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今日身子微恙,因此大家一起吃蟹的時候,錢太後並沒有怎麽碰那螃蟹。這反倒讓她注意到了柏芷今日的異樣。

    她這有些反胃惡心的樣子,有點像是有了身孕。

    也是......皇帝從來都宿在毓德宮,賢妃又年輕,若是有了身孕,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過錢太後也沒有肯定。畢竟若是身子不適、本就對腥味敏感,但也是有可能產生那樣子的反應的。比起這個,讓她覺得奇怪的是太皇太後突然的態度轉變。

    錢太後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這麽多年來,自己從未得過太皇太後的青眼,這好不容易有一次對自己和藹可親,不免會引起自己的懷疑。可真是諷刺......

    榮姑姑已經習慣在錢太後一人沉思的時候,不去打擾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了年紀,所以錢太後一人出神的時候更長了。

    榮姑姑看向殿外,天快要黑了,投射到殿內的光線逐漸變暗,一天又快要過去了。

    這日子一天天的過,但是覺得越來越沒有意思。這後宮總是年輕人的天下,妃嬪貴人如是,宮女奴婢亦如是。年華老去,光陰不再的人,雖然擁有了年輕時候曾經豔羨的權利和尊榮,可是夜深的時候,才驚覺時光的流逝、自己的衰老。

    雖然這樣,當陽光重新升起,仍須作出意氣風發的樣子,在這看不見血色的戰場上廝殺。

    特別是這宮裏頭的女人,不管是主子還是奴婢,鮮少有強有力的外援,能夠依靠的就隻有自己。若是連自己也承認自己的頹敗,那才是真的輸了。會叫人瞧不起。

    “榮姑姑,今日的晚膳就不用特別準備了,哀家吃不下,叫廚房裏熬燕窩粥好了。”榮姑姑看著殿外逐漸消逝的光線出神,突然聽見了錢太後的吩咐。

    “是。”榮姑姑應了一聲,轉身去看錢太後。這才發現宮裏頭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錢太後就這樣漠然坐在殿中主位之上,看上去既孤單又蒼涼。榮姑姑趕緊點上了殿裏頭的蠟燭,然後才去廚房傳達錢太後的意思。

    柏芷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迴的宮。

    方才走到宮門口,就發現正殿已經上了燈。難不成是皇帝陛下來了?幾乎是沒有其他的答案,柏芷因著微醺而有些歪歪斜斜的腳步變得輕快了許多。

    到正殿裏頭一看,果然是皇帝陛下。

    朱見深到毓德宮的時候,柏芷破天荒地不在。問了琉和,才知道是去赴太

    皇太後的蟹宴。於是從柏芷的書房裏頭拿了一冊書,邊看邊等。這會子聽到動靜,便抬起頭來往殿外看。

    兩人正巧四目相接,欣然一笑。朱見深一下子站起了身,柏芷歡喜地幾乎是半撲著到了皇帝陛下的懷裏。

    朱見深手裏麵還拿著那冊書,有些被柏芷這動作驚到。自己的小芷兒,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大膽了?

    除了上迴中秋節時收到秋千、高興地撲進自己的懷裏頭之外,這似乎還是頭一迴在底下人麵前這麽主動。

    朱見深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書冊,摟住了柏芷:“朕的賢妃娘娘今日怎麽這麽好的興致?”

    柏芷傻傻一笑,沒有作答。

    跟在柏芷身後的芳汀有些無奈道:“今日蟹宴過後,太皇太後和兩宮太後離開之後,娘娘和齊妃娘娘聊得高興,便又喝了一些酒。”娘娘現在是有些醉著的呢!

    怪不得隱約能聞到柏芷身上的酒味。朱見深撫了撫柏芷的頭,然後抱著她進了寢殿、把她放到了床上。仔細打量,發現柏芷的臉頰緋紅,應是醉意上來了。

    朱見深笑得有些無奈,幫柏芷蓋上了被子,但又忍不住撫了撫她紅撲撲的臉蛋:“先躺一下。”

    柏芷的手從被子裏頭伸出來,一下子抓住了朱見深的手:“好討厭,不要碰我的臉。”有些醉囈有些嬌嗔,十分可愛。看著柏芷這難得的小女兒情態,朱見深不禁笑了起來。好像是故意要逗柏芷,他又伸手去碰觸柏芷的臉頰。

    “哎呀陛下好討厭!”柏芷嘟著嘴,抓住了朱見深作怪的手,索性將他的手枕在了腦袋下麵。

    朱見深沒想到自家賢妃竟然這麽機智,有些哭笑不得地用另外一隻手輕輕去扳柏芷的腦袋,好把自己的手給解救出來:“好啦,乖乖休息一會兒,我不鬧你了。”

    得了保證的柏芷這才繼續握著皇帝陛下的手,輕輕睡了過去。待到她唿吸綿長,朱見深才抽迴了自己略微有些麻了的手,迴到了正殿裏頭。

    有眼力勁兒的芳汀方才當然沒有跟著皇帝陛下和賢妃娘娘一同進去,隻是守在正殿外頭。隱約能聽見自家娘娘帶些醉意的甜蜜聲音,和皇帝陛下低聲耐心的哄聲,芳汀也就放了心。

    今兒娘娘和齊妃娘娘在一起,確實飲了好些桂花酒。桂花酒清甜,初飲沒有什麽感覺,就像是蜜水一樣,可喝多了,後勁就上來了。也不知道娘娘等會子醒來會不會覺得難受,要不要讓王女史去煮些醒酒湯呢......

    ?

    芳汀正在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皇帝陛下從寢殿裏頭出來了。他還有些話要問芳汀。

    “賢妃和齊妃,似乎很要好的樣子?怎麽,她們經常一起聚在一起麽?”

    芳汀愣了一下。在她看來,與其說是自家娘娘和齊妃娘娘經常聚在一起玩耍,不如說是齊妃娘娘很喜歡逗自家娘娘。而且很神奇的是,自家娘娘也並不排斥。芳汀斟酌了一下答道:“娘娘和齊妃娘娘比較說得上話,因是今日宴後與齊妃娘娘一同賞花品酒,這才喝得有些醉了。”她還以為皇帝陛下是不喜歡自家娘娘喝那麽多酒。

    朱見深微微皺了眉。這個齊妃,倒還真是有些本事。那木訥一根筋的袁彬著了她的道也就罷了,現在就連自己機靈的小芷兒都和她玩的那麽好!他可沒看出來這個女人有什麽魅力啊......

    但是皇帝陛下心裏麵的怨念又不能當著芳汀的麵說出來。芳汀看著皇帝陛下不怎麽美妙的臉,有些小心道:“陛下,我去小廚房裏頭讓王女史給娘娘煮醒酒湯喝。”

    好在皇帝陛下點了點頭:“去吧。”

    得了命令的芳汀鬆了一口氣,快步走出了正殿。哎...陛下剛才的表情好可怕!娘娘還是早點醒過來吧!

    “娘娘醉了?”廚房裏頭,王女史正在準備今天的晚膳,聽見芳汀說要為柏芷準備醒酒湯,覺得有些驚訝。

    “是啊。”芳汀點了點頭,“陛下也來了,方才好生好意哄了娘娘去休息之後,就在殿裏頭朝我發脾氣呢。”

    聽到娘娘和陛下感情甚篤,王女史放心了,反過來安慰芳汀:“既然陛下對娘娘的態度一如往昔,又怎麽會對你發脾氣呢?”

    “剛才陛下問起娘娘為什麽會喝醉,我就迴答說是因為和齊妃娘娘在一起賞花飲酒,興致極好,才醉了,陛下的臉色就很難看了。”芳汀現在對王女史十分信任,因此把方才的情況一股腦兒都告訴了王女史。

    “齊妃娘娘?”王女史愣了一下,“那也該和你沒有關係才是,你不要太過擔心了。”

    安慰完芳汀,王女史開始準備醒酒湯的材料。

    “對了,陛下應當是要等娘娘醒來再一起用膳吧。要不要呈點點心上去?”王女史問芳汀。

    “還是姑姑細心。”芳汀點了點頭。

    柏芷約莫睡了一個時辰左右,這才悠悠醒來。前頭雖然有些醉意、行事比之往常輕佻了些,可柏芷還是記得是皇帝陛

    下把自己給抱到寢殿來的。

    應該是對這個人有了依賴,她自己從床上坐起之後,第一反應不是去拉床頭的銀鈴、喚芳汀進來伺候,而是直接喊了聲“陛下”。她的聲音有些沙啞,但是坐在正殿裏頭看書的皇帝陛下卻一下子走進了正殿裏頭。

    “芷兒,醒了?”他坐在床頭,遞給了她一杯清水。這是方才芳汀將點心呈上之時他讓芳汀重新備下的。

    喝了一口水,柏芷的嗓子好受了些。她問朱見深:“很晚了麽?”

    朱見深笑得溫柔:“不是很晚。現在感覺怎麽樣,要喝醒酒湯麽?”

    “你可饒了我吧。”芳汀搖了搖頭,“之時隻是喝多了一些桂花酒,這都要喝醒酒湯,真是丟死人了。”

    朱見深笑了笑:“方才迴宮的時候都不怕丟人,怎麽這會兒害怕丟人了?醒酒湯一早就讓人煮好了,多少還是喝一些吧?”

    自己迴宮的時候做了什麽?柏芷仔細想了想,除了撲進皇帝陛下懷裏頭之外也就沒什麽了吧......這算什麽丟人的呀!

    “喝一點吧?”看見柏芷不說話,朱見深輕輕戳了戳她的臉。

    “陛下!”柏芷拿掉朱見深的手,“陛下怎麽和齊妃一樣,都喜歡戳人家的臉蛋?”

    本來朱見深還在和柏芷鬧著玩,聽見這句話麵色一下子沉了下來:“王齊妃!?”

    “哎?”柏芷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見皇帝陛下的臉色很不美妙。芳汀要是此刻在這兒的話,就會知道方才皇帝陛下問話時的臉色不過是一般的板著臉罷了,現在才是一副要問罪的架勢。

    想了一下,柏芷忍不住笑出了聲:“陛下...難道...你是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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