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雅藍詫異道:“難不成你以為我是怒極反笑?”

    憐香不好意思起來:“許是我想差了。”

    餘雅藍把剛才在花園子裏發生的事講給她聽,憐香聽後果然也笑起來,但等聽到餘雅藍拳打海三公子這節,臉色就刷地白了下來,哆哆嗦嗦地道:“小,小姐,你把海三公子給打了?!”

    餘雅藍想起當時情景,還是忍不住地笑,道:“兩迴的濁氣,終於讓我一吐而盡了,看他再敢無理罵人。”

    玉盤哆嗦著湊過來:“小姐,那可是海家三公子,老爺親自請到府裏來住的人,三小姐和五小姐都暗地裏喜歡著他呢,您,您居然把他給打了?這要是讓太太給知道,可怎麽辦才好呀?”

    知道就知道,甚麽要緊,反正不是我要嫁他。至於絳姐兒和緗姐兒,同她更沒有關係。餘雅藍一想起方才在園子裏,絳姐兒扒著海祥雲不放的場景,心裏就煩悶得慌,暗道,他有句話還真沒說錯,餘府有些小姐,行為舉止的確太過了些。

    在這個時代,一個女孩兒的言行,是會影響到全家族的待嫁姑娘的,餘雅藍想了又想,還是站起身來,道:“咱們去暖閣。”

    這若放在她講拳打海祥雲之事前,憐香和玉盤定會說一句:“小姐,您終於想通了?”可這會兒她們聽說她要去暖閣,卻是雙雙瞎白了臉,一邊一個拉住她的胳膊,不許她走。玉盤苦苦哀求:“小姐,您手傷著了,還是在屋裏待著罷,萬一太太問起來,可怎麽答話呀?”

    憐香亦勸:“就算小姐覺著自己占理,也得避避風頭,依三公子那個臭脾氣,指不定當場就講出來了,到時太太當著客人們的麵下不來台,就算不想罰你都得罰了。”

    這話倒是有些道理,餘雅藍想了想,道:“既是這樣,為防著他惡人先告狀,我更得去了,大不了我先把太太請出來,私下跟她把事情講清楚。”

    憐香覺得她這話也有道理,兩下正猶豫,忽見露珠兒腳步匆匆,又跑了來,慌裏慌張地問:“大小姐,海家三公子離府了?!”

    餘雅藍莫名其妙:“他離府,與我甚麽相幹?”走了才好呢,免得他告狀。

    露珠兒急得直跺腳:“不是大小姐趕他走的麽?太太倒是沒甚麽,老爺已是怒了,叫大小姐速速過去呢。”

    餘雅藍這兒才想起來,自己是說過叫海祥雲趕緊走的話,不過卻沒想到,他是真個兒走了。這叫作/愛賭氣,還是有骨氣?她心下詫異海祥雲把她

    的頑笑話當了真,臉上卻是裝出個十足十的詫異來,問露珠兒道:“海三公子怎麽會是我趕走的呢?這是誰胡謅?”

    露珠兒猶豫了一下,講了真話:“我告訴大小姐,大小姐可別說是我說的——是三小姐到太太跟前告了一狀。”

    絳姐兒?哦,是的,那會兒她不就是為了海祥雲,才從菊花叢裏跑出來的麽,肯定是把當時的情景看了個一清二楚了。餘雅藍暗自冷笑一聲,對露珠兒道:“這是一場誤會,我這就去見老爺,你先迴去複命罷。”

    不管是不是誤會,隻要有人肯擔當就行,露珠兒鬆了口氣,轉身去了。

    餘雅藍側頭,見憐香和玉盤都是一臉緊張,笑了:“你們誰腳程快,去把五小姐悄悄兒地請出來,我有話與她說。”

    憐香不明所以,但卻也猜到得與她趕海祥雲走一事有關,連忙應著去了。

    餘雅藍隨後起身,帶了玉盤也朝暖閣走。半道上,花牆邊,緗姐兒竟是在等她,憐香自那頭跑來,小聲地道:“小姐,我還沒說甚麽呢,五小姐就說她知道了,這……”

    餘雅藍微微驚訝,旋即又恍然,看來那片菊花叢實在太過茂密,很能藏些人呢。她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緩緩走近緗姐兒,笑道:“五妹妹還不抓緊機會去太太跟前講故事,站在這裏作甚麽。”

    緗姐兒卻微微一笑:“自有大姐姐幫我去講,何須我開口。”

    餘雅藍看她一眼:“那恐怕要讓五妹妹失望了。”

    緗姐兒雙眼笑作一彎月牙:“隻怕大姐姐是不得不講,不然如何解釋海三公子的憤然離府?”

    餘雅藍驚訝道:“照實講便得,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會賴到別人頭上。”

    緗姐兒臉色微變,道:“大姐就不怕老爺和太太怪罪?我可是聽說,老爺已是在書房大發雷霆了。”

    又是在書房?餘雅藍真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惹老爺生氣的次數還少?不差這一迴。”

    “你!”緗姐兒不想她臉皮如此之厚,一時語塞。

    餘雅藍輕笑:“再說了,我對海家三公子又沒得興趣,何必為了一點小事去得罪三妹妹呢,五妹妹,你說是不是?”

    緗姐兒氣結,道:“太太的消息向來靈通,三姐的事她遲早會知道的,你以為你瞞得過去?”

    餘雅藍奇怪地看她一眼,道:“我何時說要瞞了?隻是老爺叫我過去,是讓我說清海三公子為何離府

    ,又沒問三妹妹,我一時未想起來,不行麽?”

    “你!你!”緗姐兒再次氣結,“你,奸詐!”

    餘雅藍笑了:“無奸不商呢,五妹妹,你也是商人的女兒,怎麽不明白這點呢?啊,讓我來猜猜,明明是三妹妹出的醜,為何你卻不敢去太太跟前講?是怕她怪你,明明瞧見自家姐妹儀行有失,卻不及時露麵加以維護罷?你還不如我,好歹我當時還揍了海三公子幾下,沒讓他繼續被三妹妹糾纏。”

    緗姐兒的臉上,白了紅,紅了又白,緊緊要緊下唇不作聲,餘雅藍心想,看來她是猜對了。

    餘雅藍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見狀湊近她耳邊,道:“五妹妹,既然我們目的不同,毫無利益衝突,何不各取所需呢?你就去太太跟前,把當時的情景講出來又如何?當時的情況是——三妹妹攀住三公子的胳膊不放,我以為是三公子放肆,所以打了他幾下,幸虧你及時出現,告訴了我真相,方使我不至於進一步釀成大錯。至於三公子為何離府,定是當時被三姐姐氣著了,但卻又不好明講,所以隻得宣稱是被我趕出去的。”

    “你——”緗姐兒把一句“你要我撒謊”的話硬吞進肚裏,尋思,這樣講,好像對自己一點兒壞處都沒有,而且還能打倒絳姐兒,何樂而不為,於是便點了點頭。

    餘雅藍又囑咐:“記著,三妹妹隻是攀住了三公子的胳膊,你要往大了說,反叫老爺和太太不得不為了她的名聲作出反應,可就‘好心辦了壞事’了。”

    果真是無奸不商,怪道她能開鞋莊做生意。緗姐兒一麵在心裏罵她,一麵連連點頭。

    兩人商量停當,各自分開,一個上了大道,一個拐上小路,就仿佛隻是姐妹倆偶然遇上,閑話了兩句一般。餘雅藍給憐香使了個眼色,然後慢慢地朝餘天成的書房去,走到半道,憐香氣喘唿唿地趕上來報:“五小姐已是把三小姐給告發了,太太在陪客走不開,遣了露珠兒朝書房去呢,而且把三小姐叫去問情況了。”

    餘雅藍安下心來,加快腳程,終於趕在露珠兒前到了書房——她可不想讓餘天成以為她和露珠兒串了供。至於絳姐兒,她一定會矢口否認,據實以報的,不過沒關係,而今她和緗姐兒的說辭一樣,絳姐兒是孤掌難鳴,她先一步去找緗姐兒,為的就是這個。

    餘天成的書房仍舊陰森森,餘雅藍走過一間套一間的屋子,來到最裏麵。餘天成尚不知緗姐兒告發絳姐兒的那些話,見了餘雅藍,當即震怒,問她是否趕過海祥雲出府。

    “我沒趕他,隻是打了他幾下。”餘雅藍委屈地道。

    “甚麽?!”餘天成簡直快要氣暈過去,她,她居然敢打海祥雲,“你知道他是誰麽?整個臨安縣,乃至整個省府,所有的海貨,全靠他供應,他家有好幾艘出洋的大船,甚麽珍珠珊瑚,甚麽西洋番貨,全是出自他們家,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請到他住進我們家,你居然打了他,把他給氣走了?”

    “爹,我曉得他重要,可這真怪不著我。”餘雅藍說著,就把方才交給緗姐兒的話,在他麵前講了一遍。

    絳姐兒攀住海祥雲的胳膊,投懷送抱?餘天成呆住了,卻沒有任何懷疑。別說絳姐兒有小時候同表哥同床共枕的先例在,就是絳姐兒早已迷戀海祥雲的事,他也是知道的,她頭一迴見著他,就做了些不合時宜的舉動,還被海祥雲罵過一通。隻是他覺得所謂不打不相識,或許兩人正是個歡喜冤家也不定,若是絳姐兒能嫁去海家,他可真是做夢都要笑了。

    但他萬萬沒想到,絳姐兒居然會去攀海祥雲的胳膊,其實這舉動,也不是甚麽十惡不赦的大事,若是郎有情,妾有意,別說攀胳膊,就算是摟摟抱抱又何妨?隻要沒人看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嫡庶有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林三娘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林三娘並收藏嫡庶有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