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後方有陌生人的足音,我和祝拾迴頭望去,麻早也在連忙戴上貓咪胡須口罩之後迴過頭。


    深入小樹林,來到這片人跡罕至之處的,是一個穿著現代風格之中摻雜些許古風要素的深藍色衣服,麵相儒雅隨和的青年男性。


    不是別人,正是陸遊巡。


    見到來者的外貌,祝拾蹙起眉頭。


    她先是有意無意地上前兩步,遮擋在了麻早的前方,然後故作隨意地說:“陸禪,你來這裏做什麽?”


    “感應到這邊有戰鬥的動靜,所以就過來看看。”陸遊巡隨口迴答,同時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祝拾的身後。


    上次我隻不過是多看了兩眼陸遊巡的黑繩鎖心戒指,他便投其所好,將其贈送給了我,足見其察言觀色的水平。祝拾故意在他的麵前遮擋麻早,這種動作在他眼裏或許多少有著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其實無論祝拾是遮擋還是不遮擋,既然麻早現在和我們兩個獵魔人共同行動,他就沒有不去仔細觀察的道理。而麻早現在雖然佩戴口罩,但是這種程度的遮擋對於眼力驚人的他來說隻怕是跟不存在沒什麽差別。至少我很難相信這種程度的掩飾會起到像樣的效果。


    縱使排除他贈送給我黑繩鎖心戒指一事,我對於他也是有著好感的。實際細數下來,我有很多討厭他的理由。比如說在麻早的事情上,他本人及其身後勢力是我的競爭者,我到現在都對其懷有戒心;又比如說他所秉持的超凡主義思想令我感覺可疑,而且他滿腦子這個主義那個思想,還在超自然組織內部積極參與派係鬥爭,光是想想就讓我覺得煩不勝煩。


    但是他說話做事頗具風度,為人處世亦是很有分寸,我從直覺上興不起厭惡他的情緒。或許這些表現也都是他的“處世之術”……那麽就當是那樣吧,我就承認他的處世之術有著幾分火候。


    一碼歸一碼,現在我還是要先警惕他在麻早一事上可能會有的動向。


    “你說感應到動靜……剛才你就在附近區域?”祝拾懷疑地問,“你不是應該在大後方嗎?”


    “怎麽會。這次任務可是關係到人道司和怪人製造者。既然我手頭上暫時沒有其他工作,那就肯定要來到距離現場最近的地方待機。先前你打電話問我那家品酒俱樂部的事情,我知道你們就在這附近,所以就先趕過來了。”陸遊巡在迴答之後看向了換影怪人,“他就是那個會移形換影異能的怪人嗎,看上去還是活著的,真虧你們能夠把他活捉……那麽她呢?”


    說到最後,他果然還是把目光轉移到了麻早身上,說:“雖然她現在戴著口罩,但是如果我的觀察沒有出錯,莫非她就是……”


    見自己身份已經暴露,麻早索性摘掉貓咪胡須口罩,麵無懼色地從祝拾身後走出來。


    “我聽說過你的名字,也聽說過你身後的勢力。”她對著陸遊巡說話,“你們正在為了失魂症的事情尋找我,是嗎?”


    見她正麵問話,反倒是陸遊巡這邊遲疑了下,然後點頭:“是的。關於我們超凡主義此前對你犯下的種種錯事,我作為代表在這裏向你道歉,並且會在之後給出補償。”


    “道歉和補償之後再商量,你們現在打算怎麽辦?”我說,“我先把不客氣的部分跟你說出來,如果你們要強行帶走麻早,我不會坐視不理。”


    陸遊巡麵露詫異之色,在我和麻早之間來來迴迴地觀察,然後問:“以防萬一,我先問一下,你說的不會坐視不理,是指……”


    我走到麻早的身後,把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上,並且毫無動搖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就是你們會與我為敵的意思。”


    “莊成……”麻早迴頭看向了我。


    我沒有仔細去看她此刻的表情,而是直直地注視著陸遊巡。


    其實我對於自己現在的實力定位還不是完全確定。在迄今為止的戰鬥中,我從來都沒有遇到過能夠與我平起平坐的敵人;而按照祝拾的說法,現在的我放在羅山似乎隻有大無常才能夠毫無爭議地壓我一頭,其他的強者或者勢力最多與我做到對等交鋒。


    可是在實際接觸和碰撞之前,我還是很難把自己當成那麽高高在上的角色。現在放出狠話,也不知道能夠起到幾分效果。就算陸遊巡自己會知難而退,可他身後的勢力會知難而退嗎?


    “……請不要擔心,我們是不會那麽做的。”陸遊巡最後還是做出了退讓,隻不過接著他說出來的理由,好像不完全是因為我的表態,“而且,就算你不這麽說,我們現在也是沒辦法做什麽的。”


    “這是什麽意思?”我問。


    “具體情況說來複雜。”陸遊巡迴答,“簡單地說,上麵現在僵持住了,誰都不方便隨意出手。”


    祝拾疑竇地問:“是你們超凡主義內部之間?”


    “是超凡主義和治世主義之間,也就是和你那邊的山頭。還有,祝拾,我知道你對於山頭之間的鬥爭不感興趣,但有空的話還是再多關注關注自己所處山頭的動靜吧,對你沒壞處的。”陸遊巡歎了口氣,“這種僵持不會持續很多天,不過在那之前,還是讓我們和平相處吧。”


    “行。”祝拾點頭,“既然你人都來了,那就趕緊過來幫忙。難得活捉了怪人,就暫時不要殺死。趁著他還沒有自爆,你先負責審問他看看。”


    “當然,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


    陸遊巡點頭,目不斜視地從我們身邊經過,來到了換影怪人的麵前,順便問了一句:“對了,先前從品酒俱樂部那邊也傳出了破壞的動靜,難道這個怪人和品酒俱樂部也有著關聯嗎?”


    “他和那裏幕後的老板有著合作……”祝拾說著,把那家夜店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那家夜店甚至還雇傭了歲數很小的女孩子,我計劃等哥哥之後把他收集的證據交過來,就通報官方勢力搗毀那家夜店。”


    “對付那種家夥還需要講證據?你就是這方麵太天真。我們可是羅山,是‘超凡者’。對付那些凡人惡棍,直接想怎麽揉捏就怎麽揉捏便是了。”


    陸遊巡冷笑一聲,當場拿出手機,對著電話那頭吩咐了幾句話,大意是命令手下趕緊去搗毀那家夜店。之前他在我們麵前總是沒什麽架子,我都差點忘記了,他在羅山好歹是個控製眾多探員的幹部,就連過去的孔探員都要因為他的命令而到處奔波。


    祝拾似乎原本想要說些什麽,最後還是沒說話。就算陸遊巡不講究證據,遭殃的畢竟是些惡棍。惡人自有惡人磨,這也算是那家夜店的惡報。反正我是覺得大快人心。


    吩咐完畢,陸遊巡就把手機收了起來,開始工作。


    他沒有先去審問換影怪人,而是先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圍著換影怪人在地上畫起了玄奧複雜的陣法。他一邊畫,一邊跟我們解釋這麽做的目的。這是為了封印換影怪人的異能,防止對方在審問的過程中突然發動自己的移形換影異能逃跑。


    祝拾雖然能夠直接破壞換影怪人的異能,但這種破壞效果畢竟隻是暫時性的。根據對方能力強弱和屬性不同,重啟的時間也不同。祝拾小聲跟我解釋,根據剛才的手感,效果最多隻會持續一個半小時。要是換影怪人的異能突然重啟,而祝拾失手沒能夠將其再次破壞,之後還得再抓一趟。


    陸遊巡好像是知道祝拾能力詳情的,不過這不是因為祝拾對他說過,也不是因為羅山有著獵魔人必須事無巨細報告自己能力詳情的規矩。


    祝拾對我說,這純粹是因為她作為羅山無常執行任務比較多,所以能力的信息不可避免地暴露了出去而已。陸遊巡又是以收集信息為專業,會知道詳情也很正常。


    繪畫封印法陣的過程足足花了將近一小時。期間,被火焰手掌束縛的換影怪人似乎還沒有徹底死心,正在轉動著眼珠子尋找逃跑的機會。換成是其他怪人的話說不定早已絕望自爆了,估計他現在還不是很服氣。明明有著如此作弊的逃跑異能,怎麽可能還會被抓迴來,一定是發生了什麽錯誤——他現在多半是這麽想的吧。


    希望他還能夠再多堅持一會兒,比起從死後割下的頭顱裏麵挖掘信息,應該還是對著活人審問來得更加全麵。


    隻是隨著時間推移,他眼裏的希望光芒愈發黯淡,距離認命大概已經不遠。


    “沒想到你居然還會封印異能的法陣啊……”祝拾稀奇地看著地麵上的法陣,又看向了拿著樹枝的陸遊巡,“能夠封印異能的法陣應該是相當高等級的技術才對,而且你居然就連特殊的材料都沒有用到,隻是靠著陣符就布置出來了……你會布置法陣我倒是不奇怪,但是我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你在這方麵很厲害啊?”


    “其實我也不是很擅長法陣和封印。隻不過,他的異能與分身息息相關,而我正好對於分身之術略知一二。”陸遊巡淡淡地說。


    祝拾好像想起來了什麽事情,隻是似乎有所顧慮,沒有繼續說話。


    陸遊巡把繪畫法陣線條的樹枝扔到一邊,然後對著換影怪人說:“真虧你直到現在都沒有絕望,那麽,接下來就麻煩你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吐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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