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王府西院的大火直到傍晚才撲滅,肖氏的院子燒沒了,連帶著第五組樓晚華等人住的院子也被熏黑了大半。

    錦王的小廝翠墨將肖氏的玉杖送了過來,石清妍瞧見楚律小心地收了那玉杖,便好奇地問道:“這玩意到底是誰送的?”

    楚律瞥了她一眼,答非所問地說道:“日後本王有空就來你這邊睡一睡。”

    石清妍心裏想著那“睡一睡”三字,臉上浮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才要說什麽,就見楚律亟不可待地出去了,於是並不多想這話,待楚律走了,聽到屋子裏有動靜,便進去瞧,瞧見肖氏裹著被子站在衣櫃旁伸出一隻白胖的膀子開櫃子,似是要翻找她的衣服穿上,便笑道:“夫人,本王妃的衣服夫人穿著不合適。”

    肖氏冷笑道:“王妃五短身材,衣裳自然不合老身的身。”話雖如此,卻還是要翻衣裳。

    沉水進來對石清妍說道:“外頭郡主問可要第五組的樓姨娘等人搬家?”

    “不必了,叫人清掃一下夠了,告訴樓姨娘她們,如今的年景越發不好了,凡事都要省著一些。”

    沉水看肖氏怪模怪樣地裹著被子,又說道:“秦姑娘要見夫人。”

    “不見。”

    “是。”沉水聽石清妍當機立斷地說不見,便退了出去。

    肖氏愣了愣,立時明白楚律叫石清妍剝了她的衣裳,就是為了將她困在這屋子裏。

    石清妍在床邊坐下,說道:“王爺迴書房料理公事去了,夫人快坐下,咱們商量一下夫人迴京之後的事。”

    肖氏因伸手開櫃子,身上的被子滑下,便窘迫地伸手拉著被子,然後自嘲道:“王妃有話盡管吩咐就是了,何必說什麽商量。”

    “夫人怎地這樣大火氣,方才屋子裏沒人夫人都沒想著趁機撞死,這會子就該明白此情此景夫人該臥薪嚐膽才是。”說著,石清妍在床上坐著,又對肖氏招了招手。

    肖氏心裏又羞又惱,但此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便強忍著裹著被子坐到床邊。

    “夫人可知道郡主心裏惦記的是哪家小子?我瞧她因某人要來,都快改了性子了。”

    肖氏閉著眼說道:“應當是餘家的小少爺餘思渡,餘家跟耿家親近的很,郡主幼時每常去餘家玩。”

    “夫人迴去之後可能見到太後,若能,便跟太後提提這事,成全了郡主。”

    肖氏眼裏精光一閃,

    說道:“王妃這是什麽意思?”

    “送個生辰禮也叫餘家來,太後這是拿了餘家做釣餌要釣魚呢。既然有魚餌,咱們怎能放過。”

    肖氏想到先帝駕崩後太後送到她麵前滿是嘲諷的密旨,暗道此次迴京,便是能夠見了太後,定也得不了什麽好。

    “夫人迴京之後啊,就叫人多替本王妃看著京城錦王府。等本王妃過去了,咱們兩個聯手將廣陵侯府拿下,夫人這廣陵侯府的女主子也該抖起威風來,叫那些長舌之人不敢再胡言亂語。”

    肖氏臉上一燙,早先楚律跟她說了話便出去了,她在床上不敢動彈,也隱約聽到外頭的說話聲,此時知道石清妍聽到了楚律的話,便有些羞愧,半日牢騷道:“王妃這話說得輕巧……”

    “隻要功夫深,鐵杵也能磨成針。夫人心裏千萬要打起精神來。”

    肖氏沉吟一番,問道:“王妃這般替老身著想,不知王妃想叫老身做什麽?”

    “還請夫人迴了京後,將石家的新近事替我打聽清楚。夫人要拿下廣陵侯府,本王妃也當要拿下石將軍府才是。”

    肖氏愣住,說道:“王妃可是嫁出去的女兒了。”

    石清妍笑道:“夫人這話說的,本王妃進了京,那靠山就是石家,若是拿不住石家,本王妃怎麽會靠上去?若是被石家坑了,本王妃就是有苦也說不出了。”

    肖氏怔住,問道:“王妃怎會知道自己要進京?”

    “夫人就別管這事了,也千萬別跟旁人提起。夫人隻要知道,方才的事是個小小的過節,咱們兩個都別計較那事了。等進京了,京裏頭最親近的可就是咱們兩個,咱們兩個可就是要相依為命的了。”

    肖氏本著臉,冷笑道:“方才是王妃來剝老身的衣裳,這過節不是王妃說不計較就不計較的。”

    “那夫人要如何計較?識時務為俊傑,本王妃能不計前嫌跟夫人握手言和,怎地夫人還要執拗地跟本王妃計較?”

    肖氏裹緊被子,光著的身子摩擦在被子上,讓她無論如何不能似身邊的石清妍那般坦然,思量一番,說道:“老身也隻能聽王妃的了,此一時彼一時,若王妃當真到了京裏,咱們兩人自是最親近的人了。隻是柔兒,她傷了頭,就留了她在府中吧。”

    “夫人放心,府裏多的是地方,就叫她住到第五組去,過三月排上侍寢表。”

    肖氏愣住,咬牙道:“王妃這般輕易地答應,為何昨日

    巧舌如簧地推拒?”

    石清妍笑道:“夫人早塞我幾兩銀子,我也會答應,誰叫夫人不光明正大地來,非要裝神弄鬼?”

    肖氏噎住,重重地喘著氣,忽地冷風吹來,打了兩個噴嚏。

    石清妍笑道:“夫人安心地歇息吧,庫房裏有的是床,我昨兒個才相中一個檀木雕梁大床,我就用那個。過兩日夫人便迴京吧,不然趕不及在廣陵侯靈前自證清白。對了,趙銘也要離開錦王府,夫人趁著這幾日收服了他,領著他迴京城,告訴他,想繼續效忠於先王妃,便去京城找了耿家,在耿家裏立足,這樣迴頭才能幫著靜喬整垮我這後娘,才能維護先王妃在錦王府裏留下的一切。”

    肖氏聽石清妍這般說,不解道:“王妃這是要給自己找麻煩?”

    石清妍笑道:“既然敢下險棋,本王妃就有自信能拿捏住他。夫人隻管照辦就是了。”

    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肖氏雖不言語也沒動作,但顯然是答應了這事。

    石清妍看肖氏很是窘迫的裹緊被子,便又笑著問道:“夫人當真是王爺的生母?”

    肖氏眯著眼睛,手指緊緊地抓住被子,咬牙道:“王爺的生母是淑妃娘娘。”

    石清妍看肖氏提起這話便緊張的很,又看她似乎還沒從方才被剝掉衣裳的打擊中醒過神來,便留了她一人在房裏,又向屋子外頭去。到了蒲榮院的院子裏,聞到空氣中依舊有一股燒焦的氣味,心說好狠的人,也不怕一把火將錦王府全燒沒了。

    “王妃,母親她如何了?”秦柔被沉水、醉月攔住,進不了屋子,便在外頭等著。

    石清妍看向她,見她額頭上的紗布被滲出來的血水染紅,便說道:“可憐見的,定是失火的時候嚇著了,瞧著傷口都撕開了。你隨著醉月去第五組院子吧,樓姨娘是那院子裏的老大,叫她給你安排間屋子住。”

    秦柔聽石清妍避重就輕,忙慌張道:“可是母親不好了?不行,我要見她。”說著,便要向屋子裏衝去,才走了兩步,又被沉水攔住。

    “做了府裏的侍妾就要守規矩,本王妃的屋子也是你想進去就能進去的?”

    聽到侍妾兩字,秦柔僵住,呆呆地轉過身看著石清妍。

    “去第五組,過三個月瞧著小日子準了就去侍寢。”

    秦柔心裏有些哭笑不得,說不上高興,但終歸是一塊石頭落了地,因這塊石頭落地了,再經了半日的驚嚇,此時她

    就覺頭暈暈的,額頭上的傷痛也越發清晰。

    醉月瞧見秦柔身子要歪了,便趕緊扶著她的手臂,跟石清妍一福身,便向那焦味十分重的第五組走去。

    等醉月走了,石清妍打量了院子裏的人,瞧見小丫頭們都躲遠了,大丫頭隻有沉水、暮煙,便問沉水:“人都哪去了?”

    沉水迴道:“祈年她們幾個因是夫人那邊出來的,便去幫著安置夫人院子裏的丫頭媳婦去了。”

    石清妍點了點頭,瞧見楚靜喬有意裝作惶恐地領著如是、如斯兩人過來,便笑道:“夫人院子都燒完了?”

    楚靜喬說道:“是呢,火勢太猛了,實在救不了了。不知以後夫人要住在哪塊?總不能叫夫人住在侍寢的姨娘們那邊吧,母妃這邊也不妥當,女兒那般又沒多少地。”

    石清妍笑道:“瞧你那小人得誌的樣,夫人說了,正好府裏沒她住的地了,她過兩日便迴上京。”

    楚靜喬聞言心中一喜,趙銘家的也曾說過耿氏費盡心思地想叫肖氏離開卻屢屢失敗,暗道這火當真燒得好。想到趙銘要走,忙求道:“母妃怎叫趙總管走呢?若是母妃看他不順眼,便叫趙總管不礙了母妃的眼就是了。”

    石清妍笑道:“趙總管是我的人,我想叫他走就讓他走,郡主插手本王妃的事,也太狗拿耗子了。”

    楚靜喬一時衝動要反駁她,隨即又強忍住,暗道趙銘如今越發會自作主張了,動不動就敢攔住他的信,新近幾個月不曾收到餘家的信,未必不是趙銘動的手腳。這種奴大欺主的人,不要也罷。想來,便也不再求石清妍留下趙銘。

    “從今日以後,你就不是威風八麵的喬郡主了,是本王妃手下的小白菜一顆。甭管皇帝給不給你賜婚,本王妃都要叫餘家小子對你死心塌地。”

    楚靜喬愣住,隨即狐疑地說道:“母妃這是何意?”

    石清妍笑道:“小白菜,給本母妃記住了,甭管誰送上魚餌,咱們都要吃了魚餌扯了垂釣之人下水,這才叫做錦王府的名譽。”

    楚靜喬愣住,看見石清妍眼中映出來的自己一點氣勢也沒有,覺得陌生之餘,心底又生出一種恐懼,偷偷地害怕早先自己那要風得風要雨的郡主的生活再也迴不來了。雖心裏依舊恨著石清妍,但短短時日便被她奪了權,隱隱的,心裏竟然有些信服她。

    “母妃怎地忽然對女兒這樣好?”

    “本母妃看出你是個禍害苗子,因此要將你養成

    舉世無雙的禍害,誰跟本母妃有仇,本母妃就將你嫁入誰家。”

    石清妍掠過楚靜喬的肩膀,瞧見祈年迴來了,便看了祈年一眼。

    祈年迎著石清妍的目光,跟石清妍你知我知地點了下頭。

    楚靜喬對石清妍的哪一點子信服因石清妍這話又化為烏有。

    晚間,又在石清妍沐浴的時候,祈年一邊拿著竹節小桶在石清妍光滑的肩頭澆著水,一邊絮叨道:“王爺說夫人病了,且他為救夫人受了傷,沒有心思找人侍寢,侍寢表暫停一月。”

    石清妍唔了一聲,濕漉漉的發絲卷曲地垂在肩頭,斜斜挽著的鬢發如黑雲一般堆積。

    “今兒個府西邊燒著大火,人心惶惶的,王爺叫翠墨傳了王爺的話,問奴婢王妃見趙總管的時候說了什麽,奴婢毫不隱瞞地一一說了。奴婢想,定是夫人今日又叫了王爺過去,避著人汙蔑王妃跟趙總管有些曖昧事,因此王爺才要問清楚。”

    石清妍笑道:“你錯了,他是要試探你呢。等著吧,日後試探了幾次,他便要收買你了。那日的事情趙銘知道,靜喬知道,未必沒有旁人也知道。今日王爺說他雖走了,但留了人在府裏保我周全,你替我查出來是哪一個。”

    “是。”祈年說著,便伸手將石清妍垂在肩頭的濕發挽到發髻上。

    過了十日,肖氏的內外衣裳全部做好,穿著新做的衣裳首飾,肖氏領著鄒嬤嬤踏上了迴京的路。

    隨著肖氏一同離開錦王府的還有趙銘,趙銘在錦王府外跪了一日,又有眾多人前來說情,最終還是拿著行李去了上京。

    原該為肖氏終於離開益陽府歡喜的楚靜喬,因趙銘走了,被繁瑣冗雜的家事勞累的精疲力竭,一時也沒有心思幸災樂禍。

    作者有話要說:忘了說了,留言超過25字有積分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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