道,“就算讓你到了哪裏,也沒人會收你為徒。”


    “為什麽沒人會收我為徒?”


    王默陡然轉過身來,怒氣衝衝問道。


    “以你之資,根本入不了武當門下。”


    “我不信!”


    “你可以不信,但我必須警告你,你去武當,說不定就是自投羅網。”


    王默驚住!


    什麽意思?


    難道害死義父的人跟武當派有關?


    果真這樣,他去武當拜師學藝不就是自取滅亡?


    但這怎麽可能呢?


    武當派乃名門大派,武林白道公認的正派領袖之一,絕不可能做害人的事!


    一定是這個人胡說八道!


    他不想與之爭辯,轉身而去。


    “王默,你為什麽不聽楊叔叔的勸告?他這麽做是為了你好,你不要不聽。”


    這銀鈴似的聲音讓王默想起了那位有著一雙星星般眼睛的靈氣少女,若是以往,他肯定會轉身與之交談,但此時的他,除了想拜師學藝之外,再無其他心思。


    他腳下微微一頓之後,繼續往前走。


    靈兒見他沒迴頭,小臉顯得頗為著急,仿佛此去就是地獄。


    “楊叔叔,你老武功高強,幫幫他吧。”


    “我幫不了他,能幫他的隻有他自己。”


    “可是他真要去了武當派,不就是九死一生嗎?”


    “生死由命,成敗在天。”


    “我不聽,反正你得救他!”


    楊叔叔見她如此執著,就跟王默決意要去武當派學藝一樣,不覺暗想:“這小妮子對此子這等關心,隻怕不是一件好事。”


    想罷,忽然縱身躍起,趕到王默身後,隨手一抓之下,便已製住王默,並點了王默啞穴,使其無法說話。


    “楊叔叔,好本事!”


    “少拍馬屁,跟我來。”


    “我們要迴家麽?”


    “迴什麽家?找個地方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深淺的家夥。”


    說話之間,兩人施展輕功,不走寬闊石道,而是原始山道,很快消失在山峰林立,奇險絕幽的武當山深處。


    未幾,一位三十多歲,穿得像個莊稼漢的男子,出現在三人原先所在附近,一副若有所思之色。


    默立片刻,莊稼漢轉身欲行……


    “你是什麽人?來我武當有何企圖?”


    伴隨著一道金戈天馬之音,一位道裝男子赫然來近,身背雙劍,目光犀利,像是可以洞悉世間任何邪惡。


    “雙絕劍韓征。”


    莊稼漢嘴角微微揚起,貌似在笑,但又不顯其容。


    “果然不是普通人!”韓征麵色一沉,語聲飽滿威肅,真力自內而外釋放,武學境界分明已達“具相”高位,“尊駕請報名,以免傷了和氣!”


    莊稼漢淡淡笑道:“令師兄可好?”


    韓征神色微變:“尊駕與家師兄認識?”


    “何止認識,我與他屬於老朋友了。”


    “敢問尊駕是……”


    “不久以前,我才剛與令師兄交過手。”


    “什麽?”


    韓征麵色大變,雙手不由伸向雙劍劍柄,真力由外而內收縮,顯然是將功力凝聚全身,以防對方猝然出手。


    然而,莊稼漢並未有出手之意。


    或者也可以說,在他的眼裏,韓征不值得他動武。


    “既然見麵,那我就不客氣了,迴去轉告令師兄,至遲五年,我要你武當俯首稱臣。”


    好大的口氣!


    韓征待要與之交涉,莊稼漢忽然向後退去,人竟懸空,腳下猶如踩著一片看不見的雲霧。


    “這是!”


    韓征雙目大睜,簡直難以置信。


    “昔年我與令師兄於雲霧山天象峰論武七日,見他施展貴派絕學‘梯雲縱’,一時驚為天人,自愧不如。數年之後,我自創這‘過雲飛’,不知與你武當‘梯雲縱’孰高孰低?”


    莊稼漢越退越遠,其聲卻是愈來愈亮,字字響在韓征耳旁。


    韓征張口欲言,但話到嘴邊,隻是化作無聲之歎。


    邪尊就是邪尊!


    這“過雲飛”之術,與“梯雲縱”起來,著實不遑多讓。


    “先威武當,後震少林,轉日換月,唯我獨尊。”


    十六字說完,莊稼漢憑空隱入遠山之中,如神龍匿跡,再無半點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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