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錦衣讓翹楚深切地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受寵若驚。翹楚看了看身邊繞著的眾多侍女,又看了看錦衣賞來的一箱箱東西,不自在地揉了揉耳垂。盡管意外地過上了從未想過的奢侈生活,翹楚卻隻覺得分外地擔憂而已。

    看錦衣的架勢,是要她在這裏常住了吧……那沐清風呢?變故來得太過突然,他見她沒有迴家,是不是已經急得發瘋了呢?

    欺騙了錦衣,卻還處在錦衣的地盤,甚至還暫時沒有了迴去的可能,每一件事都讓翹楚害怕。蜷縮在大房間的死角裏,翹楚用櫃子和床擋住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無意識地攪著手指,不知該如何是好。沐清風現在怎麽樣呢?他想怎樣做呢?可別不管不顧地闖過來呀……那樣,不光她的謊言會不攻自破,他自己也會危險吧。畢竟,身負蠱毒,他能在錦衣這裏做什麽呢?

    翹楚把頭抵在膝蓋上,把自己縮得更小,仿佛這樣就能得到什麽保護似的。而就在這個時候,門忽然被輕輕地敲響了。

    翹楚心裏沉得很,不想應聲,就幹脆縮在那裏,裝起睡來。門外人敲了兩下,見沒有人應,就壓低聲音道:“沒人麽?”聽聲音,門外人原來是錦衣給她派來的侍女。翹楚記得這個女孩,臉圓圓的,十一二歲,年紀很小,長得很是甜美可愛。她是宅子裏的管事為翹楚而特意招進來的,據說是考慮到天真可愛的小女孩能讓翹楚放鬆……盡管翹楚看著她,就隻會想到同樣貌似天真可愛,卻實際上十分危險的流夏而已。

    “不管有沒有人,先把東西放進去吧。”另一個侍女搭話道,她的年紀倒是不小,已經談婚論嫁,就要成親了。

    門就被“吱呀”一聲推開了,兩個侍女走進來,又喚了幾聲,卻仍沒見到翹楚。房間太大,而翹楚為尋求保護感,找到的是一個十分不易察覺的死角。

    “真的沒人……什麽時候跑出去的?”確定了房間裏是沒人的,圓臉的小姑娘將手裏的東西放了下來,壓低聲音,與同伴閑談道,“她怎麽總愛亂跑啊。”的確,翹楚這兩天假裝散步地跑出去不少次。盡管知道自己不可能逃出去,她仍很想熟悉一下環境,免得對附近太無知,使得自己太不安。

    “別管了,督主吩咐過,這位小姐做什麽都要順著。”另一個侍女說著,小心地把手裏的東西放了下來,同時叮囑道:“小心點,摔壞了,拿你一百條命都賠不起。”

    “什麽嘛……”小姑娘聽著,有點不甘心,道,“給她的東西這麽貴……

    可是她連見人怎麽行禮都不知道呢,還不如咱們有小姐的樣子呢,卻還要咱們來——”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同伴語氣嚴厲地打住了,道:“哎呀,快不要亂說了!管事教的都忘了?這是什麽地方,我可沒見過這麽不知道規矩的……”

    那小姑娘自知失言,忙噤了聲,又衝著同伴撒嬌,央她不要在意。

    翹楚在角落裏,默默地攪著自己的頭發,聽著她們走了出去。這種時候,她應該抱怨一下這樣的橋段太俗套的吧?然後再想個辦法,仗勢欺人一下,最後看著別人敢怒不敢言的臉心裏暗爽,這樣才算灑脫的吧?翹楚這麽隨意地想著,卻當然提不起這樣的興致。她隻是覺得,這種地方果然是和她格格不入的……那個小姑娘平時多可愛呀,嘴巴甜甜的,特別乖巧,年紀又小,才剛過十歲。誰能想到,原來她心裏頭卻是這樣想的……其他人也是一樣的吧,說到底,這麽大塊地方,就沒有一個人是看得上她的。

    錦衣……錦衣也是。那天,錦衣愉悅的表情,她至今還記得。那天之後,錦衣也常來找她,卻也從來沒有什麽大事。他來找她,隻是與她風輕雲淡地說點瑣事,或者幹脆就是坐在她這裏,閉著眼睛不說話。翹楚知道,錦衣會跑來與她做這樣無聊的事,多半是因為的確對她上心了。

    所以,依錦衣的個性,若是知道她說了謊,他會怎樣做呢?不用深想,她就已經不自覺地發起抖來了。

    “像在等死一樣……”她咬著嘴唇,喃喃道。過了一會兒,她卻又低聲道:“不過……起碼得拿到了解藥才能死……”沒錯,要拿到那個!那樣,沐清風就沒事了。

    說起來,仔細想想,其實……隻要拿到解藥,沐清風就沒了顧忌,可以隨便帶她走了……這麽一想,實際上,隻要有了解藥,就什麽難處都沒有了。

    忽然想通了這一節,翹楚就驀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像是卸掉了一塊壓在心上的巨石。是呀,不用想得太複雜,她隻要努力拿到解藥就可以了。

    “別說解藥了……就是有解藥,沐清風這會兒啊,也快死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帶著笑意的聲音忽然冒了出來,讓翹楚一驚,冷汗都冒了出來。

    “什、什麽……”翹楚帶了一頭的虛汗,下意識地迴應著。她顯然給嚇得不輕,也不知道是因為被人聽到了“解藥”這個詞,還是因為來人說話的內容。

    來人看著翹楚驚慌失措的表情,笑了起來,道:“哎呀,慌什麽,開個玩笑嘛。”說著,

    他從窗口跳入了房間,笑眯眯地看著翹楚,接著道:“不過,我說,你這一點是該改改了……這種話可不能隨隨便便自言自語地說出來呀。錦衣這邊多少雙眼睛呀,要不是剛剛都被我支開了,你這話可不就被聽去了?”

    翹楚抬起頭,看著這人,愣了愣,覺得對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而對方也很自覺地拉了把椅子坐下,看著翹楚,道:“看你這樣子,哎呀,該不會是覺得我眼熟?”

    他這麽一說,翹楚腦子裏閃了一下,就驀地反應了過來。“你……”她指著麵前的人,顯得很驚訝,有些不確定道:“翡……翡娘?”

    “哎呀,小丫頭記性不錯嘛。”來人笑著應了一聲,又道,“不過,這時候,你該叫我未央了……流夏應該常提到我吧,她叫我阿央的。”

    的確,流夏常提到“阿央”這個名字……但是,翹楚可從來都沒想到她居然早就見過這個“阿央”了。也許是因為對未央沒有什麽壞印象——說起來,在青樓那會兒,他還曾幫過她——翹楚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竟微妙地覺得自在了一點。想想看,他大概也是無意害她的。否則,他隻要到錦衣那裏說上一聲就是了,又何必在這裏與她糾纏。

    “你剛才說,沐清風?”翹楚當然不會忘記最在意的事,忙開口問道。在問話的同時,她心裏又有了些小小的幸福感……未央是認識沐清風的,而未央的存在顯然給了她安全感。竟能讓她在這種地方都找得到安全感,沐清風給她的保護簡直無處不在,如影隨形。

    “是呀。”未央往椅背上隨意地一躺,道,“不過說實話,‘沐清風快死了’這種話也不全是玩笑話……他急得離死也不遠了。”

    這一點,翹楚也猜得到。她捏緊了手指,忙對未央道:“你去告訴他好不好?告訴他我挺好的,一點事也沒有,要他好好地等著我的解藥就行了。”

    未央卻看著她,笑了起來,道:“一點事也沒有……分明怕得都打抖了,這也算是一點事也沒有。”他看著翹楚縮成小小的一團的身體,又道:“女人嘛,何必這麽逞強,害怕就告訴他唄……讓自己的女人這麽害怕,那男人還有什麽用處。”未央說的是怪翹楚逞強的話,眸子卻略略柔軟了起來。

    “套出解藥什麽的……沐清風沒有讓你一個人挑起這麽大的事兒的打算,所以,我來了。”說著,未央站起身來,蹲到翹楚的麵前,輕聲道:“我來,就是幫你要到解藥的。放心吧……不是什麽難事,很快,很快你就能迴去了。”說著,他伸

    出手去,輕輕拍了下翹楚的頭,像是在拍流夏紮著羊角辮的小腦袋。實際上,在他看來,她們兩個也沒什麽區別……都是不怎麽懂事的小丫頭,要人好好地護著才行。

    好在,她們倆都值得。

    看著翹楚帶上依賴的眼神,未央又笑了笑,稱讚道:“好姑娘,你說了個好謊。因為這個謊,大概就是這兩天的事,錦衣就要給你解藥了。”

    “真的?”幸福來得突如其來,讓翹楚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來。她卻仍不太敢相信,就緊張又期待地等著未央的解釋。

    未央便帶著笑容,耐心地解釋了起來,道:“你說的這個謊,撇開了你和沐清風的關係。接著,就隻等錦衣去查了……隻要他查出來,沐清風是真的棄了你,那你就沒有繼續用來牽製沐清風的價值了。而他又對你有意思——這個你知道的吧?”說到這兒,他笑得有些促狹了起來。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就接著道:“所以,這時候,你沒有必要接著被控製了,而他又多少想要討你的歡心,所以,他就一定要給你解藥了。而隻要有我在,我就能讓他‘查出來’,沐清風是真的棄了你。”就是說,很快,錦衣就會把蠱毒的解藥給她了,而她隻要把這藥給沐清風……所有的難題就迎刃而解了!

    想到這兒,翹楚不自覺地笑了出來,隻覺得整個人都舒暢了起來。

    “先別急著高興。”未央卻穩住了她,接著道,“可是,錦衣卻十分謹慎多疑,蠱毒又是他的重頭戲……所以,到時候,他必定要看著你把解藥咽下去,才會安心。”

    就是說,她絕沒有那麽容易把解藥送到沐清風那裏去。

    作者有話要說:小瑟:嗷~今天也有霸王票感謝xddd水車拖鞋的一個地雷~xd破費啦,謝謝你~臨近期末各種作業各種預習(是的是預習!)各種忙……還要日更三千,真是各種想死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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