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祝拾,羅山的獵魔人。


    我的哥哥,也就是祝長安,最近可能會成為墮落獵魔人的目標。雖然我感覺這個可能性很低,但是我們手頭上確實沒有足以追跡墮落獵魔人的線索。


    隻是萬萬沒想到,他會來醫院探望媽媽。雖然他難得有這個心我很高興,但是萬一墮落獵魔人真的襲擊過來波及周圍怎麽辦?又不好跟他解釋為什麽就連部隊醫院都不安全,我也不擅長撒謊,半天都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把他支走。


    而且和他共處一室也很不自在,他周圍有數個探員在盯梢,我還要在他麵前假裝文藝女大學生,探員們的視線有點燙人。所以我就找了個借口到外邊去放個風,稍微緩解疲憊的精神。在他身邊不止是有人盯梢,也布置了我的法術,住院部還被我的感知遍及,倒是不用擔心會被趁虛而入。


    出去的時候還被他問了為什麽帶上吉他包。這裏麵裝的其實是我的靈裝,但我隻能說是為了在院子裏彈彈吉他。我沒有打算告訴他自己在羅山的工作。


    剛走出住院部,我就看見孔探員從對麵走了過來,應該是準備來和其他探員換班的。


    在羅山,探員的正式名稱是“探針”,主要工作是偵查怪異事件相關線索並通知獵魔人前來處理,也會幹其他雜活。


    而孔探員則是其中的精英,他對於怪異事件的見解比我更加豐富。目前我就讀的大學也在他巡邏的區域裏,我們有過幾次合作。聽其他人說他現在被上級強加了很過分的工作,不得不冒充警察身份到處奔波。


    很多獵魔人都看不起探員,認為探員是無法成為獵魔人的殘次品,這種說法聽上去就像是隻要無法成為獵魔人就是低他們一等一樣。是的,他們真就是這麽想的。所以他們也看不起普通群眾。恐怕孔探員的上級也是那種看法吧,我和他們實在合不來。


    距離換班還有半小時,我們就在院子的涼亭裏聊了一會兒。孔探員是三十多歲的男性,和我聊日常話題自然聊不到一起去,所以隻能聊工作了。很快便聊到了白天電話裏提到的十五樓房間發生的異常。


    “祝長安提到的洞穴出現的原因還是不明,雖然是我先問你有沒有空去處理的,但是你真的沒問題嗎?”他憂心忡忡地問。


    “有問題沒問題都要試過才能知道,而且不知道那個洞穴是否屬於會無視距離對接觸者造成影響的怪異現象。他是我的哥哥,我必須保護他。”


    “但是,你的專長是戰鬥吧。實在不行,你可以拜托其他更加擅長這方麵的獵魔人,”


    “總不能拜托其他獵魔人去處理我都不知道底細的怪異現象……”


    “好吧,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也不再多勸了。”他歎了口氣,話鋒一轉,“不過在處理洞穴的時候,你也可以順便去試探一下那個莊成。”


    “莊成?伱還是認為他與洞穴的出現有關嗎?”


    “那是次要原因,而且可能性很低。”他解釋,“我主要想說的是他很可能早已接觸到了我們的世界。最近兩年怪異事件頻發,像他這種堅持不懈地追逐怪異事件的人,卻始終平安無事,你不認為有些奇怪嗎?或許他是掌握了某些護身的力量。”


    他上次也說過差不多的話,這次我聽出了另一種意思:“你是說,把莊成作為夥伴吸納到我們這裏來?”


    “就算他無法成為戰力,也肯定可以成為優秀的探員,對他來說也算是滿足心願了吧。”他笑了,“從民間挖掘有潛力的人士原本是我這個探針的工作,但如果是由你去挖掘,之後就可以作為他的帶路人讓他從旁輔佐你。他就算沒有法力也是非常優秀的人才,一定能夠對你起到幫助。”


    “謝謝好意,但是……”


    雖然我也承認莊成是優秀的人才,但是某些實情可能和孔探員想的不一樣。


    我迴憶起了自己與莊成結識的過往。


    -


    大約是在高中一年級的時候,我從哥哥那裏聽說了莊成的事情。


    與普通家庭不一樣,我所在的祝家是獵魔人家族。聽說祖上還出過大無常,隻是如今落魄了。原本會繼承家族法器成為獵魔人的應該是哥哥,然而由於意外,繼承人變成了我,而他則失去了小時候的記憶,家裏也對他封鎖了所有關於獵魔人世界的事情。


    說他是失憶,其實好像也不是完全失去,還殘留著部分片段以及曖昧不清的印象。所以他從小就非常相信怪異之物的存在,對周圍人聲稱自己曾經看到和接觸過怪異之物。


    家裏自然不會承認他的說法,而外麵的人更是不會相信他。他在上初中的時候還被同學嘲笑和欺負,老師也經常找他談話。人是很容易受到環境影響的,尤其是在青春期,正是人格急劇成長變化的時候,來自於外部的否定和承認就更是至關緊要。


    再加上失憶之後的他確實再也沒有接觸到過怪異之物,久而久之,他可能自己也慢慢地接受了那些零碎的片段和印象都隻是自己兒時的妄想,終於不再提起那些事情了。


    隻不過,他肯定還在心中的某個角落有著不服和期待,希望能夠找到機會,將其向外部宣泄釋放出來。


    我對哥哥非常同情,與此同時,我也非常羨慕他。


    我曾經以為自己不會成為獵魔人。


    某天,他突然在吃晚飯的時候跟我提起一個人,說是在他就讀的高中裏,有一個熱衷於調查都市傳說的怪咖,名字叫莊成。


    這個人有些像是過去的哥哥,雖然沒有對周圍人宣揚怪異之物的存在,但也是在極力地求證其存在,甚至比起過去的哥哥還要激進。


    我以為哥哥又是要重新燃起對怪異之物的興趣了。出於無法對外人解釋的理由,我和家人都不希望他接觸這邊的世界,所以就站在普通人的角度對這個話題做出了“那是白費功夫”的批評,哥哥沉默片刻後也讚同了我。


    後來我對莊成做過調查,他並不是從高中時期才開始調查怪談的,而是最晚從初中時期就表現出了非比尋常的熱情。與他同班的學生都對他印象深刻,但是基本上沒有人與他交好。我高中有個學姐就和他做過初中同學,她提起莊成的時候一臉惡寒。


    “那個人,經常把蠟燭帶到學校裏。”


    “蠟燭?”


    “對,蠟燭。他有事沒事就會把蠟燭從課桌抽屜裏拿出來,然後以非常恐怖的眼神盯著蠟燭看,像是魔怔了一樣。他不是非常喜歡鬼故事,還經常會去鬧鬼的地方探險嗎?肯定是被什麽髒東西附體了……”


    除此之外,我還從其他人那裏打聽到,他以前專注於研究風水和玄學儀式等等概念,經常把羅盤和卜算工具帶在身邊做實踐。過一陣子似乎喪失興趣,又轉移到其他領域,也都是與神秘學相關的。大多數人都覺得這個人要麽是腦子有病,要麽是思想幼稚,對於他的指指點點比起初中時期的哥哥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然而他簡直就是旁若無人,周圍人的聲音好像根本傳不進他的耳朵裏,做的事情也全部是我行我素。


    高中時我班級上有個女孩子喜歡靈異言情題材的小說,繼而產生了某些奇怪的幻想,想要把自己包裝成“靈異少女”,說自己“看得見”。結果他就聞著味道追上來,將那個女生“當場抓獲”,所有的演技都被毫不留情地拆穿。


    甚至有一次,海外來的風水大師找上本地的富豪招搖撞騙,他一個高中生不知道從哪裏嗅到風聲摸了過去,當場揭穿了那個冒牌貨。


    之後幾年過去,也不知道他見過了多少遍冒牌的超自然事物,卻依舊是那麽的“腦子有病”和“思想幼稚”。


    雖說這隻是我自己的猜測,哥哥說不定就是被這一點給吸引住了。


    所以後來我當著他的麵批評莊成,他不再像是過去那樣口是心非地讚同我,而是站在了莊成那邊。


    我也是到了之後才發現,原來他從第一次跟我提起莊成開始,就一直在偷偷地關注對方的動向,像是粉絲一樣收集對方的消息。


    他提起莊成時的語氣也是愈發眉飛色舞,仿佛把對方當成了另外一個可能性的自己。


    “你知道嗎?他在高三快畢業的時候去了一趟外省,調查那裏的兒童失蹤案。據說與當地的民俗傳說有關,類似於日本的神隱怪談。其實這牽扯到了當地幕後某個不得了的邪惡勢力……”


    類似的話題聽得多了,我也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個“傳奇人物”。


    但是,這很危險,太危險了。


    終有一日,莊成會陷入無力迴天的絕境,懷著悔恨之情死在自己不懈追求的事物上。


    大約是從兩三年前開始,全世界與怪異相關的組織都注意到,原本隱藏在世界暗麵的怪異之物不知為何開始頻繁活動,過去難得一見的時空扭曲現象也在不斷增加。其程度逐年升高,普通群眾因怪異現象而死亡的報告更是堆積如山。


    羅山甚至有人做出了離經叛道的預言,說這是大劫將至的征兆。


    如果把人類迄今為止的曆史都定義為“人類的時代”,那麽從今天開始計算,十年之內,繁榮昌盛的人類史就將迎來終焉。


    之後不止是所有的人類,就連所有的生物、所有的怪異之物也要在大劫之下悉數毀滅。


    最終,一切的物質都將化為烏有。


    而下一個時代……大概不會再有下一個時代了。


    非要為其命名,那便是“末日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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