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周母戳穿,周澈整個人都像泄了氣的皮球軟了下來,他無奈地張了口,“娘,那你說該怎麽辦啊?建安公主軟硬不吃,我之前試過了,她就是顆又臭又硬的石頭,怎麽都說不通。”


    “這還不好辦?”周母胸有成竹地開了口,“去追,去求,怎麽著也不能把人給漏了,烈女怕纏郎,就算再烈的女子,也經不住男人的死纏爛打,最後被征服。咱娘倆好好合計合計,想個法子,再把她給哄迴來,到時候你要什麽沒有?你聽娘的,準沒錯。”


    這方法聽起來可行性很高,至少周澈是這麽想的。


    被冷落被排擠的日子,太難過了,他成了狀元郎以後,一路繁花似錦,還沒受過這等苦楚。


    周澈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準備去公主府。


    一匹馬橫衝直撞。


    馬匹路過一個周澈的時候,嘶鳴了一聲,立了起來,直接踩在他的腿上。


    “啊……”周澈砰的一聲倒在地上,馬的主人,抽了馬一鞭子,馬不管不顧地要跑,堅硬的馬蹄從周澈的腳上踩了過去。


    哢嚓一聲,好像是骨頭斷裂的聲音,周澈發出了哀嚎之聲,抱著自己的腿蜷縮成一團了。


    “出事了,出事了……”


    “馬踩人了……”


    肇事者逃離了現場。


    “大夫,如何了,我這腿能不能保住?”周澈眼睛通紅的,整個人都不太好了,他怎麽就這麽倒黴。


    “不是很嚴重,這兩天少下床,最好不要走動,很快就能好,對以後不會有影響。”


    被馬踩了兩腳,就受了點輕傷,他的運氣算很好的了。


    可周澈卻被不這樣認為,直覺告訴他,那馬和馬的主人,是衝他來的。


    周澈捏了捏眉心,很是煩躁的樣子,“查出什麽了沒有?”


    “駙馬,那人跑了。”


    “跑了,你們怎麽辦事的。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飯桶,還不快給我滾去查。”周澈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兩天以後,他的腿沒事了,可撞他的馬也好,人也好,連個影子都沒找到。


    “備車去公主府。”這次他學乖了,坐起了馬車。


    路上都是人,車走得很慢,周澈不耐煩地吼了一聲,“動作快點。”


    結果馬匹路過一個店鋪的時候,嘶鳴了一聲,立了起來,直接把轎子裏的周澈給摔了出去。


    “哎呦,我的腿,我的腿。”周澈痛昏了過去。


    車夫趁亂跑了,留下了周澈和他的兩個小廝。


    周府的氣氛低迷,周澈的房間裏充斥著濃濃的藥味。


    “高熱不退,我們也沒辦法,或許,或許宮裏的太醫會有法子,這天底下醫術最好的,要屬宮廷裏的禦醫,我們才疏學淺,實在是沒有辦法。”


    一天一夜了,周澈高燒未退,再這樣下去,很有可能就完了。


    大夫們滿頭大汗的,直說自己無能為力。


    “找禦醫,找禦醫,禦醫肯定有辦法,這腿肯定能保住的。”周母看情況不妙,老淚縱橫,到唐檸麵前哭訴,要一個太醫。


    唐檸詫異地抬起了頭。摔斷了腿,不能走動,這就能解釋,為什麽這幾天,她的耳邊總這麽安靜了。


    她淡淡地問了一聲,“駙馬腿斷了?好端端的,怎麽就斷了呢?”


    若是平時,周母肯定能發現唐檸的不對勁,她傷心的表情一點都不明顯,跟嚎啕大哭的周母相比顯得有些冷血,但周母太傷心太害怕也太惶恐不安了,所以她非但沒有察覺到異樣,還認為唐檸和她一樣著急。


    “馬發瘋了……”周母急哭了,她擦了把眼淚,臉上的妝就花了,顯得有些滑稽,不過她現在傷心到了極點,根本就顧不上自己現在的模樣,體麵還是不體麵,“摔在地上,腿斷了,大夫說,以後可能都站不起來了。這可怎麽是好啊?”


    “本宮去找皇帝哥哥要兩個太醫去。駙馬的腿,肯定壞不了。”唐檸吩咐了一聲備轎。


    周母邁著小碎步跟了上來,她的頭發亂了,衣服也亂了,看到了丫環婆子們詫異的眼神,下意識地攏了攏衣服,要跟著去的態度,很是堅決,“我也去,我在宮外等你,我也備了馬車,太醫來了,我讓他立刻去周府,澈兒這腿是一刻都耽擱不得。”


    “那就去吧。”唐檸沒阻止,反而給她讓了個位置。


    “建安,你好些日子沒來宮中了,皇嫂好生想你啊。”萬貴妃笑得風情萬種。


    唐檸如今得了聖上的青眼,這些個妃子,對她變得前所未有的諂媚。


    這世上的人,總是這樣,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


    “皇兄喚我,建安不敢耽擱,就先行一步了。”唐檸拉了皇帝做借口,然後笑著從萬貴妃麵前走過。


    “駙馬,摔斷了腿,我找皇帝哥哥借兩個禦醫,腿瘸了的駙馬可不好看。”唐檸開門見山,直接說了自己的要求。


    皇帝笑得很寵你,“兩個禦醫夠嗎?”


    “東西貴不在多,貴在於精。”唐檸眨眨眼,笑容燦爛,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作為無權無勢的公主,她於皇帝來說,沒有半點威脅性,所以皇帝樂得給她幾分寵愛,不過也僅此而已。


    唐檸要走了兩個禦醫,直接就走了,半句沒提駙馬,她假裝沒看見皇帝欲言又止的模樣。


    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都有可能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來,更何況委托者和皇帝異父異母。


    皇帝對委托者多有照顧,不過是為了安撫建寧王爺的門徒,在老百姓麵前彰顯自己的仁義。


    這樣的關係隨時都可能破碎。


    在一開始的時候,皇帝就信任駙馬多過於她。


    所以除了第一次見麵,唐檸一直都是傻白甜的模樣。


    她不需要知道皇帝在想什麽,也不需要皇帝多麽寵愛她,隻要她對皇帝沒有威脅,日子就可以過得很好。


    “建安怎麽走得這麽匆忙的?”皇後站在雪地裏,一身盛裝,貴氣逼人。


    若是別人攔著,唐檸隨便搪塞一下,走了就是,可這是皇後,沒有美貌沒有子嗣,卻依舊穩坐後宮之主位置的皇後,所以她非但不能懈怠了,還得打起精神,好好對待。


    “見過皇嫂,駙馬如今危在旦夕,建安實在是高興不起來。”唐檸露出了傷心的模樣。


    “城西有個大夫很是厲害,尤其擅長治腿傷。”皇後笑吟吟張了口,她塗了鮮紅蔻丹的指甲輕輕劃了下玉鐲,描繪鮮豔的唇瓣微微一勾,“駙馬肯定會沒事的,建安別太擔心。”


    她還沒駙馬到了哪裏?皇後這就知道了。


    唐檸隻能說這皇帝確實不夠聰明。


    他身邊布滿了後宮各個妃子的眼線,已經成了篩子,自己還不知道。


    他是個怕死的,再加上本性多疑,身邊留的都是最親近最信任的人。


    因為前朝有個皇帝就是在洗澡的時候被宮女和太監一起勒死的。


    因此皇帝也很謹慎,他的命可是很寶貴的。


    他是大梁身份最尊貴的人,隻要他活著,想要什麽樣的美人沒有呢?想要什麽樣的珍寶沒有呢?


    不過皇帝真的低估了後宮的妃子,也高估了奴才們對他的忠誠度。


    這宮裏的女人,不簡單哪。


    好比皇後,好比貴妃,要誰生,要誰死,不過上下嘴皮子碰一迴的事兒。


    根本無需自己動手,自有人替她做到。


    所以唐檸出現在宮門口,她們就知道了,之前她混入宮裏,如果不是葛大人護著,恐怕也很不好過。


    “謝謝皇嫂,謝謝皇嫂,駙馬這迴有救了。”唐檸表現得感激涕零。


    然後趕緊退了,這宮裏女人爭風吃醋也好,爭權奪利也罷,和她這個公主都沒什麽關係。


    人要拎得清,才有好日子過。


    再說了,她也沒那麽閑。


    唐檸遠遠地看見了葛越,作為皇帝手裏的兵器,殺人不眨眼的錦衣衛指揮使,他俊秀得過分了,以至於很多人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會看走眼,這樣的人有什麽可怕的。


    他們從來都沒有看透過葛越的表象,所以沒有準確地認識到他的危險與可怕,皇帝用這把刀用順手了,卻忘了,太過於鋒利的刀,除了傷人,還能傷己。


    葛越自然也看到了唐檸,他挑起了眉毛。


    “指揮使大人,怎麽了?”


    他挑眉這動作十分好看,但錦衣衛們卻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一個個緊張得很,把頭垂得低低的。


    指揮使大人麵無表情才是常態,這突然間有了表情,真是太奇怪了,令人毛骨悚然啊。


    因此他們一個個的,都將腦袋壓得低低的,就怕喘氣聲稍微大一點被聽到,然後遭受魔鬼般的訓練。


    這些錦衣衛,站出來,每一個都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存在,然而到了葛越麵前就都成了小綿羊。


    “公主,好久不見。”葛越溫柔地笑了笑,黑眸柔軟,眉間的冰冷之色,完全消失了。


    “葛大人,好久不見。”唐檸揮揮手,讓禦醫先行一步,為駙馬治腿,她朝葛越招了招手,兩人的距離越發近了,“駙馬摔了,是不是你做的?”


    葛越沉默了,不說話。


    這就算是默認了。


    “是你做的,那就再好不過了。駙馬的野心太大了,是該收一收。最好呢,能在床上多待些時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駙馬之前害了本宮,本宮這麽做,已經稱得上仁慈了,對了,別讓駙馬的腿真廢了,一下子就玩壞了,那就沒意思了。”唐檸壞得光明正大。


    大梁規定士子們通過了科舉考試之後還要經過吏部的選官審核,其審核內容分為四項:身、言、書、判。


    排在第一位的“身”就是形象問題。


    當官的都有顏值要求,古人相信“相由心生”,端正的“心”才會有端正的模樣,長相猥瑣的心思一定也猥瑣。


    辛辛苦苦寒窗苦讀數十載,在錄取率極低的科舉考試中好不容易金榜題名,結果就因為長得磕磣了點就沒官做,心裏一定是奔潰的。


    可規定如此,除了認,也沒別的法子。


    而且皇帝還會賜給官員一些水粉之類的,讓他們打理自己。


    在升遷路上,顏值真的很加分,到大殿上看一看,沒有一個官員是五官不端正,形容猥瑣的。


    而一旦有什麽缺陷,上升的空間就沒了,一瘸一拐去上朝,皇帝看到就煩,臉上這裏一塊刀疤,那裏一塊刀疤,皇上看了晚上迴做噩夢。


    葛越吐出的話溫柔而又冷酷,“一切都聽公主的,駙馬肯定上不了朝。外頭風大雪大,公主還是早點迴去吧,身體還沒好全呢!”


    溫柔,對的是委托者,冷酷對的是駙馬。


    聞言,唐檸滿足地眯起眼睛笑了。


    駙馬遭此大劫,當時的確是恐懼到忘了一切,擔心自己的腿就這麽廢了,如今傷勢控製住了,事後隻要一迴想起這些天都事來,都恨得咬牙切齒。


    “要不,去求求公主?總不能讓害了你的人逍遙海外,那麽快活。”周母恨恨地咒罵起了害周澈摔傷的人。


    “是衝我來的,娘,你就別管了,孩兒心裏有數,記住了,這事不要在公主麵前提半句。”周澈神色一凜,拒絕了這個看起來很好的提議。


    “這是為什麽?這樣豈不是便宜了那些個惡人?要是抓不到,你可就白白受了這些苦。”周母張二摸不著頭腦。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兩年,娘以為孩兒的手就很幹淨嗎?”周澈一臉的陰鬱,“總之,這事能查出來最好,若是查不出來,也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澈兒,你這是,這是什麽意思?”周母傻眼了。


    周澈沒打算把話說清楚,“反正這事,娘你別管就是了,孩兒自有主張。”


    他把被子蒙過了腦袋,周母看他一副不配合不解釋你別問的態度,歎了一口氣,然後退了出去。


    因為擔心受怕,也因為心裏堆了不少事一下子就病倒了,大夫來了一個又一個。


    這下可好,周府一下子,倒了兩個人。


    周澈幹了見不得光的事,怕被查水表,唐檸並不詫異,他本就不是什麽光明磊落之人,夠毒也夠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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