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鄭凱一邊唿嚎著,台下的觀眾聽見項羽口中喊出:“救護車。”不免頗覺出戲,大笑不止。項羽已經脫下袍子,將虞姬的脖子纏住,抱著虞姬跳下台來,奪路搶道,一路往大禮堂門口奔去。


    “血。。。”林文溪看著地下灑落的血跡,心口像是被劇烈劃了一刀,眼淚奪眶而出:“你這傻逼!”


    “顧曦,顧曦,我x你媽!”鄭凱一路狂奔,臉上的汗漬將化妝的顏料一並染得五顏六色。


    “血庫缺血。。。”醫生抹了把汗:“你們班的狀況真多。。。溺水的,懷孕的。。。現在又來個割脖子的。。。”


    鄭凱怎麽都想不到那把道具劍被顧曦生生換成了寒光爍爍的真劍,那隻有武術隊處才藏了幾把真刀劍,也不知道顧曦是怎麽弄出來,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地替換了道具。


    “抽我的,有多少抽多少。”鄭凱厲聲說。從前顧曦也為他輸過血,他知道,兩人的血型是一樣的。


    血從鄭凱的胳膊處一點點流出,一袋,又一袋。顧曦缺血已然陷入昏迷,蒼白的臉色像是薄紙一般,令人不忍卒見。他的氣息,像是風中的蠟燭,隨時都有可能消失殆盡。


    “對不起!”鄭凱深深地埋下頭去。


    鄭凱還記得顧曦那時冰冷的眼神,泛著深深的絕望。


    那一夜,鄭凱守靈到深夜,心中猶自對父親的死去耿耿於懷,顧曦忍不住勸了幾句,鄭凱二話不說,將顧曦拖入一幫的洗手間。


    鄭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想起陳婉馨照顧自己時的溫柔,想起陳婉馨甫一知道趙淵出事時決然離去,想起再見時,陳婉馨對自己的微笑,又迴到從前。


    而眼前這個一直照顧著,跟著,纏著,粘著自己,讓自己煩的人,偏偏又是他最不想去傷害的人,無法對他皺眉,無法對他吼叫,可他從來不懂自己是多麽討厭,討厭這一切!


    一再地隱忍,這人卻在深夜深吻著自己的嘴唇,何其可恥,何其惡心!


    為什麽這人不是婉馨!


    鄭凱歇斯底裏地暴怒了。


    那一個晚上太不同尋常,雷聲大的不尋常,雨點落的不尋常,鄭凱猙獰的麵孔十分可怖。顧曦被剝得赤身裸體,渾身打著寒顫,他幾乎懇求鄭凱放過他,可鄭凱用鐵棍一般的東西,狠狠地捅進了他的身體裏。


    “疼啊!鄭凱你放開我!”


    拚死地用力。


    胳膊被深深地咬下去,疼痛卻更是激發了鄭凱的鬥誌。


    “鄭凱,我求求你,我早就放下了。。。我隻想和你當個朋友。。。兄弟。。。”


    可恥!什麽朋友兄弟!你和我爸一樣可恥!


    血忽地滲了出來,跌落在地板,鄭凱卻沒有發現。


    像是心裏的血,流出來了。


    直到已經麻木,直到渾身癱軟,再無法說出任何話。


    顧曦甚至認為,能作為鄭凱的發泄工具,也是十分幸福著的。顧曦勸著自己,也騙著自己說幸福。鄭凱身體的溫熱離開了他顫抖的軀體,最後冰冷的話徹底粉碎了他自己對自己說的謊言:“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老子給了你!你可以走了。”


    這是我想要的,這是我等了八年想要的!你不喜歡男生娘氣,我一直學著怎麽爺們,你不喜歡男生脆弱,我在你麵前從不掉眼淚,永遠微笑。


    “鄭凱!”顧曦竟然在笑。


    顧曦圓睜著雙眼笑著,強忍著雙足的麻木,緩緩走出門去,暈倒在門外的雨地。


    像是時光倒流,那麽多年以前寒冷的雨夜裏,顧曦抱著那個救命的血藥箱,跌倒在一片泥濘中。。。


    鄭凱去幫顧曦買中飯迴到醫院時,顧曦已經走了。他問母親郭慈雲,郭慈雲淡淡地說:“我隻勸他不要報案,他就。。。”


    鄭凱以為,再也見不到顧曦,卻不意,顧曦不知從哪裏,又迴來了。


    隻是,鄭凱知道,顧曦還活著,顧曦卻又死了。


    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卻依舊會在寒夜把自己的外套送過來。


    鄭凱不明白。


    他忽然想起林文溪當時在父親的葬禮上說的那句話:“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這是情麽,父親從小便教自己男生應當怎樣,不應當怎樣。


    鄭凱嘶聲笑了出來。


    顧曦再醒來時,身邊站滿了同學。


    胡子拉碴,麵色油光,眼裏布滿血絲而又麵色蒼白的鄭凱,還在拉著自己的手。他身邊的林文溪,亦是憔悴得不成人形,見自己蘇醒,已是流下淚來。


    林文溪深深地自責著。


    他在顧曦的宿舍,找到了顧曦的那張開除通知書,隨著折紙通知書,許多事,才漸漸浮出水麵。


    顧曦連續曠課兩周,沒有任何理由。不聽班長規勸,掌摑隔壁班的班長,皆因那班長私下說某班兩個男生行為曖昧。顧曦被輔導員訓斥,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將輔導員摟住狠狠親吻,嚇得輔導員一大男人當眾驚慌失措出醜,差點和女朋友鬧翻。


    “最後那天是院教務主任找顧曦談心,結果聽見學院樓辦公室那裏老大的動靜,一會辦公室的門打開,教務主任滿頭大汗跑出來,嘴裏一直喊著不得了不得了。我後來問顧曦到底發生了什麽,顧曦說他隻不過把教務主任的蛋蛋捏了幾下,蠻舒服的,那教務主任還站著享受了一會才跑開。。。”舒小曼如是說。


    “顧曦讓我不要把事情拿來煩你,你最近確實忙得經常不在寢室,我幾次想和你說,總是沒有機會。”


    這一切,身為顧曦的知己好友,卻像是聾了瞎了一般,後知後覺。


    林文溪拉住顧曦的手,淚如雨下。


    “文溪,你再瘦下去,就要幹涸了。”顧曦甫一說完,淚水便掉了下來。


    “有些人,不值得等,就不等,好嗎?”


    “不要像我這樣。。。”顧曦說著,狠狠打著鄭凱的手,那雙大手卻隻是捏著顧曦不放。


    “你打死我吧,顧曦。”鄭凱說:“你要我怎樣,都可以。”


    顧曦環視了眾人,輕蔑地笑著:“當真嗎,大家,可都聽見了?”


    林文溪忙捂著顧曦的嘴:“顧曦,不要說,為難你自己,也為難。。。先把病養好。”


    顧曦撥開林文溪的手:“治的了病,治不了命!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人家的親爹,都留了遺言,那個人,就算是真地愛你。。。又能怎樣!”


    “鄭凱!我要你,當眾親我!你願意?”顧曦冷冷一笑。


    鄭凱微微皺眉,俯下身,抿了抿嘴,閉上眼睛屏住鼻息,橫下心就往顧曦嘴上湊。


    “不要!”林文溪狠狠扯住鄭凱,對顧曦說:“彼此,留點餘地吧。”


    “我就要!我就要!”顧曦大聲喊。


    “鄭凱你出去,你們大家都出去,我陪顧曦!”林文溪厲聲喊著,環視眾人,他絕望地發現,趙淵竟爾不在。


    待得眾人散去,顧曦撇過臉,不理會林文溪。


    “他強迫自己當眾做不願意做的事,你們的事,很快就會被傳開。鄭凱這輩子恐怕最大的心結,就是他鄭伯伯給他從前種下的惡果!這麽下去,他現在就算心存愧疚,逼著自己,再往下,你們就真地完了,一點,一點迴轉的餘地都沒了!”林文溪痛心地說。


    “我還要有什麽迴旋的餘地呢?事情還能變得再壞嗎?我寧可隻要他虛假的溫柔,也不要一輩子做個普通朋友,看著他痛苦!”顧曦冷笑著。


    “顧曦!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為了讓他解脫!你到現在都隻想著為他解脫!你想衝抵他犯下的事,這樣,你就和他兩不相欠,對不對?我偏要他欠你!”林文溪狠狠地說。


    “嗬,那張東呢,張東還欠你不?”顧曦笑著問。


    “張東。。。”林文溪一時噤聲。


    顧曦麵無表情地緩緩說著,林文溪才明白,當年自己遭受的痛苦和罪惡,竟是數倍地應在顧曦的身上。


    “我當時,還問你,趙淵對你那樣,你什麽感覺。。。我以為會很幸福。。。可我,怎麽就覺得隻有想死的衝動。。。我恨。。。文溪,我恨。。。可是。。。我到頭來,又怎麽恨得下去。。。!”顧曦嗚嗚地哭著。


    林文溪忍不住抱住顧曦,眼淚直直地流著。


    “我是。。。真地打算和他做朋友,忘掉從前的事,我隻想。。。隻想陪伴著他而已,可老天現在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我!”顧曦忽地劇烈咳嗽著。


    “別說話了,好好休息。”林文溪輕輕拍打顧曦的後背,一顆心已然擰痛得無以複加。


    “我恨不起來他,隻能恨我自己。。。我想和他說,我不怪他,可我開不了口!就算我不怪他了,他自己也放不下,為什麽連朋友的機會都不給我?我隻想一死了之,為什麽又要救活我?”顧曦哭聲不絕。


    “鄭凱,你不會真地把他辦了吧?”外麵王襄忍不住脫口而出,馬上悔得腸子都青了。


    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王襄臉上,張安安滿臉怒容,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打得好!”王襄恨恨地說,旋即左右開弓,把自己打了數個耳光,衝出人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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