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師——”袁睿思經過學校小賣部的時候,被丁師母叫住了。丁師母是丁校長的夫人,五十來歲,早年在供銷社工作,現在供銷社早垮了,學校為了照顧老師家屬,所以小賣部明著是招標,實則早將它內定給了丁師母來經營。別看這小賣部隻賣些鉛筆、尺子、雪糕小吃,看似不起眼,但據知情人士透露一年下來利潤也有一兩萬。

    “有什麽事嗎?”袁睿思轉過身來。

    “我給你說個事,你們班那個尤利軍在小賣部賒了二十幾塊錢的東西,都好幾個星期了,叫他拿錢來,幾次了都沒動靜,所以我這才給你說,看你能不能——”

    “哦——”袁睿思愣住了,“他家裏比較困難。”

    “你班主任幫我催一催,或許能帶來。”丁師母真會想辦法“討債”。

    “當然,我這就把他叫來。”袁睿思嘴上答應著,心裏想“明知他沒錢,幹嘛賒給他呢?”

    一方麵礙於情麵,另一方麵覺得也確實該教育一下。她一想起尤利軍這根炸不泡的油條就頭疼!

    “米大鵬,去把尤利軍叫到辦公室來!”袁睿思叫住了正要迴家的米大鵬。

    已是放學的時候,辦公室的其他老師陸續迴家了,隻剩下袁老師和站在一旁的尤利軍。

    “尤利軍,你在學校小賣部賒了些什麽東西?”袁老師壓住火,盡量平靜地問。

    “……”沉默是尤利軍的慣用武器。

    “說!”看到尤利軍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就生氣。開學兩個多月來,這個尤利軍費了袁睿思不少的心思,開始倒還有改變,但管不幾天,屢犯屢教,屢改屢犯,真讓人傷透腦筋!可到現在教育對他簡直沒效了,好像病毒對藥物產生了免疫抵抗力!

    “沒賒多少……盡管聲音很小,但總算開口了。

    “沒多少?人家說你都賒了二十幾塊了!還沒多少?說吧,都有些什麽?”

    “有一輛四驅賽車,還有些吃的……我也記不清楚了?”

    “買了東西就得付錢,知道麽?”

    “……”

    “說吧,什麽時候帶錢來?”袁老師繃著臉問,“哦,對了,你爺爺還不知道吧。”袁睿思猜想。

    “你怎麽就這麽不爭氣呢!你看你爺爺一把年紀了還要在家辛辛苦苦地種地喂豬供你上學,還有你爸爸媽媽打工賺錢……”袁睿思忽然打住了,她想起上次家訪老人家告訴她尤利軍的媽跟大款跑了。她不想再勾起尤利軍的傷痛。

    “哎——”袁睿思歎了口氣,她真不知該怎樣才能把這孩子教育好,她多麽不願看到花兒還沒有綻放就凋謝呀!

    “走吧,上你們家去一趟,有兩個月沒去了。”袁睿思坐了一會兒,站起來說。她剛要走出辦公室,忽然想起女兒蓓蓓還在幼兒園,沒人接呢!她遲疑了一下,拿起辦公室裏的磁卡給幼兒園打了一個電話。

    “喂,是苗苗幼兒園嗎?我是蓓蓓的媽媽,我有點事,晚點再來接她迴家……”

    遠遠地就望見尤利軍家那破爛的房子孤零零地立在那裏,房前的那棵桃樹葉子早已落光了,光禿禿的,看不到一絲生的氣息。院壩裏尤利軍的父親正在編背簍。

    尤剛也不認識袁老師,見有人來了,他仍舊埋頭編背簍。袁老師也從沒見過尤利軍的父親,但瞧他那年紀和長相,估計是尤利軍的父親,但她又拿不準,因為尤利軍的父親有好幾年都沒有迴來了。

    “尤利軍,那是誰?”袁老師問。

    尤利軍不答,隻埋頭走路。

    “請問,你是——”袁老師話說了半截,試探性地問。

    “我是尤利軍的爸爸。你是——”尤剛見袁老師問,便停了手中的活兒。

    “她是我們袁老師。”一邊的尤利軍插了一句。

    “哦,那請坐。”尤剛將手中正鎖口的背簍放在一邊,忙站起來把坐著的竹椅子遞給袁老師。然後又進屋去端了根凳子出來。

    “袁老師,小軍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兒了?聽他爺爺說他經常在學校惹事。”

    “事也沒什麽事,你這臉是——”袁老師看到尤剛臉上的疤痕便問了一句,話剛出口,便覺不妥。

    “哎——別提了,還不是為了他媽打架打的。他媽的!那個嫌貧愛富的臭婆娘!傍了大款就把我們爺兒倆甩了——我這次迴來也是準備把我們這破房子拆了重修一下。”

    尤利軍站在一邊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小軍,你是不是又在學校惹禍了?”尤剛瞪著尤利軍。

    尤利軍仍是一言不發。

    “沒什麽事,他隻是在學校賒了一些東西,小賣部的追了好多次,他都沒還。不過既然你現在迴來了,我們家長和老師都管一管,也還是可以……”

    “可以?好吃懶做!,他爺爺的錢都偷,人不大點兒,還賒賬!你有本事自己的賬自己去還!”

    “你別急,孩子犯點錯是難免的,隻要能教育改正……”袁老師見尤利軍的父親火氣上來了,忙勸道。

    “袁老師,你別說。”尤剛打斷了袁老師的話,“老子等會兒再找你算帳!”

    袁睿思見沒什麽好說的,寒暄了幾句便走了。

    袁老師離開尤家後,尤剛的臉陰沉沉的,黑得像鍋底。

    “站過來!”尤剛一聲怒喝。尤利軍耷拉著腦袋,挪了挪。

    “你娃兒,還行啊——”尤剛沉著臉,用手指戳了戳尤利軍的額頭。“在學校都賒了二十幾塊錢的東西。二十幾塊錢,你知道二十幾塊錢有多少嗎?老子一天辛辛苦苦編竹簍還掙不了二十幾塊!在廣東打工的時候,一天累死累活地幹也掙不了幾塊錢!你爺爺在家種的紅薯,二十幾塊錢都夠買三四挑了——脹死你都吃不完!”說到後頭尤剛簡直有些咬牙切齒了。他一把抓過尤利軍,右手從地上操起一根用來編竹簍的竹棒就往尤利軍屁股上打,那竹棒像雨點般直往尤利軍屁股上落。

    “叫你吃!叫你吃……”尤剛邊打邊罵,“打死你個不爭氣的混帳東西!”

    開始的時候,尤利軍還能咬牙挺住,到後來已是淚眼汪汪,忍不住哇哇叫起來。尤利軍的爺爺站在旁邊忍不住連連勸道:“別打了,別打了……”

    雖然尤剛不是賈政,尤利軍也不是賈寶玉,但同寶玉挨打一樣——怒其不爭!尤剛足足打了三四十下,直打得他氣喘籲籲方才停了下來。黃金棍兒出好人嘛!等到尤鬆手放開他兒子,尤利軍連站也站不起了,隻好爬在地上哼哼直叫。

    杜宇峰心裏真是感謝小平頭給他出了個“曲線救國”的主意,使他這段時間少了許多麻煩。

    這“曲線救國”還真是個好辦法——杜宇峰得意洋洋——你說沒交作業吧,又做了的,端正了態度,即使全錯了,可那是“技不如題”呀!

    字如“天書”,鬼畫桃符,這叫什麽作業?

    有的本子千絲萬縷,有的本子瘦身瘦得隻剩下十來頁,還有的本子“濃妝豔抹”……

    這叫什麽作業!

    覃立濤看著桌上交來的作業,他抓起本子“嘩”的一聲摔在地上,然後仰身靠在藤椅上仰望著天花板一言不發。

    鄰座的李老師正端著茶杯在看報,聽見啪的一聲側過頭來看了看地上的作業本又看了看靠在椅子上的覃立濤——毫不驚奇——禪宗高手也不過如此吧。

    “小覃呀,別發火,我們4至8班是普通班,作業是差,怎麽能跟人家尖子班相比啦?我們的目的是給學校創收,成績好壞無所謂——學校對我們根本就不抱希望。瞧,希望在上麵!”李老師用手指了指樓上,“你才參加工作,不適應,慢慢就會好的。做事何必那麽認真呢?來——看報紙,今天的報紙挺好看的。”

    覃立濤心潮起伏。剛分到這所學校領導就讓他任這個“聞名”班級的班主任,美其名曰“曆練曆練”。兩三個月來,他不知發了多少火,差點沒把肺給氣炸了,多少次他都感覺自己像快要泄氣的皮球,以前他曾想試著改變三?七班,而幾個月下來他發覺不是他改變了三?七班,而是三?七班改變了他——他總感覺一種無形的壓力壓著他,那麽孤獨與無助!一直以來他都想做一位好老師;做一個對每一位學生負責的老師;做一個稱職的老師……可怎麽就那麽難呢?

    覃立濤憋著氣總算把半期的試卷改完了。他看著成績,差點沒把自己給氣死!全班48個人,及格的才23個,連一半都不到!

    當他抱著卷子走到教室門口時,他愣住了——教室裏鬧哄哄的,尤其是那混帳的杜宇峰居然坐在桌子上手裏正拿著語文書在與前排的女生瘋打——雖然他對這些已經有些習以為常了,但是這節課不同呀——他上一節課就講了這一節課要發語文半期測試卷子,他們怎麽對自己的半期成績一點都不關心呢?

    “覃眼鏡來了!”旁邊的同學提醒正坐在桌子上打鬧的杜宇峰。

    “覃眼鏡?覃眼鏡怎麽啦?……”杜宇峰嘟噥著從桌子上溜了下來。

    覃立濤氣上加氣,“咚咚”地在門上打了兩下,然後快步走上講台重重地將手中的試卷摔在講桌上。

    “鬧!整天就是鬧!你——你們看看這成績——”覃立濤火又上來了,“全班一半以上都不及格!”

    杜宇峰剛才還生龍活虎的,這時卻像軟體動物一樣癱在桌子上——他一到上課就這樣——是呀,上課哪有出去逛溜好玩呢!桌子上一本書也沒有,他右手在空的桌子上敲著虛無的遊戲鍵盤,用一隻眼睛乜斜著講台上氣得吹胡子的覃眼鏡——不對,覃眼鏡沒胡子,他的胡子從來都刮得幹幹淨淨,怎麽會有胡子吹呢?他一看到覃眼鏡那唾沫橫飛、憂國憂民的樣子,心裏就想大笑幾聲。

    “杜宇峰!站起來!”覃立濤對全班集體訓斥後,開始點名轟炸了。

    癱在桌子上的杜宇峰這才慢慢收縮肢體緩緩豎起來,本來他是不想起來的,但九年的義務教育在他身上還是留下了這麽一點條件反射——老師點到名就該站起來。

    “你看看你考了多少分——26分!總分150分的卷子你隻考了26分!要是換成百分製,那才十六、七分!”覃立濤越說越氣,抓起卷子使勁扔在講台上。

    杜宇峰身上像背了牛皮護體或穿了防彈衣護身一樣,任你唇槍舌箭也奈何他不得。他一搖一晃地上台撿起卷子再一搖一晃地迴到座位上,又像軟體動物一樣癱在桌子上。從小到大,他是被老師罵膩了,免疫力特強!

    好不容易才熬到了放月假,這一個月像過了一萬年那麽久!今天下午隻上兩節課。呆在學校裏耳邊總是老師的嘮叨訓斥,還有那永無休止、不知疲倦、單調乏味的電鈴聲——上課,下課,上課……煩都煩死了,一點也不自由!終於可以自由了,想到馬上就要“獲釋”了,杜宇峰就有精神了,平時他都是將身體軟軟地癱在課桌上,這一節課不同——這是放月假的前一節課,杜宇峰精神抖擻,腦子裏想著呆會兒放學後要做些什麽。

    “這個月六百塊錢,現在兜裏還剩二十幾塊了,二十幾塊怎麽行呢,放學後首先得迴家取錢。老媽肯定在打牌,見不著人影,隻有自己去拿了……”杜宇峰已將呆會兒的行動計劃想好了。

    其實他家離學校不算遠,讀的又是普通班,用不著住讀的,但他母親為了落得個清閑,好全心全意地參加“工作”,於是從初一起就讓他住讀,她認為繳點錢讓老師去管,省得自己操心,免得一日三餐為兒子做飯。

    “叮鈴——”下課的鈴聲終於響了,平日裏這鈴聲特別難聽,隻有這時候才覺得它那麽富有音樂味。

    杜宇峰急匆匆地跑出了教室,急著到校外去唿吸一下自由的空氣。

    “老大,今天怎麽安排呀?”小平頭對著背影大聲問。

    “今天我沒空,你們自己玩吧……”杜宇峰邊跑邊說。

    杜宇峰跑出校門忙招了一輛出租車往家裏趕去取錢——兜裏沒錢了,每當這時候他就對錢有了深一層的認識,錢太重要了!沒錢能出去玩?不能!沒錢能這般自由?不能!沒錢能坐出租車?不能……所以他得趕緊迴去取錢。

    果然被他料中了,家裏沒人——老媽不知又到哪家工作去了。不過別擔心,老媽雖不在家,但家裏的錢是能取到的。杜宇峰明白,老媽床邊的床頭櫃中一般都有錢,她的錢幾乎沒有清理過,恐怕連自己心裏也沒有數——他早就偵察好了,杜宇峰進屋直奔那個床頭櫃,他急忙拉開了抽屜,果然有好幾百呢。杜宇峰拿了一張一百的和兩張伍拾的,剛想把抽屜推進去,他猶豫了一下,又拿了一百——兩百怎麽夠呢?他想。

    出來的時候,他順手打開冰箱,看能不能弄點吃的,可他失望了,冰霜裏仍是空空的,什麽也沒有,不知媽有多久沒在家裏開夥了。

    杜宇峰把錢揣在衣袋裏,“哐啷”一聲把防盜門關了,然後出了門。

    他現在要去新華書店,這是他早想好了的。咦,怪了,一見到書就頭疼的他怎麽會去書店呢?原來上一次他閑得無聊去書店閑逛的時候偶然看到了一本《人體速寫》,他隱約知道在大學某些係中開設有人體繪畫課,還有人體模特等等。他翻開第一頁,隻見《序言》部分寫到:

    “人體,幾千年來被人類作為美的對象研究認識和表現。人體作為造型藝術的重要對象,一直為古今中外的藝術家們所謳歌和記錄。從遠古的岩壁畫冊、古希臘的裸體運動員雕像到克裏姆特、弗洛依德的現代人體畫,從中國的敦煌壁畫到日本的浮世繪,無不可以看到人體千姿百態的身影,各個時期都不乏傑出的大師和作品。

    人體,尤其是女性人體的曲線之美,使人類對人體形成以s曲線變化為核心的共同的審美情結……“

    人們常說看書首先得看“序言”,但杜宇峰隻看了一兩段,他看見字就有些煩,他既不知道什麽“弗洛依德”,也沒聽說什麽“浮世繪”,更不懂什麽“審美”,於是他繼續往後翻。隻見每一頁上都有兩幅圖——一幅是模特的全裸照片,一幅是速寫的人體素描,旁邊還有些什麽速寫技法,他才不關心這個呢,他關心的是那一張張令人臉紅心跳的裸體模特的照片——他可從沒見過這樣的圖片,就是在網站上那也還有些衣服遮遮掩掩。他緊張極了,感覺好像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他趕緊把書放迴了書架,但他並沒有走,還是立在原地,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沒走。他紅著臉做賊似的緊張地向四麵張望——並沒有人盯著他。他稍稍放心了,又將那本書從書架上取了下來。裏麵的模特——不,是女人!他覺得自己身體裏有一股熱流在湧動!那些漂亮的模特們或坐或站,或跪或躺,或正麵或背麵……這些是在課本上無論如何也看不到的,即使那些令人心跳的“口袋書”也是沒法比的——文字和畫麵畢竟不同嘛。他在那裏足足看了十幾分鍾,從沒有哪一本書他看得如此認真和專注。看到後來他想應該把這本書買迴去,可要去收銀台蓋章付錢,叫工作人員看見我買這種書……他最後還是放棄了,決定隻飽飽眼福算了,於是他又足足看了二十分鍾。

    自從上次看書迴來,他腦子裏經常想起那一幅幅讓人心跳的畫麵,即使是覃眼鏡在課堂上怒氣衝天的時候。這或許是人的通病吧——沒見過的總想看一看,沒有的總想據為已有。後來他發誓下次去一定要把那本書買迴來,即使售貨員帶著異樣的眼光他也不怕。所以今天他急急忙忙地迴家取錢要去把那本書——他想了很久的書買迴來。

    他直奔書店二樓,終於在萬書叢中找到了那本《人體速寫》。上次他來的時候有五六本,而現在僅剩下一本了。“真是幸運。”杜宇峰暗暗慶幸。

    杜宇峰拿著書向收銀台走去,心裏真是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還好,收銀員這時正忙。“她可能不會說什麽。”他這樣安慰自己。

    “哎,你們家孩子成績怎麽樣?”收銀員一邊忙著收款打碼,嘴上也不閑著,忙著和旁邊的中年婦女閑聊。

    “好什麽呀,都初三了,成績總是不穩,一上一下的,考重點高中是沒多大希望囉……”旁邊的中年婦女有些泄氣。“還是你們家園園行,成績穩,聽說從沒下過前三名——”

    “穩什麽呀,那孩子呀總粗心,要是不粗心準能次次考第一名。”看樣子還不滿足——從沒下過前三名還這麽一副美中不足的樣子,那叫那些排在後麵的還怎麽活呀?“雖說成績還算過得去,但誰能打保票就一定能考上重高?”

    “這倒也是。”

    “所以呀,我們當家長的還得給她加把勁。這不,隻要書店到了相關的輔導書,我都要給她買一本,像什麽‘考霸’‘考王’‘秘笈’‘指南’……總之少一本不如多一本。

    ……

    杜宇峰聽著這些就惡心,終於輪到他了。他把書遞了過去——神經都繃緊了,萬一收銀員詢問,怎麽辦?還好收銀員手、腦、嘴三不空,她才沒閑工夫關心你買的什麽書呢?你隻要付錢就行了——一分也不能少!

    杜宇峰巴不得早點離開,可偏偏沒零錢,他得等收銀員給他找頭,他真有些後悔上次沒有看好定價換好零錢。

    拿了找頭,杜宇峰飛似地逃出了書店。然後他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慢慢去“欣賞”和“學習”去了。

    尤利軍挨了打,當時的痛是刻骨銘心的!可俗話說“時間是醫治創傷最好的良藥!”剛過了那幾天,尤利軍老實了不少,作業也能完成了,雖說錯得多,但也算是一個難得的進步。

    “這幾天,尤利軍好像還不錯。”教數學的王老師放下書對袁睿思說。

    “前幾天挨了他爸一頓打,是老實多了。”袁老師答道。

    “黃金棍兒出好人嘛。”

    “就是。俗話說‘棉花不修花不開,孩子不打不成才’!‘玉不琢不成器,兒不打不爭氣’!”

    “古時候學堂裏的老夫子不也都有戒尺麽?”

    ……

    辦公室裏老師們談開了。

    中國幾千年來關於“棍棒教育法”的理論太多了。袁睿思是不主張體罰學生的,小時候她家境困窘,父母先後去世,自然沒有挨過父母的板子,後又跟著姐姐,學習一向刻苦,也很少挨過老師的訓斥!但尤利軍挨打後這幾天的轉變似乎讓她對“棍棒教育”多了些認識——犯了錯,隻是批評教育,那隻是隔靴搔癢,其實“勤學守紀,認真完成作業”這些道理不但並不深奧,而且非常簡單,那學生怎麽就做不到呢?這好比“當官要清正廉潔,不能貪汙受賄,要為民作主”的道理一樣淺顯易懂,但為什麽反腐卻屢禁屢貪,越貪越多呢?都是缺乏約束或約束得不夠,對貪官的約束是國法、是製度,對學生的約束就得由老師、家長來批評教育,特別是那些屢教不改、自製力差的,就得強製管教。

    “袁老師,我錢被人偷了。”下午第二節課後,班上的張向陽就來報告袁老師。

    “丟了多少?”

    “一……一百塊。”張向陽有些吞吞吐吐。

    “一百塊?”袁老師有些吃驚,“六年級的學生哪來這多錢呢?班上那些城裏的孩子還有可能,但張向陽在城郊農村,家裏並不富裕,怎麽會有這麽多錢?”袁睿思心裏這麽想。

    “什麽時候不見了?”袁老師決定先不問錢從哪裏來的。

    “上午第三節課後就不見了。”

    “那你什麽時候發現錢都還在呢?”

    “第二節課後。”

    “你肯定?”

    “嗯。”張向陽點了點頭。

    “你把錢放在什麽地方?”

    “我把它夾在字典裏的。”

    “那你那一百塊錢是零的呢,還是一張整的?”袁老師想試探一下。

    “是一張整的。”

    “整的?”袁老師一聽心裏已明白了幾分,“張向陽的家長是不可能給他一張百元大鈔的。”但她還是覺得先不要問他錢的來曆。

    “第三節是什麽課?”

    “計算機課。”

    “都到計算機室上課去了,就一節課時間,錢就不翼而飛了?”袁老師心裏想。

    “有沒有誰見你把錢夾在字典裏?”袁老師繼續問。

    “沒人看見。”

    “你上午就丟了錢,為什麽等到下午才告訴老師?”

    “……”張向陽立在那裏默然不語。這更證實了袁睿思心中的猜測。

    “老師,你問問尤利軍吧,有可能……有可能是他偷了。”

    “為什麽問他呢?”

    “因為隻有他沒上第三節計算機課,他說頭疼不舒服,向湯老師請了假,所以我懷疑——”張向陽談了自己的想法。

    “好,你去把尤利軍叫到辦公室來。”

    “報告。”尤利軍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站在辦公室門口。

    “進來。尤利軍,你知道老師為什麽叫你到辦公室來嗎?”袁老師溫和地問。

    尤利軍搖了搖頭,耷拉著腦袋——他經常是那樣。

    “頭還疼嗎?”

    尤利軍還是搖頭,他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沉默”、“搖頭”、“點頭”是他的慣用語言。

    “你第三節,上午第三節課到什麽地方去了?”

    “在教室裏。”這次用“搖頭”不能迴答了。

    “張向陽說他的一百元錢丟了——就在第三節課,你知道嗎?”

    尤利軍又搖了搖頭。

    “尤利軍把錢偷了的可能性很大,上次偷超市的東西還被保安逮住了。可他不會承認的。”袁老師心裏盤算著。

    “你把錢放到什麽地方去了。”袁老師突然嚴厲地盯著尤利軍喝問,想詐他一詐。

    “我……我根本就沒拿什麽錢。”尤利軍辯解道。看來尤利軍並沒有上袁老師的當,這小子還挺狡猾呢。

    “難道說是我猜錯了?不可能!沒有證據,怎麽才能問出來呢?”袁老師沉思。

    “尤利軍,犯了錯不可怕,隻要你改正了就是好學生,但如果明明知道自己犯了錯又不承認更不改正,那可就不是好學生了。你想想吧。老師等會兒再問你。”袁老師將尤利軍留在辦公室裏想一想。

    “想好了嗎?”

    “老師,我沒拿。”尤利軍仍然堅持。

    “難道真的是自己猜錯了?”沒有證據,袁老師也不好硬說是他偷了。

    辦公室裏一陣沉默。

    最後袁老師覺得雖然尤利軍的可能性較大,但現在還不能確定就一定是他拿了那一百元錢。“證據不足”,隻好又叫他迴去。

    “老師,我昨天下午看見尤利軍又去網吧打遊戲了,他還買了一輛四驅賽車呢。”第二天班上的張怡同學向袁老師報告。

    “遊戲?賽車?這都要錢呀,他哪來這麽多錢?一定是……”袁老師心裏想。

    於是她立即把尤利軍叫到了辦公室。

    “你的賽車呢?”袁睿思盡量平和地問。

    “賽車……還給別人了。”尤利軍猶豫了一會兒才迴答。這小子還真有些狡猾,不過再狡猾的狐狸終究騙不過獵人的眼睛。

    “還了?借誰的!”袁老師見他還在撒謊,加重了語氣。“還有你到網吧打遊戲是怎麽迴事?哪來的錢?”

    “……”尤利軍無言以對。

    “說!是不是你把張向陽的錢偷了?”

    “不是……”尤利軍欲言又止。

    “不是?看你還能撒謊到什麽時候?”袁老師是越說越氣,都到了這一步了,他還不承認。真是鴨子的嘴硬。

    “不老實,手伸過來!”她的耐心都磨光了。她順手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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