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安平的猜測沒有落空。


    一連三天,連黑等人在信陵商市大肆采購,每次都把貨撞到牛車幾乎拉不動為止。


    由於存在著“每人限購三天”的規定,到了白氏進入信陵商市的第四天,鄭安平已經看不到連黑等人的身影。


    而白氏的各個貨棚,一如三天前那樣塞得滿滿當當,那些站在商鋪門口和街角的夥計們,依舊在賣力地吆喝著“隻要九九八,新年大禮包買迴家”。


    進入商市采購的人也沒有減少,若非是看不到連黑等人的影子,鄭安平幾乎以為自己又迴到了三天前。


    這三天裏,孔氏的手下從白氏的商鋪、貨棚裏買走了這麽多東西,白氏依然能保持充足的供應,可見其財力之雄厚。


    “白氏不愧為魏國頭等豪商啊。”


    鄭安平在路過洞香春樓下的時候,低著頭稱讚了一句。這時,他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他:


    “鄭安平,站住!”


    鄭安平心中一凜,馬上就聽出這是連黑的聲音,他漸漸放慢了腳步,等連黑跟了上來。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連黑快步貼上,看看四周,從懷裏掏出一個布袋來,一手提著在鄭安平的眼前晃了晃:


    “我給你錢,你去旁邊白氏的鋪子裏買,買空他們!”


    鄭安平不以為意,扭過頭冷哼了一聲:


    “你已經帶著手下連買了三天,白氏的出貨量一點也沒少,你以為再買三天,就能買空白氏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拿人錢財,幫人做事。你給個痛快話兒,到底做不做?”


    鄭安平的眼睛轉了轉,問道:


    “酬金多少?”


    “一成!你買十金的貨,運到孔氏的倉庫裏,就給你十一金,你運一百金的貨,就給你百一十金!”


    “成交!”


    三天後,鄭安平已賺了百多金的錢財。他多方籌措,總算是湊了些錢,從白氏買入,再運到孔氏賣出,反複三天,總歸是小有盈利。


    這百多金看似不多,但已足夠鄭安平和手下幾個兄弟數年的用度。


    除了他自己,鄭安平還看到很多在信陵城內城外的熟臉孔,他們也受雇於孔氏,從白氏的鋪子裏運出很多物資。鄭安平認得這些人,他們也是信陵一帶的遊俠。


    然而,白氏的貨仍然供應充足,似乎永遠也不見底。


    到了白氏入駐信陵商市的第七天,孔氏似乎坐不住了,往日裏關閉著的商鋪終於開張營業。


    “糧貨種子農具都有了,全部八折了!”


    孔氏不光有之前兩個月收購的庫存,在這六天裏也是大肆從白氏手中買入百貨,手裏壓的貨又何止數萬金?


    孔氏今日開門拋售,除了價格更為低廉,更是借著以往的聲譽和名氣。一經開張,立刻吸引了眾人的眼球,原本從附近城邑趕來,要去白氏買買買的人,都去了孔氏的商鋪買買買。


    這天午後,無忌得了空,又來到洞香春二樓的雅座包廂小酌一番。


    無忌看著對麵坐著的須賈和範雎,饒有興致地問:


    “你們說……白老板會不會跟孔氏打價格戰?”


    “為什麽不打?”須賈道,“民生百貨的行當,速來是白氏經營的主業,但對於孔氏來說卻非勝場。隻要白氏在今次的商戰中挫敗了孔氏,將其擠出,那白氏就能夠成為信陵商市的寡頭了。隻不過……”


    須賈說到這裏,不知怎的不再開口,低著頭喝酒了。


    無忌挑了挑眉毛:“隻不過……白氏取代孔氏,成為信陵商市的寡頭,也許並非好事?”


    “誠如君上所言。”


    “範叔呢,你怎麽看?”


    “白氏若能傾盡全力,當然可以把孔氏從信陵擠出。但是……信陵不比大梁,往來商賈不多,白氏的貨物若要售出,多半還是流向信陵和附近城邑。問題就在於,信陵和附近城邑能夠吸納的貨物,十分有限。”


    聽到這裏,無忌點了點頭,讚道:“範叔所言不錯。就算白氏能夠無限供貨,但信陵這一帶能吃下多少還是個問題。我也很好奇,白老板究竟會怎麽做?”


    “在下以為,這不是白氏如何做的問題,而應取決於孔氏如何做?”


    “為何?”


    “白氏有遍及魏、韓兩國全境的貿易網絡,就算是白當家運來信陵的貨賣不掉,也可轉運到新鄭、南陽、大梁各地,但孔氏卻沒有這個能力。一旦信陵一帶不需要那些東西了,孔氏囤積的物資就沒了銷路。根據之前的預測,在白氏進入商市、開售百貨之後,大約十天就能穩定市場、平抑物價,現在已經是第七天了。以我之見,孔氏到此時才出來清倉,有些晚了。”


    “範叔的意思,因為孔氏出手太晚,所以注定要滯銷?一旦滯銷,孔氏要麽任由那筆貨爛在手裏,要麽虧本拋出,從此從信陵商市退出?”


    “若孔氏認栽服軟,就此從信陵商市退出,那多半落入了白氏的算計……事已至此,白氏在這次商戰中已經穩賺不賠,至於孔氏……他們到底怎麽去做,終究還是未知。”


    到了第八天,白氏開始以平價的七折出售貨物,孔氏不甘示弱,亦在當日午後跟進。


    第九天,白氏以半價出售貨物,孔氏亦同。


    如是又過三天,白氏和孔氏都還在維持著五折的低價,但是前來信陵商市采購的人已經大大減少。


    第十五天,白氏再次恢複平價出貨,孔氏卻在一夜之間,幾乎將所有的商鋪都關掉了。


    這天一大早,無忌剛剛晨練完畢,正準備去軍營裏巡視一番,侍衛忽然來報,說孔氏有人求見。


    “孔氏的人?”


    無忌接過阿三遞過來的名刺,見到落款是“啟封孔黑”,不由“咦”了一聲。


    在這段時間裏,無忌早就查明,在信陵城主事的孔氏之人名叫孔黑,是啟封孔氏一組族長的次子,據說頗得族長的看重。


    孔黑在信陵經營兩年,以煉銅、冶鐵為基礎,將孔氏的業務擴展成為一個綜合體,可謂是能力出眾。


    但孔黑兩年的苦心孤詣,亦比不上白馥美兩個月來的布局和謀算,在這半個多月的商戰裏一敗塗地。


    看到孔黑的名刺,無忌頓時想起數日前範雎所做的推測,當時他說“信陵商市的洗牌結果,不在於白氏如何做,而在於孔氏如何做”。


    現在孔黑來信陵君府求見,是不是說他們已經做出了決定?


    “讓他等,先晾兩個時辰再說!”


    兩個時辰後,在信陵君府的一個偏廳裏,無忌看到一個一身緇衣的年輕人,手捧一具長匣,昂首闊步地走了過來:


    “啟封人孔黑,特來向君上獻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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