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夫人最近很煩惱。

    因為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簡直讓人措手不及。

    被發配到龍門的哥哥突然被皇帝陛下召迴京城、皇帝陛下不僅為於家平反,還讓哥哥坐上了京兆尹的位子;似乎是怕好事不夠多似的,國喪一過,自家女兒便被封作了柏賢妃,自家夫君的官職升了一階,連帶著自己也給封了個誥命夫人。

    這麽多的好事兒接踵而至,自家的門檻幾乎都要被京中善於應酬交際的夫人們給踏破。這對於八麵玲瓏的柏夫人來說也不是難事,可問題就在於這滿京城的媒婆們也都往自家跑。

    原以為是因為柏芷的緣故,柏杞的身份也跟著水漲船高,卻沒料到這些媒婆裏頭大多都是為了哥哥而來。

    於家本就是世家,之前因為英宗的打壓而家破人亡,但是新帝突然為於家平反,且予於謙於重位,不僅朝中的風向標變了,就連京中有待嫁閨女的夫人們的心也變了。

    於謙雖然一把年紀,但卻從未娶妻。京兆尹夫人的位子,實在是讓許多人眼紅。更何況,若是嫁給了於大人,可還能和宮裏頭的賢妃娘娘攀上親戚呢。

    於大人雖然孤身一人,可不還有個妹妹麽?於是那些想要把女兒嫁給於謙的夫人們,紛紛派了媒婆來柏府向柏夫人探口風。

    若是柏夫人能做得了自家哥哥的主,那於謙就不會將至不惑還孑然一身。可是這些媒婆們也著實是煩人,就算是好修養如柏夫人,也開始不耐煩起來。

    “夫君,我可沒想到這麽多年了,咱們府裏還會有這麽熱鬧的一天!”應酬累了的柏夫人向柏大人抱怨。

    “這不都是咱們閨女爭氣麽!”一向寵愛柏芷的柏大人一邊笑嗬嗬地給柏夫人揉肩,一邊誇自家女兒。

    柏夫人白了柏大人一眼:“夫君當真以為這些都是芷兒的功勞?那咱芷兒豈不都快成了妖妃了?”

    “呸呸呸!夫人胡說什麽呢!”柏大人生氣了,“哪有這麽說自家女兒的?”

    “我是覺得夫君眼皮子淺。今上就算再怎麽寵愛芷兒,也不會在政事上開玩笑。別看皇帝陛下年輕,人家心裏麵的謀算可是不輸先帝。”柏夫人抿了一口茶,“也不知道他突然把哥哥召迴京城,究竟所為何事?”

    “要不怎麽說你們婦人眼皮子淺呢?”柏大人不以為然,“自然是想借此籠絡人心,以顯示自己的賢明。朝裏麵雖然有李賢這班賢臣,可也終究被先帝打壓的狠了、慢慢都開

    始明哲保身起來。陛下也正好借此機會擺明自己的態度,好讓他們甘心為自己賣命。”

    “夫君倒是看的很清楚。”

    “倒是自然!”本來還一臉嚴肅的柏大人被柏夫人誇獎了,喜滋滋地吹噓道,“夫人,你可別瞧我是個隻會舞刀弄槍的粗人,其實我聰明著呢!”

    “那請您解釋一下說我眼皮子淺是什麽意思?”柏夫人雍容端莊地坐正,好整以暇地看著柏大人。

    聽著自家夫人有些不大妙的語氣,柏大人這才反應過來:“哎喲!夫人,我錯了!”

    柏夫人白了柏大人一眼,繼續泯了口茶慢條斯理地說道:“上迴我去宮裏頭拜見太皇太後,太皇太後似乎透露出來了希望咱們芷兒早些懷孕的想法。”

    柏大人愕然:“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何現在才說?”

    “懷孕終究是靠福分,又豈是希望了就成的?”柏夫人搖搖頭,“說或不說皆都沒有什麽用,最重要的是咱們芷兒是否有這個緣分。”

    “原本隻希望柏芷嫁個知根知底、對她一心一意地夫君,這宮裏頭究竟險惡,也不知道芷兒能夠應付的過來。”柏大人話裏話外都是對柏芷的擔心。他這個小女兒,從小嬌慣這長大的。芷兒若是想要天上的月亮,他都會想辦法把它摘下來。這樣子的孩子進了宮,怎麽和那些個魑魅魍魎鬥?太皇太後應該是想要抬舉芷兒,可是這份寵愛有時候反倒會成為芷兒的催命符。

    看著柏大人凝重起來的臉,柏夫人歎了一口氣。正因如此,她剛從宮裏頭迴來的時候才沒有把太皇太後的話說給柏大人聽。但是最近這日子錦上添花,倒不一定是什麽幸事。自己也隻能把太皇太後的意思告訴柏大人,好讓他提防一二。

    “夫君,芷兒在宮中我倒不是十分擔心,反倒是有些擔心哥哥和你。”

    柏大人很快明白了柏夫人的意思:“景瞻兄從龍門迴來,本就經過了大起大落、人間苦楚,尋常人若是作怪,定然逃不過他的法眼;我在錦衣衛這麽多年,心裏多少也有些數,夫人放心便是。倒是芷兒.......如何能不叫人擔心?”

    “我瞧著皇帝陛下對咱們芷兒,似乎是真心實意。”柏夫人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起碼現在對芷兒是上心的很。”

    這皇帝陛下在政事上雖然有些手段,但是對芷兒的關切和愛意並不似作偽,這一點柏夫人還是看得出來的。

    “是嘛......”柏大人卻將信將疑。

    “夫君信我的話便是。”柏夫人十分篤定。人生有三樣東西是無法隱藏的,咳嗽、貧窮和愛情。

    年輕時候的愛情何其珍貴,但若是能夠相攜白首、從始而終,那才是真的難能可貴。雖然對於一個帝王來說,這樣的要求無異於癡人說夢,但是柏夫人卻衷心地希望自己沒有看錯。

    “夫人,且不說這個。杞兒馬上就要秋闈了,夫人還是多費些心吧。”柏夫人的話柏大人是不會質疑的。不過老朱家的兒子雖然多的是癡情種,可也是經常見異思遷。寵你的時候能把你捧到天上,可哪天若是不愛了,說句難聽的,誰管你死活?

    柏大人自然知道自己女兒是極好的,但是現在要他相信皇帝對自己的女兒是一心一意,這卻不能。因此他隻能岔開了話題,心裏麵卻在埋汰朱見深:夫人隻是進了一迴宮,就被皇帝小子給籠絡住了。這樣子人見人愛的男人,怎麽會有自己靠譜!哼!

    遠在皇宮裏頭的皇帝陛下突然打了個噴嚏。

    “陛下,現在天都快黑了,明日再做吧。”柏芷看著擼起了袖子、和一堆木板較勁的皇帝陛下,有些哭笑不得。

    “很快就做完了,芷兒再等等。”朱見深卻較上了勁。

    “娘娘,王女史已經將晚膳呈了上來了。”芳汀來後院催柏芷和朱見深。

    “陛下......”柏芷無奈地去看朱見深。

    “真的很快就要好了!”皇帝陛下依舊不依不饒。

    柏芷有些無奈地看著芳汀。早知道那天就不帶著皇帝陛下去毓德宮的後院隨便逛逛了。

    毓德宮的後院長了幾棵香樟樹,也不知究竟長了多少年了,今已亭亭如蓋。站在樟樹下頭聞著清淺的花木的香味,柏芷告訴朱見深,自家後院裏頭也有一棵很大的香樟樹,柏大人還在樹冠下麵搭了一個秋千。傍晚的時候,當初尚還年幼的自己經常和哥哥坐在秋千上頭聊天。

    本來也就是隨口說說,但是皇帝陛下看著柏芷半是懷念半是遺憾的神情,突然就提出要親手幫柏芷在後院的樟樹下麵搭一個秋千架子。於是事情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皇帝陛下興致勃勃地和一堆木材較勁兒,連天黑了都不能阻止他的熱情。

    “陛下!”柏芷跺了跺腳,“我餓了。”看見朱見深沒有要迴去吃飯的樣子,柏芷使出了殺手鐧。她上前抱住了朱見深的胳膊:“天這麽晚了,咱們明天再來做成不成?”

    “啊......

    ”朱見深看著柏芷可憐兮兮的樣子,頓了一頓,又看了一眼完全還沒有成型的“秋千”,歎了一口氣,“好吧。”

    柏芷有時候覺得,皇帝陛下在自己麵前越來越像一個小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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