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摸摸他的腦袋。 他從不跟林渙說自己都做了些什麽,一向都是默默地去做,林渙也不知道,但他每次看到自己累的時候,都會跟自己說一聲辛苦了。 沈倦忽然覺得很奇怪,故意問:“我又不是為你做事兒,你和我說辛苦做什麽?” 林渙:“我是替別人道謝的,他們不知道先生做了什麽,我是知道的,我還知道,還有很多像先生這樣的人,一心為著百姓在做事兒,是最好的官。” 不像那些個壞蛋,整日裏隻知道爭權奪利,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燒殺搶掠貪汙受賄,壞事兒都做盡了。 百姓們也總是記得他們的多,罵他們貪官。 怎麽說呢?大家對這些貪官汙吏簡直了解的頭頭是道的,曆史上也多是記載這些人的事跡,很小能注意到其餘人。 這是林渙最近看史書感覺出來的,他的《漢書》已經看完了,二十四史看了大半,裏頭像是秦儈這樣的奸臣記了大半,還有就是些高風亮節但是過得特別慘的好人。 像倦哥這樣的好人都沒有什麽記載的。 沈倦摸了摸他的頭,感慨:“難怪人家都說,要是自己的學識夠了,一定要收幾個弟子,教育弟子的時候,也是在反思自己,同時弟子的思想也能反饋給老師,我感覺你也能教我不少的東西。” 林渙卻沒聽見後半句,反而警覺:“先生?你要背著我收別的弟子???” 沈倦:“……” 林渙噘嘴:“國子監裏那些也就算了,左右不是正經收的,先生隻能有我一個正兒八經拜了師父的徒弟!” 沈倦說:“我本來也沒想著收別人,你想到哪裏去了?” 林渙這才高興起來:“好!” 沈倦歎氣:“小小年紀從哪裏學來的這樣的脾氣。” 【心上人:就是因為小小年紀才會有這樣的脾氣啊,反正我見過的小孩子,獨占欲都比大人強多了,玩具要一個人,先生也要隻是他一個人的,歡寶現在也就是九歲,這種想法還挺正常的。】 【白菜豆腐腦:笑死,倦哥一說可能會收別的徒弟,歡寶嘴撅得都能掛油瓶了。】 林渙才不理他們調侃,扭頭問沈倦商量別的事情:“那個什麽義忠親王,以後怎麽辦?” 他看了史書,自然知道這樣造反的人都是要被殺頭的。 可義忠親王是皇上的親兒子,而且聽說現在的皇上特別看重自己的子嗣們,要是他把義忠親王砍了,心裏得多難受啊。 沈倦說:“這才是我最近為什麽忙的原因。” 他一句話差點沒讓林渙嚇到地上去:“前兩天,義忠親王服毒自盡了。” 林渙:“哈???” 不是吧?? 他以為義忠親王有膽子謀反,應該是個聰明人物呢,怎麽被抓了就自盡了? 直播間也搞不懂。 【一言不合:感覺這朝廷跟鬧著玩一樣,難不成因為曹老根本沒怎麽提到紅樓夢的背景,這背景才這麽敷衍??】 【古文學研究:不至於不至於,其實感覺也挺合理的,這義忠親王、忠順親王都被封到親王了,想來年紀也挺大了,和康熙那會兒一樣,兒子們年紀都大了,有野心了,康熙自己卻又在壯年,壓製不住他們。】 【古文學研究:不都說曹老在隱喻自己的家族麽,要真是和猜測中的一樣,義忠親王和太子差不多,康熙還挺喜歡自己那個太子的,舍不得殺他。但是這種謀反的事兒咋說呢,就像你做了壞事被大人們發現了,豈不是會很羞愧?記一輩子都有可能,而義忠親王呢?他原來是被當做儲君培養的,結果自己按捺不住想謀反,謀反還失敗了,天下皆知,能不羞愧嗎。】 【無語:主要是他這個被發現的辦法太過兒戲了吧,一封空白奏折就把他逼成了這樣。】 【白菜豆腐腦:害,父子相疑,帝王家的老毛病了,也不止康熙一個人,李世民和李淵什麽的不也是這樣麽。】 林渙震撼。 沈倦好像也沒準備和他細講義忠親王的事情,提了這一句也就沒了。 隻說:“這幾日你出門要當心些,雖然他是服毒自殺,且是反叛後死的,但是當今對這個親王的感情還是挺深的,叫禮部以老千歲的名義下葬,隻是喪禮一切從簡,不叫外頭人知道,也就幾個開國以來的勳貴家裏才讓去觀禮的,你可別走漏了風聲。” 林渙噢一聲,忽然想起什麽,問直播間:“他這個老千歲,是不是就是指太子?” 【一言不合:是啊,以太子之禮下葬,唉,要是義忠親王不犯傻,以後可能皇位就是他的了。】 【金金不計較:誰讓他等不及呢,不過幸好他沒當上,不然就他們家那些下人的腔調,一個王爺就跋扈成這樣子,要是當了太子當了皇帝,豈不就是天底下最跋扈最囂張的蠹蟲了!】 【斤斤計較:確實,雖然後來登基的那個皇帝好像也一般,但是吧,比義忠親王好一點,至少沒聽人說起他家的下人欺負人之類的事情發生,而且還知道除了那些沒落奢靡的勳貴。】 【啊這:感覺也對應上了,秦可卿死的時候,薛大傻子不是還說了麽,他家的那塊兒棺材板本來是義忠親王預定下來的,結果義忠親王犯了事兒,就剩下了,最後賣給賈珍了。】 林渙又問沈倦:“先生,我有個問題,這個義忠親王死了,和那些個什麽四王八公有沒有什麽關係?比如賈家這樣的,他們會不會受影響?” 沈倦點頭:“影響肯定是有的,最先的時候,皇上為了給義忠親王一些特殊待遇,特許他和這些權貴大臣相交,來往頗為密切,江南水患,還是甄家幫著他收納的錢財。” “他們曾盛極一時,義忠親王沒了以後,他們就相當於失去了籌碼——傾闔族之力幫了的人沒了,末了要成一頭空了,現在還是皇上在位還好說些,等新帝繼位,他們這些義忠親王的助力,在他的眼裏,就是眼中釘肉中刺了。” 林渙懂了,難怪後麵四王八公就沒落了。 沈倦說:“這迴義忠親王的事裏,王子騰出了大力,王家許是還能興盛一段時間,王子騰的官還會再升,史家主母死了,史家人都在守孝,他們家的男丁雖然沒有守孝,但也都閉門不出了,在這事裏沒什麽存在感,賈家在朝的人太少,連邊都摸不著,要是他們往後不自己作死,也不會出什麽大事兒。” “這事兒裏關係最大的是薛家。”沈倦想了想說,“薛家巨富,義忠親王養兵,除了貪汙的那些銀子,其餘都是薛家出的。” 林渙一驚:“全是他們家出的?” 沈倦點頭:“還有義忠親王和那些地方官員來往的書信,也都是用了薛家的關係網送出去的。” 林渙嘖嘖稱奇:“他們家的膽子這麽大?” 【古文學研究:有一說一,薛家紫薇舍人的職位就是中書舍人,起草詔令之類的,是個文官,薛家和林家一樣沒有什麽傳承家族的人,薛蟠還不靠譜,不拖後腿就算了,像是別的四大家族,賈家王家史家都有人在朝為官,且都是武官,薛家相比起來底子太淺,而且能往上競升的武官可比文官少的多了,說句難聽的,天底下的讀書人多了去了,武官卻少得很,所以薛家不是不可替代的。】 【古文學研究:既然能被替代,他們的危機感也必定比別人重,自然會鋌而走險,更何況薛家還是起草詔令的人,這樣的人幫著義忠親王謀反,皇帝肯定接受不了。】 林渙懂了:“所以薛公必死?” 沈倦說:“你聰明了,薛公死期已經到了。” 林渙想了想薛家的後來,搖了搖頭。 “不過薛公也還算聰明,他從沒叫自己的兒子女兒夫人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而且還故意把兒子養得不怎麽樣。起初還是皇上默許的他們接近義忠親王,現在出了這事兒,禍不及家人,其餘薛家人還是能保全性命的,若是安安分分的,靠著他們家的錢財,也還能富足下去。” 【白菜豆腐腦:薛大傻子撿迴一條命啊……】 【心上人:傻人有傻福唄,隻是可惜了寶姐姐,從前還能說一句算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薛公一死,她就是徹底的商戶女了,隻有內務府那點兒權力,往後也散幹淨了。】 【無語:其實原著裏還真沒看出來薛家是最早敗落的一家,都說是賈家先敗落下來的,薛家還那麽有錢,幹的內務府的活兒,寶姐姐平時也沒看出來什麽不對,不過按照倦哥說的,要是他們不摻和賈府的事情,後麵也不會過的太難吧,可惜。】 【金金不計較:我在想一個問題,後來寶釵來了賈府,賈母不想讓寶釵和寶玉在一塊兒,是不是因為寶釵還有這麽個罪臣之女的身份啊?】 【啊這:樓上猜測的有可能嗷。】 【一言不合:你們都在關注什麽敗落不敗落的,我隻是在想,再過幾年,寶姐姐就會來賈府了,呲溜。】 林渙:“哼,林妹妹還不夠你們瞧的麽,這會兒又想要寶姐姐了?” 直播間嘻嘻哈哈。 可不止他們惦記著寶姐姐呢。 沒多久,賈府裏就收到了薛家的來信,薛公沒了。 賈母拿著信長歎一聲。 寶玉反而問:“不是說薛家有個薛姨媽、薛大哥哥和寶姐姐的麽,他們怎麽辦?老太太索性接了他們一塊兒過來算了,家裏也熱鬧些。” 賈母說:“你知道什麽,你薛姨媽他們要在家裏守三年的製呢,要接也是要三年後了。” 賈寶玉脫口而出:“那怎麽林妹妹不需要?” 林黛玉本是和三春在說話的,聽了這話沉下臉。 院裏一片寂靜。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9-11 08:29:00~2021-09-11 22:14: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小夏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夏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48320548 5瓶;林道儀 2瓶;42753253、wzj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98章 偏偏賈寶玉看不懂人家的臉色, 還追著說:“還是妹妹好,不到三年就到府裏來了,這樣的模樣性情就該到咱們府裏來!” 【白菜豆腐腦:好家夥我直唿好家夥,這丫是真不會說話啊……】 【一言不合:何止不會說話, 他但凡長點心也不會拿兩個沒了爹沒了娘的姑娘比較說話, 估摸著還覺得自己問完這話很機智呢。】 【無語:歡寶九歲, 他隻比歡寶小一歲,偏偏還天真的和三歲小孩似的, 我們家歡寶三歲的時候都不會這麽沒眼色嘴上不積德。】 【金金不計較:我覺得這丫就欠罵欠收拾,但凡他家裏父母能支棱點, 也不至於把他養成這個樣子, 總有人說讓我們在看賈寶玉的時候要把他放到時代背景裏看,但是我尋思著就是放時代背景裏他也隻是個有一點思想覺悟和才華的紈絝公子吧, 沒有擔當, 逃避現實。】 【心上人:很難不讚成,除了那一點思想覺悟他一無是處, 但是我就想說了, 原著裏的女孩兒們就算是放到現代那也都是被人誇被人愛的存在,性情各異卻不乖張乖僻, 個個都好, 怎麽換一個男人, 有一點思想覺悟就被捧這麽高?】 林渙已經站起來了,被林黛玉強行摁了下去。 她自個兒把帕子往桌上一摔,冷笑:“我的模樣性情?我今兒就叫你知道我是什麽樣的性情!” “我娘一病沒了, 老太太怕我無人教養才把我接到這府裏來,你倒好,說的好像我是上趕著來的一樣。” 林黛玉看向賈母:“原是老太太心疼我, 我不該說這些,隻是你這話說得實在難聽,叫我陣陣泛嘔!” 林渙實在憋不住:“是誰巴巴地到揚州去接人,還沒出熱孝就忽喇喇地登門的?那會子我也在,足在外頭等了百日才進的門,你們家的奴才倒好,熱孝登了門,扭頭寶二爺還要置喙一句林妹妹怎麽沒給家裏守三年的製!” 賈寶玉一臉茫然。 他不過是問一句,怎麽倒引得兩個人都這麽生氣? 林黛玉氣急了,眼淚刷刷地落:“我本就沒了娘的,隻怕府裏和寶二爺一般這麽想的不知有多少呢,總在外頭傳些風言風語,我也隻當沒聽到,我來是為了侍奉老太太的,別人與我有什麽相幹?也就是姐妹們都好,才會平日裏一塊兒玩,頭一年的熱孝裏我出過門不曾?我連你寶二爺的院子都沒登過門!怎麽這會子又來置喙我!” 她哭著投向賈母懷裏:“老太太,既他這麽不待見我,我還是家去吧!” 賈母本來因著林渙那一句話有些動氣,這會子黛玉在自己懷裏哭得梨花帶雨,又本是賈寶玉說錯了話,她那股子氣就散了,忍不住摩挲著外孫女:“我可憐的敏兒啊!” 兩個人哭成一團。 探春這樣的火爆性子早忍不住了,拉著賈寶玉說:“你如今是怎麽了?越發頭腦不清醒起來了,林姐姐和我們是什麽樣的關係,她平日裏又是多麽好說話一個人,偏你要拿那些個陳年舊事戳她的心窩子?寶姐姐那是沒了爹,她娘可還在的,有人教養著,林姐姐家裏卻沒有,隻渙兄弟的娘。” 她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本就是老太太要去接她的,林姐姐林姑父也是為著老太太想念女兒外孫女的心才來的,否則去渙兄弟家裏豈不是一樣?偏你不長腦子,這樣的話也敢說出口。” 賈寶玉本來看林黛玉哭了有些心慌,偏林渙和探春又來指責他,他自覺委屈,一時又說:“如今你們都偏向著他,從前還沒來的時候姐妹們隻和我玩,如今可好了,一個個都把我給忘了!” 這話把探春氣得眼前發昏:“我們為什麽不和你玩了?你就不知道問問是什麽緣故?從前你也不是這樣兒的人,對姐妹們愛護得不得了,隻這陣子不知道怎麽了,頭腦發昏地開始作起怪了,我們姐妹們都不敢和你再親近,生怕哪天被你掛在嘴上說上那麽兩句,展眼整個府裏都能議論起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