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快,快放我出去,我以後肯定乖乖聽話。”張若儀哀求道。


    張太傅看了她一眼,“那些詩真的是你寫的?”


    “是我寫的,真的是我寫的。”張若儀死鴨子嘴硬。


    他冷淡地看著,臉上沒有半點溫情,“再關一段時間吧,正好磨磨你的銳氣,省得出來,給我鬧出幺蛾子來。我可以給你給你娘寵愛,也能把一切都收迴來,不要給我自作聰明。”


    她很頹喪,心裏憋著一團火,無處發泄,導致她的情緒越來越難控製了。


    避著她的人越來越多,很多丫環如非必要,壓根就不往她那裏湊。


    整個院子,散發著一股讓人不安的氛圍。


    “老爺,小姐生病了,人很不舒服。老爺就饒了小姐這一迴吧,小姐知道錯了。”


    為了從牢籠中出來,張若儀開始裝病,對她來說,這是很容易的事。


    大夫來了診了脈,搖了搖頭,“小姐這病,不能待在潮濕的地方。”


    “爹爹,若儀知道錯了,以後若儀都聽爹爹的,你就放若儀出來吧,若儀以後一定好好聽爹爹的話,再也不任性了。”說著,她輕輕抽噎起來,晶瑩剔透的淚珠恰到好處地沿著粉腮落下,滴在裙裾之上,惹人憐愛。


    “那些詩真的是你寫的?”張太傅打破砂鍋問到底。


    “不是,很久以前,女兒得到了一本書,看了幾遍以後,記了下來,然後把書燒了。”張若儀憋屈地說。


    事實才不是這樣呢!她好不容易搜腸刮肚,才把記憶裏的詩挖出來。


    可她能這麽說嗎?當然不能。


    她來自兩千年以後的秘密,絕對不能暴露,一旦暴露,她肯定會死的。


    “張家的女兒可以無才但不能無德,你出來吧。”張太傅甩袖走了。


    “小姐,夫人和少爺要來看你。”


    “不見不見,我誰都不見,讓他們滾。”張若儀捫心自問,她對這個弟弟,還有這個娘,是付出了真心的,可是當她被關了禁閉,求這兩個人的時候,他們卻毫不猶豫地搖了頭。


    張若亭風光大嫁,張若儀的名聲卻壞了,張若儀和她的娘親,日子都不大好過。


    知道張若儀過得不好,唐檸就高興了。


    知道駙馬四處碰壁,整日頹廢,唐檸就更高興了。


    看著敵人過得不好,她飯都能多吃一碗。


    “公主,老夫人求見。”


    唐檸懶懶地伸了個懶腰,“讓她進來吧。”


    貴氣的中年夫人一雙有些刻薄的吊梢眼看著唐檸,她幾乎磨破了嘴皮子,她話裏話外都是為唐檸好,仗著自己是駙馬的娘親,說話也不是很客氣,“娘還能害你不成?建安,你一定要聽釀的,你要懂事一點,本來這些事該你親娘教你的,但……我現在教你也是一樣的,建安……”


    “誰允許你直唿本宮的閨名,規矩都被狗吃了不成。”


    聽了女人嘮叨了大半天,唐檸橫了她一眼,終於開口了。


    她的言語刻薄,她的眼裏滿是鄙夷,沒有絲毫婆媳情分。


    周母她聽了,第一反應是,“建安!你是如何跟娘說話的!娘……”


    唐檸是連表麵功夫都不肯做的,“就那樣吧,沒事的話,本宮就去休息了,本宮頭疼。”


    周母是個一點就炸的脾氣,她本來那點兒心虛也被唐檸這態度給弄沒了,登時眉頭倒豎,“你就是這樣對你的婆婆的,你的規矩呢!”


    翠柳哼哼道,“要說規矩,夫人應該給公主下跪才是,公主姓梁,夫人姓什麽?夫人在公主府吵吵嚷嚷成何體統,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所以才連這點規矩都不懂。”


    周母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奴婢,她被氣得險些翻白眼,“建安,你也這麽想的?你就任由這麽個下賤的奴婢辱罵我。”


    唐檸優雅地喝了口茶,眼底充滿譏諷,慢慢悠悠開了口,“我是什麽身份,你是什麽身份。也配教訓本宮,以前你對本宮吆三喝四,本宮不與你計較是因為本宮仁慈,可你若是一而再再而三這樣,本宮也不是可有脾氣的人兒。”


    她快要氣死了,她顫抖地指著唐檸,瞧那模樣,似是恨不得將她一口吃了。


    下麵的奴才頓時噤若寒蟬。畏懼地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唐檸,心中隻想到:公主越發的有魄力了。


    唐檸開了尊口,“可是為了駙馬求情?”


    “你……你……咳咳咳……”她咳了兩聲,滿腔興師問罪的話說不出口,隻好問唐檸,“你身體好些了沒,聽下人們說你好像有點不舒服。澈兒不懂事,還勞你多費心,男兒誌在四方,在家待著不是個事。他這麽好的年華,不該……”


    周母露出了傷心的模樣,“澈兒,從小就希望有一天,能做個好官,能做個大官,解救天下蒼生。”


    唐檸十分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理都不理會周母。讓她刻意做出的傷心憤怒的神色僵在了臉上,“對了,駙馬難道忘了說,他的職,是我求皇兄,給弄下來的嗎?他太忙了,我不高興,本宮要的是相公,不是多麽仁德的官。”


    大概是許久沒被人這麽不客氣地對待過,周母的神色瞬間就不自然了起來,僵在了原地沒有動彈。


    她忍了又忍,終於咽下這一口氣。


    “這埋沒了……”周母訥訥道。


    “當初沒人逼他娶本宮,他娶了本宮,就該安分守己。難道做個閑職不好嗎?難道和本宮做一對恩愛夫妻不好嗎?前些時候,還和張太傅家的女兒眉來眼去,完全不把本宮放在眼裏,看來是這兩年本宮對他太仁慈了,以至於駙馬忘了自己的本分。”唐檸態度很是強硬,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這……這……”周母愣了,“澈兒絕無二心。”


    “是嗎,可本宮怎麽就不相信呢!”唐檸摔了茶杯,氣氛頓時變得肅殺起來。


    許是一向說話輕聲輕氣的公主驟然發這樣大的火,哪怕周母心底依舊火氣直冒。但是到底增添了幾分膽怯,站在那沉默不言了。


    周母就是這樣的人,別人軟弱的時候她很有本事,一旦別人強硬了就裝死了,說到底就是欺軟怕硬。


    委托者見周母的時候,就是聽了駙馬的話,說是周母喜歡賢妻良母式的女孩子,所以態度放的極低,生怕讓對方察覺自己太高傲。


    因為她姿態放得低,周母就對她評頭論足了一番,周澈就說他娘親就是心直口快其實沒有惡意,從小沒受過委屈的委托者也就忍了下來,哪怕她心裏並不高興,也不覺得自己要低頭。


    但這一次,唐檸是奔著和離去的,她要傲慢,要蠻不講理,要損人不見血,她肯來見周母一眼,周母就該感恩涕零了,畢竟她姓梁,周母不姓梁。


    周母退縮了一點。


    唐檸卻不打算就這麽結束了,她的眼裏帶著濃濃的諷刺,“又想尚公主,又想入仕,哪有這麽好的事,總要有所取舍的,駙馬兩個都想要未免太貪心了一點。駙馬若是對本宮有什麽不滿,大可直接對本宮說就好了,勞煩一個老人家,本宮還真有點兒看不起他。”


    那厲害跋扈又驕縱的樣兒,讓周母戰戰兢兢,惟獨倚在門口的翠柳轉過了頭,開始偷笑,公主這模樣挺唬人的。


    唐檸強勢了,周母就更萎了,氣勢一上來她氣勢就弱了,聲音小的跟雞仔似的,“澈兒對公主,不敢有半分不敬,不敢有半點異心。”


    “那就有勞夫人為本宮傳個話,駙馬入仕,本宮不同意,當官當久了,駙馬的心都野了,是時候該收一收了。本宮的駙馬,不求他多麽厲害,多麽有本事,隻有一條是必須要做到的,那就是忠誠,一生一世一雙人。”唐檸伸出手,丫環便殷勤地拿來一個新杯子,到了倒滿了水給她,她掀起啜了一口,“這世上有失才有得,若是駙馬覺得本宮拖累了他,那就和離吧,本宮離了他照樣能活。駙馬沒了本宮,沒準也能過得很瀟灑。好了,你迴去吧,本宮乏了。”


    “這是趕我走?”周母此時心中惱火得很,恨不得直接罵迴去、或是動手打人,好好教訓一頓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何為孝的兒媳。建安她怎麽敢?往常溫溫柔柔的建安怎麽敢這樣對她說話?!


    “你應該不會生氣吧?畢竟我的病才剛好,脾氣不好也情有可原。如果有招待不周到的,還請多多包涵。”唐檸繼續火上澆油,“不過也沒辦法,誰讓我們的意見不和呢!有句話,本宮擺在前頭,本宮是不會退讓的。”


    周母噎了噎,額頭青筋跳了兩下。捏著衣服的手驟然加大了力度,片刻後才放鬆下來,無奈地歎了口氣,“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倔呢!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澈兒好了,你不也跟著享福嗎?”


    “你怎麽會這麽想,普天之下,除了皇後,還有哪個女人比本宮尊貴。若是更進一步……”唐檸詫異地瞪大了眼睛,好像看到了極為可怕的事情,“若是更進一步,那就是大逆不道了,要砍頭的。這話在本宮這說說也就算了,要是被有心人聽去了,就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公主更進一步是皇後。


    駙馬更進一步是皇帝。


    這確實是大逆不道。


    “這話千萬千萬不能往外說,不然,不然就完了。”周母嚇得渾身直哆嗦,又說了兩句,轉身就跑了。


    等她跑了出去,她越想越生氣,邊注意著怒放的花朵,伸手將花拔出來在了地上,伸腳踩了好幾腳,以此來泄憤。


    半路上馬兒受了驚嚇,額頭上磕了好大一個包。


    一迴府,就被周澈攔住了,“公主怎麽說?”


    周母餘怒未消,“娘早就說過,這皇家的公主,豈是那麽好娶的,她不同意給你說情。”


    “公主到底說了什麽?”周澈覺得一切都失控了,公主突然好了,他突然變成了富貴散人,派去漠北的人失聯了,前些天心上人被關了,短短時間內,他的生活,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說你當官當久了,心都野了,是時候該收一收了。公主不求你多麽厲害,多麽有本事,隻有一條是必須要做到的,那就是忠誠,一生一世一雙人。”周母滿肚子的怨氣,有了發泄的出口。


    因為周澈從小展現了過人的天賦,所以她非常疼愛周澈,認為天底下她兒子是最好的,九天玄女都配不上,能跟建安公主談戀愛那都是建安公主的造化!


    但今天,卻被輕視了半天,她迴來臉都青了,氣得,“還說這世上有失才有得,若是你覺得公主拖累了你,那就和離。你瞧瞧這是為人妻,該說的話嗎?氣死我了。”


    周母頂著一腦門的包,從一見到周澈便自顧自說個沒完,這會兒才終於發現,今日的周澈與過往大有不同。


    周澈緊緊地攥著拳頭,再抬起頭時,臉上一片陰沉。這時周母小心翼翼地走過來,“澈兒啊,要不直接休了這個不下蛋的母雞……”


    “娘,你不要再說話了!”周澈發出了怒吼,麵目猙獰。


    頭一迴被兒子吼,立馬傻眼了,眼睛眨巴眨巴,半晌才訥訥道,“這天底下的兒媳,有幾個敢這樣跟婆婆說話的,娘沒罵她,沒教訓她就不錯了,不能因為她是公主就……”


    “她姓梁,我們姓什麽?她是大梁的公主,我們是什麽?娘,你到底是幫忙的,還是幫倒忙的。”周澈懊惱地抓了抓腦袋,語氣裏帶著很明顯的抱怨和不滿,“隻有建安能讓皇帝收迴成命,能讓大臣,對我另眼相待,現在全被你毀了,全被你毀了。”


    “我也是想幫忙!澈兒,你別以為娘上了年紀腦子就不好使了,你本來就是想讓娘厲害點,最好能鎮住那丫頭,不然娘說怎麽對付那丫頭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反對?澈兒,你是娘生的,別以為你能在娘麵前耍心眼兒!你打個噴嚏,娘都知道你在想什麽。”周母也生氣了,臉色變得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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