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聽上去並不像年輕女子那樣清脆明快,反倒帶著些養尊處優的傲氣。最重要的是,總覺得在哪裏聽到過這個聲音。電光花火間柏芷拉著芳汀躲在了一叢大大的灌木與花樹之間,並且示意芳汀不要出聲。她們現在隱身於花木樹叢中間,再加上樹上懸掛著的鮮豔奪目的五色彩紙,很難有人會發現她們倆。

    柏芷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但是心裏頭隱隱約約有種預感,若是自己就這麽離開,可能會錯過什麽。

    果不其然,下一刻,柏芷又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娘娘,奴婢也是無計可施了,太子殿下已然好久沒來找奴婢了。”

    聽到“太子殿下”這個敏感的詞,芳汀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柏芷。而柏芷卻對她作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她不要激動。方才她就覺得那聲音熟悉,仔細想想分明是當初在坤寧宮遇到的周貴妃的聲音。而此刻抱怨很久沒見到太子的這個人,卻是當日趾高氣揚的萬貞兒。

    透過灌木叢繁盛的枝椏,隱約可看見兩名宮裝女子背對著柏芷和芳汀正在交談。

    “真是沒用的東西,當初是誰斬釘截鐵地向本宮保證,定會籠絡住太子的?”周貴妃語氣中不無嘲諷之意。

    “娘娘......”後來萬貞兒的聲音越來越輕,柏芷就聽不清了。再加上似有一名宮女慌慌張張地尋了過來,對周貴妃說了不知什麽,周貴妃和萬貞兒很快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確定外頭沒人了,芳汀才扶著柏芷從花木裏頭走了出來。因著方才柏芷沒讓她出聲,在加上她看見柏芷一臉的凝重,便沒有說話。隻是現在她終於忍不住開口:“娘娘,方才那不是慈慶宮的萬姑姑麽?平日裏瞧她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卻沒想到在貴妃娘娘麵前這麽伏低做小......”

    “不要說了。”柏芷打斷了芳汀的話,“今日這事,你就當沒看見吧。”

    瞧方才的樣子以及周貴妃說的話,萬貞兒分明與周貴妃達成了什麽默契。隻是一個是太子的生母、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一個是太子寵幸過的宮女兒,且年齡又比太子大了一大截,這兩個年齡相仿、地位卻是雲泥之別的女人,究竟有什麽秘密偏要到這無人的禦花園角落裏頭來說?柏芷覺得很疑惑。

    但有一點是確定的,這後宮裏頭的關係,的確不如眼前看到的那般簡單。雖然這宮中地位尊貴的女人看似不多,然而背後的關係卻似乎是錯綜複雜。

    看樣子,周

    貴妃不但知道太子和萬貞兒之間的關係,且多有縱容之意。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柏芷腦中突然浮現出那日提及朱見深與萬貞兒之間的關係的時候,朱見深那欲言又止的表情。總覺得......很是古怪。但是真要說出所以然來,卻又無從說起。

    “小芳汀,這禦花園可真是個是非之地啊!”柏芷眯著眼睛,衝芳汀發出了感歎,“看來咱們還是老老實實迴清漪閣呆著吧。”

    好久沒有見過柏芷露出這個表情了,芳汀的心裏頭猛地一突:哎呀夫人,小姐這個表情好可怕,救命啊!

    “小芳汀,怎麽還不走?”已經往前走了幾步的柏芷迴過頭來疑惑地看著芳汀。

    “是是是、奴婢這就來...”芳汀急忙跟上柏芷的腳步,心中無語:娘娘,您這一臉要看好戲的表情究竟是要鬧哪樣啊......

    柏芷眯起眼睛、嘴角泛起若有似無的微笑的這個表情芳汀可是見得多了,以往多半是公子又做了什麽蠢事會被老爺責罰、小姐跑著過去看熱鬧的時候才會出現。隻是沒想到入了宮之後還能看到小姐露出這樣的表情。

    不過...芳汀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又迴頭看了一眼方才周貴妃和萬貞兒站過的地方:那兩位...似是有什麽陰謀呢...偏偏小姐又露出了這樣子的神情,看來是鐵了心要看熱鬧了。就是不知道這宮中的熱鬧,容不容易看呢...?

    芳汀突然覺得自己今早對於柏芷的擔心都是多餘的。那時候看她懨懨的樣子,還以為她因為太子不高興呢。但是現在看來,還有看好戲的閑心,想來並沒有什麽大問題。

    柏芷迴了清漪閣後,發現一直在自己房裏頭做活、許久不曾露麵的周女史卻恭恭敬敬地在殿中候著。

    “周女史怎麽突然來了?”柏芷驚訝地問道。

    周女史恭恭敬敬地呈上了一個托盤,裏頭放著一件顏色雅致的衣裳:“奴婢這幾日為娘娘做了一條新裙子,特地拿過來讓娘娘瞧瞧。”

    今天可還真是什麽稀罕事兒都讓自己碰上了。柏芷瞧了芳汀一眼,示意她將那條裙子拿過來。既然人家主動示好,斷沒有駁了人家的理兒。且周女史的手藝超群,既然拿來了新製的裙子,那定然是十分出眾的。

    周女史呈上的是一條金絲白紋曇花雨絲裙,柔軟的滾雪細紗上透出隱隱綽綽的曇花,顯得十分清新明麗。且仔細一看,這薄薄的滾雪細紗的曇花均是用了妃色的絲線、手工刺繡上去

    的,用了好多層,才作出隱隱綽綽、繁盛柔和的效果來。想來周女史是費了不少心思。

    柏芷微微一笑:“這裙子我十分喜歡,有勞周女史了。”

    聽到柏芷的誇讚,周女史這才鬆了一口氣。她在尚儀局呆了許多年了,早已不用做繡帕子這樣子的粗活。就算是在貴人身邊伺候,那也多是輕鬆的活計。本來以她的資格和手藝,若不是小人從中作梗,早就是尚儀局內的教習女官了,何至於伺候這個初來乍到的小姑娘?

    然而這個看似天真懵懂的柏妃卻不是省油的燈,看上去不動聲色、卻狠狠地□□了自己一把。若是不低頭討得她的歡心,自己在清漪閣的日子恐怕是要難過了。

    “周女史辛苦了,下去歇著吧。”柏芷看著老老實實低著頭、站在下首的周女史,出聲打發了她。

    周女史走後,芳汀對著那條金絲白紋曇花雨絲裙嘖嘖稱奇:“周女史的手藝可真不錯,奴婢瞧著前些日子尚儀局送來的衣裳,竟無一件能比得上這個的。奴婢隻知道周女史繡帕子不錯,卻沒想到還有這一手呢!”

    聽了芳汀有些孩子氣的話,柏芷不禁笑了:“尚儀局送來的衣裳均是在倉促之間趕製出來的,自然也就沒有心力來想這麽多花樣子啦。再說了......”柏芷拖長了音調:“若不是周女史繡了那麽多帕子,哪來的這條裙子?”

    周女史這樣子恃才傲物的人,若不給她點苦頭吃吃,又怎麽敢乖乖低頭?

    “哈哈哈娘娘您可真幽默。”芳汀瞧了一眼聽了柏芷的這句話,若有所思的小宮女們,在心裏麵吐槽:娘娘啊,您沒瞧見這些小宮女們臉色都變了麽?就算您整了周女史,那也不要這麽堂堂正正地說出來好麽?嚇壞了這些小丫頭怎麽辦?

    柏芷才沒有芳汀的這些擔心呢,在宮裏當差的,能有幾個是天真無邪的?現在把話說清楚了,才方便以後相處嘛。

    “對了娘娘...”芳汀一邊收起了周女史呈上的那條裙子,一邊問道,“今日晚宴您要裝哪身衣裳呢?”現在柏芷的衣裳、首飾等物基本上還是由芳汀打點,故而芳汀有此一問。這恐怕也正是周女史急著想要示好的原因吧,畢竟作為尚儀局派來的女史,若是連主子的衣裳簪環等物都碰不到,那可真是沒什麽用了。

    柏芷指著新得的那條裙子:“我看這條裙子就挺好的。”

    芳汀點了點頭,將它放到了寢殿裏頭更衣處的紫檀衣架上備好,方便取用。

    而柏芷一邊喝著琉和呈上的熱茶,一邊問道:“往年宮裏頭也有花朝晚宴麽?”

    “沒有呢。”琉和搖了搖頭,“今年這還是頭一迴。”

    頭一迴?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呢。柏芷在心中默默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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