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我盡管能夠幹涉這個因果,不過這種幹涉,與我想要達成的“抓住”不同,我隻能做到將其“燒卻”。


    而對於這場作戰來說,這是沒有任何收益的結果。


    要知道換影怪人的“移形換影”和不死身怪人的“傷害轉移”有個決定性的不同。


    兩者雖然都能夠做到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壞因果轉嫁到分身上,但是傷害轉移異能的因果轉嫁是把壞因果向外轉嫁給遠處的分身,而被動觸發的移形換影異能則是把壞因果留在原地,同時本體通過修改因果關係的方式逃之夭夭,讓分身來承擔留在原地的壞因果。


    換而言之,現在我感受到的這個正在逃逸的無形抽象之物,象征的並不是“我對換影怪人造成的致命傷”,而是“換影怪人本身”。


    雖說總是因果來因果去的,其實我到現在都沒有任何客觀依據能夠證明這就是“因果”,僅僅是借用祝拾過去描述移形換影異能用到的詞語而已。至少我主觀感覺這確實是能夠象征換影怪人本體的形而上概念化存在,也確實找不出比起“因果”更加貼切的詞語去表達此物。


    我想要將其鎮壓在火柱之下。如果說火柱就是我的手指,現在我在嚐試做的事情就好比是想要把隨風逃逸的塵埃壓在指腹下。然而這個試圖逃逸的東西甚至不是塵埃,而是空氣。再怎麽使勁壓住,空氣也隻會被手指擠到外邊去。


    是的,因果這種抽象之物,像是空氣一樣無色無形,就連空氣都與其不在一個次元上。所以沒辦法用手去觸摸,更加不要說是在物理意義上將其抓住。


    燃燒其實也是個物理概念,所以我也沒辦法用語言說明自己為什麽能夠將其燒卻,總而言之我就是可以辦到。但是我之所以做得到這種事情,是因為我的異能就是燃燒。如果我的超能力是“念動力”或者“意念移物”之類的力量說不定就可以將其一把抓住,遺憾的是我沒有。


    或者……盡管毫無根據,不過我覺得做不到直接將其抓住的,僅僅是“現在的我”。隻要我的力量繼續進化……不對,準確地說,隻要我對於自身力量的理解和運用再上升一個大台階,之後再想要越俎代庖地做到“抓住因果”,對我來說就不再是無法企及的事情了。


    還是先讓話題迴到正軌吧,為什麽我覺得自己不應該燒卻象征著換影怪人本體的因果,是因為我們的作戰目標是至少要保住換影怪人的頭顱。


    而對於眼下這個無色無形的抽象之物,我的火焰可分辨不清楚哪裏是頭顱、哪裏是軀幹。就好像是拿煤氣灶去焚燒指甲蓋大小的棉花團,真要燒的話大概隻會變成付之一炬的後果。那樣是不行的。


    與其如此浪費,倒不如先將其放跑,之後重新製定戰術,再根據我留在目標身體裏的熱能記號追蹤上去。


    當然,現在還沒到完全放棄這場作戰的時候。至少祝拾還沒有放棄。當我決定不去燒卻這個因果之際,銀色的劍光緊隨其後地切入巨大的火柱之中。我的火焰是不會對自己人造成傷害的,因此祝拾縱使闖入火柱之中也沒有受到絲毫灼傷。劍光刁鑽地刺入了換影怪人頭顱的下顎。


    她的目的肯定是破壞換影怪人的異能本身,隻可惜速度還是慢了一拍。


    我清楚地看到,象征著換影怪人本體的因果就如同迅捷的麻雀般搶先飛走了。就像是祝拾事先所說的那樣,移形換影異能的展開速度對她而言過於快速。她的把握最多隻有一成,會有如此結果是理所當然。


    隻不過我覺得一成概率已經足夠高,因為我們之後還有無數次重新追擊的機會,而換影怪人失敗一次就會萬劫不複。之後就是水磨工夫。要說哪裏不好,就是相當大費周章,而且祝拾切斷怪人與心之種的聯係應該也是隻爭刹那的事情。萬一之後的作戰有哪裏執行不到位,我們依舊要空手而歸。


    我退出了火元素形態,然後撤去自己的力量,巨大火柱像是關掉閥門的煤氣灶火焰一樣倏然消散。祝拾落到我身邊,冷徹的湖藍色雙眼似乎流露出了對於自身失手的不滿。


    而被擊穿下顎的怪人頭顱則砸落在旁邊地麵上。由於因果遭到移形換影異能的修改,這個頭顱從本體的血肉變成了“從一開始被攻擊的就是影子分身”的狀態。因此它緊接著便逐漸融化為黑色墨汁,即將降級為純粹的影子消失在地麵上。


    我打算去感應換影怪人的本體現在去了哪裏。


    就在這時,麻早姍姍來遲地趕到了這邊,她低頭看向了地上的頭顱。


    然後,她做了一件破天荒的事情。


    事先說明,我之前是有同時對著麻早和祝拾問過她們有沒有辦法對付移形換影異能的,隻不過看到麻早當時麵露難色,並且保持沉默,我就姑且判斷她是沒有辦法。而且之後她也沒有對於作戰提出更多的意見,我便確信了自己的判斷。


    然而她現在的動作不是這麽說的。


    她抬起右手,對著地上逐漸融化潰散為墨汁的頭顱就是一指。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她念道。


    不成形狀的頭顱頓時消失在了原地,取而代之的是完好無損的換影怪人。


    做到這件事情之後,麻早似乎變得很疲憊。


    我和祝拾頓時愣住了,而換影怪人似乎也是不知所措,傻傻地站在原地。我試著感應了下,熱能記號就在眼前這個怪人的身體裏。對方毫無疑問就是換影怪人的本體。


    麻早用她的迴歸之力,把不知道逃跑到何處的換影怪人給抓迴來了!


    換影怪人立馬反應了過來,我想他有可能是想要再次發動移形換影異能。而幾乎是同時,一道銀色劍光暴起,擊穿了他的胸膛,並將其直接擊飛出去。


    就像是被箭矢擊穿的洋娃娃一樣,他的身體被利劍釘在了遠處的樹木上,吐出一大口血液。


    而我以留在他身體裏的熱能記號為中心放出火焰,並將其再次化為巨大手掌,把他全身連同後麵的樹幹一起用力握住束縛。


    他沒有能夠逃跑,移形換影異能似乎也發動失敗了。


    祝拾的雙眼從冷徹的湖藍色變迴了正常的黑色,她鬆了口氣,然後說:“比起被動觸發的形式,主動觸發的移形換影異能果然要好破壞得多。


    “比起這個……麻早,你居然能夠把他抓迴來?”


    說到後麵,她轉頭看向了麻早,臉上掩飾不住驚喜和詫異。


    “嗯,既然知道了他昨晚不是把分身當成轉移視線的煙霧彈、本體趁機偷偷逃跑,而是使用怪異之力直接調換了本體與分身的位置,我應該可以用賜福之力重置他異能造成的結果,把他與分身的空間位置重新交換迴來。”麻早解釋,“隻不過對於自己現在這個狀態下能夠用出多少力量,我沒有信心。在實際嚐試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得到。”


    “所以你之前才一言不發嗎?”我了然地說。


    話雖如此,我覺得這種事情還是提前說出來比較好。畢竟祝拾也是對於自己的做法沒有信心,卻還是姑且說了出來。在沒有萬全辦法的前提下,運氣也是可以作為戰術要素的。這種事先交流也是團隊合作的一環。


    相比起祝拾,麻早似乎嚴重缺乏團隊合作意識。其實我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因為我也沒有說出自己的嚐試。隻是我的嚐試與其說是具體的辦法,不如說是對於辦法的模糊摸索,不足以成案提出。而麻早似乎比起我還要重度。考慮到她對於自己掃把星體質的自卑心理,她以前應該是主動過著盡可能避免與人合作的生活,唯一跟在身後的二號小碗之於她也不是對等的合作關係。


    說不定她真正欠缺的甚至都不是團隊合作意識,在末日時代生活的她可能就連正常的社會集體意識都沒有。這麽說來,她確實偶爾會給我以野生動物一樣的感覺。


    麻早“嗯”了一聲,然後小聲地說:“因為我不想讓你對我失望……”


    “哎,那我呢?”祝拾湊過來問。


    “你明明都不相信我。”麻早似乎對於祝拾質疑末日將近的事情耿耿於懷。


    她上次離開我的時候,在爛尾樓天台上說出來的第一個理由也是我表麵上相信末日,實則就連末日何時降臨都沒有問過。看來她盡管總是擺出他人不相信自己是很正常的態度,實際上對於他人或隱蔽或露骨的懷疑還是很介意的。


    祝拾露出了想要摸摸流浪貓卻看到目標毫不猶豫轉身就逃,隻能伸手虛抓空氣的愛貓人士特有的受打擊表情。


    “下次記得要提前說。”我也是對自己提醒,然後說,“現在我們先去處理那個怪人吧。”


    麻早認真點頭,然後移動目光。而祝拾則是重整旗鼓,和麻早一起看向了遠處的怪人。


    換影怪人正在試圖掙脫火焰手掌,隻是把他釘在樹木上的利劍似乎不光是破壞了他的異能,就連他的力氣都壓製了。他的掙紮別說是我的火焰手掌,就連身後的樹木都沒有能夠破壞。


    我們走到了他的麵前,他喘著粗氣,惡狠狠地向我們瞪視。


    無論如何,他已經敗北了。與他之間的戰鬥就此結束,之後就是單方麵索取情報的時間。


    忽然,他看向了我們的身後。


    那個方向傳來了一道陌生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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