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才在陳知府那出來,拒絕了他們的挽留,李德一看時間不早了,順路來接。

    他一臉疲色,正在車內小憩,窗簾一掀,徐良玉半個身子就探了進來。她踩著車軲轆,還翹著腳,對著他笑得十分討好:“那什麽,殿下都到了這裏了,要不,今晚留我家住一宿,明天起早再迴驛站?”

    車內燈火昏暗,李德臉色不虞:“莫要得寸進尺。”

    徐良玉嘻嘻一笑,隔著窗口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輕輕扯了扯,她也不要臉麵了:“來吧,我們家大屋隨便你挑,殿下想住哪就住哪,我好容易迴趟家,總得和阿娘說兩句話,還有阿姐也定了親事呢,還有徐孝娣,都半年沒見了……”

    李德別開臉去:“隻你有父母,隻你有兄弟?”

    說著身形一動,一下掙開了她的手。

    她雙手合十,又來求他,可惜他隻說上車,並無動於衷。

    人都到洛州了,好歹在家裏住一晚,不然怎麽甘心,徐良玉從車軲轆上跳下來,飛快爬了車上來,耳朵裏已經聽見阿耶送了榮生出來,更是一頭紮進了車裏。

    李德端坐如斯,少女一下蹲了他的麵前,毫無形象可言。

    她抱住他的雙腿,下頜就抵在了他的膝蓋上麵:“殿下,就住一晚,早早迴驛站,別人也不會知道,好嗎?”

    他垂眸:“不好。”

    她輕輕晃動他腿:“那殿下迴去,我在家裏住一晚,好嗎?”

    他可是被她磨得沒什麽耐心了:“你說呢?”

    她沒臉沒皮地猶自幹笑:“我說好,明天一早我悄悄的,早早地迴去,誰也不知道怎麽迴事,怎麽樣?”

    李德一點沒覺得哪裏好,他看著她的臉色也是越來越不好了,隻不過不等他發了脾氣,徐良玉已經開始拉扯著他的胳膊了,她簡直是個無賴,狠命地連拉帶扯,連抱帶拖,到底給他拽下了馬車。

    一幹人等都驚掉了下巴,李德心裏並不抗拒她碰觸,也是無奈。

    她在他後麵推著他,可是吃準了他現在不會把她怎麽樣,使勁往院裏推著他。

    走出來的徐有義也是驚到了,徐良玉推了兩步,見他不往前走,大庭廣眾之下還到了他的前麵去,她抱著他的腰身,故意做出要將人抱進去的模樣,當然是抱不動,到底給李德逗笑,推開她往院裏去了。

    戌時剛過,其實不早也不晚,徐家的人全都出來了,大氣也不敢多出一口,李德站了前堂,徐良玉給徐有義使著眼色,他忙叫人收拾客房去了。

    然而,李德卻是不去。

    很快,徐有義讓人收拾出了一間,他親自來請,人家卻是不去,光隻坐了前堂喝茶。

    徐良玉還在一邊和徐孝娣玩著九連環,榮生過來叫她,她才發現這邊出了紕漏,忙是過來相問,李德放下茶碗,微揚著臉,看著眼前站著的徐良玉。

    以為他怪她少禮數,她忙是欠身:“殿下,不是累了麽,先去休息吧,房間給你收拾好了。”

    他不語,看著她眸色漆黑。

    徐良玉給他使著眼色:走啊!

    他無動於衷,眼底映著她的臉,在她的家人麵前,她歡快得像個孩子,連帶著,對他都多了一些任性的模樣。分明是享受著這種家人之間的溫馨,深陷其中,她不過就是想快快將他打發了,讓他一個人去歇下,別打擾到她們其樂融融而已。

    徐良玉繼續對他使眼色:“殿下,請~”

    眾目睽睽之下,他似漫不經心地按住了她的肩頭:“你住哪?”

    她下意識迴了句:“西廂房啊,怎麽了?”

    說完突然有了不太好的預感,果然,李德站了起來:“帶路。”

    這可不行,徐良玉幹笑兩聲,又想推諉過去,可他眉眼已冷:“或者,現在迴驛站。”

    她立即妥協,映著頭皮在耶娘麵前走在了他的麵前:“殿下請。”

    李德立即尾隨在後,徐有義與趙氏麵麵相覷,更是有一種天要塌下來的感覺,之前是有傳言,但是徐良玉自己沒有承認的話,他們是不願相信的。

    李德一下石階,徐良玉便在下麵等著他了。

    她拉過他一邊走一邊和他商量著:“殿下,今天晚上我能和阿姐住嗎?有太多的話想說了,您要想住我閨房倒也行,其實我……”

    話未說完,人已經往院子當中走去了,李德迴頭瞥著榮生,腳步也快:“走,迴驛站。”

    徐良玉低咒一聲,連忙跟上他的腳步,按照他的脾氣,他要是真走了,是要將她也帶走的,攔住他人了,趕緊又給人拽住了:“殿下殿下,西廂房在這邊,我跟阿姐說兩句話,一會兒就迴來,一會就迴來。”

    說著死皮賴臉地抱住他一邊胳膊,使勁往廂房這邊拽著。

    他站著不動,任她拉扯。

    榮生帶著侍衛隊已經到了身後,她知道他向來說到做到,無奈隻得攔著不叫他走,徐良玉歎了口氣,雙手合十在他麵前一低頭顯得特別嬌小,她小聲哀求著他:“求你了~”

    她的真性情是越來越容易在他麵前袒露了,李德看著她的發頂,不愛看她低頭做小的模樣,他一手按在她的腦門上,往後一推,轉身往西廂房去了。

    徐良玉可算是鬆了口氣了,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到了門前,她先他一步去給開門,他邁步走進,屋裏漆黑一片也沒掌燈,才得了消息跟過來的青蘿輕車熟路地點了燈,這裏還是從前她住時候的模樣,都是她喜歡的樣子,軟褥的顏色,喜歡的熏香味道,平時都有人打理,牆上還掛著她從前的手筆。

    李德腳步很慢,目光一一在家具上掃過,

    徐良玉就站在門口,小心翼翼眼巴巴地看著他。

    半晌,他迴頭過來:“隻等你一個時辰,不得耽誤。”

    她點頭,轉身就走,總算鬆了口氣。

    出了門了,眼看著榮生進去伺候著了,青蘿立即隨上了徐良玉的腳步。

    兩個上了石階了,青蘿趕緊拽住了她:“怎麽迴事啊,這樣一來,假的也變成真的了啊!”

    徐良玉歎了口氣,迴身拍了她的肩膀。

    她什麽都沒有說,現在還有什麽真假,兩個人早就說不清了,暫時怕是分不開了,推門而入,一看見是她,耶娘連著阿姐都迎了上來,之前對她的事情也都略知一二,現在看李德的模樣,各自心驚。

    她挨個推了,隻說沒事,不叫她們擔心。

    可是這樣一來,一家人各有心事,卻是沒有可以說了,眼見著李德一要走,二要走的,又怕遷怒於她,早早推了她讓她迴去好生照顧著雍王殿下。

    隻有徐孝娣想她了,抱著她不讓她走。

    半年未見,弟弟似乎又長高了點,拉了他的手,與他一起玩了一會兒,時間也是不早了,阿娘又來催,徐孝娣悄悄與她說,讓她明天早上再陪他玩,她點了點頭,不忍心拒絕,看著他走才覺心酸。

    半個時辰都不到,可李德住在這裏,誰敢放肆。

    這便是皇權,徐良玉心也知道他們怕的是什麽,怕是第二日天不亮就該走了,以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迴來,她耶娘麵前都磕了頭,抱了阿姐也是依依不舍。

    青蘿受不住在一邊哭了,徐良玉走了門口,也忍不住迴頭。

    紅了眼圈,她死乞白賴求了這麽一宿,還不能一直在一塊,實在委屈。

    但是這也是強求來的,再勉強也說不過去。

    打開房門,夜風一吹,她臉上也是冰涼,怕身後的人看見,忙是抹了一把淚,徐良玉快步走下了石階,青蘿忙是跟了上去,西廂房燈火通明,此時李德已經洗漱一番,幸好隨車帶著他的東西,換了衣衫。

    他這兩天也真是困乏,早早躺下了。

    榮生在外麵收拾著,徐良玉推門走了進來,懨懨地。

    青蘿在她身後也躡手躡腳的不敢大聲,水盆都在架子上放著,才要去拿,徐良玉走了跟前洗了手,讓她迴去歇著了。她簡單洗洗,徑自坐了窗前,趴了桌子上往窗外看。

    窗外明月高懸,繁星點點。

    都說月是故鄉圓,在自己家裏看著這片天地,也真是不同。

    才是趴了一會兒,榮生過來站了她的身後:“徐娘子,歇下吧,明天天不亮就得走了。”

    她心裏難過,趴著不動:“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

    話音剛落,裏麵忽然咳咳咳嗽了起來,李德才睡著,涼到了,猛地咳嗽了幾聲。

    榮生忙是走了進去:“殿下,怎麽了?”

    徐良玉豎著耳朵,也是站了起來,李德隻說沒事,給榮生攆了出來倒水,她忙是上前,借著燈火一看,李德臉色發白,靠著軟墊坐了起來。

    她迴身坐了他身邊,見他臉色不好,伸手在他額頭上摸了一把。

    竟是有熱了:“有熱了,我去找大夫。”

    李德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不用,睡一覺就好了。”

    說話間榮生倒水迴來了:“殿下喝水。”

    眼看著李德接了水去,他實在氣不過,撲騰一下跪了下來,這就伏身在徐良玉的麵前:“徐娘子,若講委屈,哪個不委屈,你隻知離家委屈,卻不知殿下連個家都沒有,殿下為了保住你的貨資,這兩日幾乎未眠,今兒在陳知府麵前,就……”

    李德才抿了口水:“閉嘴。”

    他不敢再說,隻咣咣磕頭:“求徐娘子多顧看顧看殿下。”

    徐良玉驀然抬眸:“殿下去陳知府那可說了什麽?”

    她忽然反應過來,榮生之所以這麽說她,怕也是氣不過

    ,試探著問他,心也是快飛出來了,真是生出了一絲希翼來。

    李德這次沒有戲弄她,痛快地嗯了聲:“放心,消息已經傳出去了。”

    也就是說通過陳知府,宋凜很快會知道販糧這一細節,她咬住下唇,一天的委屈終於迸發出來,本來就紅了的眼圈更是突然圈出一汪清泉來。

    兩顆淚珠頓時滾落:“謝殿下~”

    他放下水碗,將她這副模樣看在眼底,又是躺倒下來:“空口無憑,現在來說說吧,怎麽謝我。”

    作者有話要說:腰疼腿疼,真是坐一會躺一會,明天會更的,謝大家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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