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葛凱文從京城迴來,滿臉掩不住的喜悅,被家人一通打趣。


    葛凱琳趁機敲詐:“二哥,我可是在欣毓跟前說了你不少好話,你能順利和欣毓訂婚,可少不了我的功勞,你該怎麽獎勵我?”


    葛凱文不吃她這一套:“你是我妹妹,和欣毓關係最好,替我說好話不是應當應分的?”


    葛凱琳得了個沒趣:“嘁,二哥還沒意思。”


    葛凱文哈哈大笑,指指劉墨和一個軍士抬進來的一口大箱子:“逗你呢,這些都是你的。”


    葛凱琳湊過去:“是什麽?”


    “六小姐,東西多著呢,有時間您慢慢看。”劉墨和那軍士徑直把箱子抬去彩星院。


    葛凱琳那幾乎要黏在箱子上的眼神,逗得大家直樂。


    譚柳兒攆她:“人在這兒心不在這兒,想看就去看個夠。”


    “嘿嘿,那我去了啊。”一溜小跑出了屋子。


    人都快跑到疊翠院門口了,還聽見葛仲嗣咋唿:“凱琳的婆家可得好好挑,不能嫁給家裏規矩嚴的,否則還不得把個小人精給憋屈死。“


    “這話還用你說,凱琳可是咱家最小的孫女,誰要是敢給她委屈,看我不廢了他。”向來是婦唱夫隨,這迴顛過個兒來了來了。


    出了疊翠院,葛凱琳的步子慢了下來。


    她說不上自己是怎麽迴事,就是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急著看禮物,也是想借機出來,以免被大家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迴到自己屋裏。見水芹正清理劉墨送來的那口大箱子,隨口問:“都有些什麽?”


    水芹道:“大多是書,其他奴婢能看得到的,就是京城的小玩意和六小姐愛吃的點心。”


    這些都是二少爺慣常送給六小姐的,箱子裏還有幾個精致的盒子,她可是不敢打開的。


    請示:“六小姐,書架都擺滿了。是不是專門布置個書房。”


    葛凱琳的臥房擺設很簡單。除了衣櫥就是書櫥,衣櫥放在不起眼的角落,入眼的幾乎都是書。不熟悉的人進來,還以為進了書店呢。


    “這事你和水玨商量吧,隻要別弄壞了我的書就行。”葛凱琳從大箱子裏拿出一個木盒。


    木盒蓋子刻著彩星,細密的葉子。繁瑣細小的花朵,七彩的顏色。雕工不比葛天彪差,和葛凱武也不是一個風格。


    她好奇這是誰送的,葛凱文可沒有這個本事,葛凱賦更不耐煩幹這個。


    想打開看裏麵裝著什麽。發現箱子上掛著一把小鎖,找遍箱子都沒發現有鑰匙這玩意兒。


    這就怪了,送人禮物卻鎖著。還不給鑰匙,難不成二哥又和她玩什麽花樣。


    暫且把木盒收在抽屜。她和水芹一塊收拾大箱子。


    其他幾個盒子裏沒什麽新奇的東西,無非是些首飾還有玩具,是二舅母、大表哥、大表嫂、大哥、大嫂,還有吳音華送給她的。


    吳音容和葛凱文同在京城,兩人隻在吳子易家偶爾見麵時打個招唿,一般互不來往。


    倒是吳音華,時不時讓丈夫給葛凱文送些吃的穿的,每次葛凱文迴葛鎮,吳音華都會讓葛凱文稍些東西來,禮物從老到小都少不了。


    葛凱琳扒拉著盒子裏的小刀小槍,很無語。


    大哥呀,大嫂懷孕,你也沒必要把給侄兒或侄女的玩具當禮物給我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東西剛收拾完,葛凱文來找她,又被她一通打趣。


    葛凱文問她:“看見一個掛著鎖的木盒沒有?”


    “搞得還挺神秘。”葛凱琳從抽屜裏拿出刻有彩星的木盒。


    “祥哥有事不能迴來參加我的定親禮。”葛凱文遞上一把很小的銅質鑰匙:“打開看看。”


    “什麽呀?”葛凱琳莫名覺得心慌。


    “既然上了鎖,你自己看吧。”葛凱文說完就出去了,順便把屋裏其他人都支使開。


    按耐住心裏莫名的情緒,葛凱琳用鑰匙打開了鎖,猶豫了一下,這才掀開木盒蓋子,看清盒子裏的東西後立馬呆住。


    盒子裏整整齊齊排列著兩排木雕,從長滿血瘤醜陋的嬰兒,到嬌美亮麗的妙齡,每個木雕都是她的模樣,從不滿周歲開始,到她今年滿十五歲,整整十六個。


    葛凱琳的腦迴路不夠用,這是怎麽個意思?


    譚柳兒宣布,緒欣毓雖不是葛家女兒,卻是葛家的媳婦,而且還是在葛家長大的,就照定的規矩辦,十八歲才能成親。


    緒欣毓還不滿十五歲,她和葛凱文隻能先行小定禮,等緒欣毓滿了十六歲,再行大定禮。


    葛凱文的臉上立馬掛上了苦笑,其餘人則是各個嬉笑,葛仲嗣甚至哈哈大笑。


    本朝訂親有大訂與小訂之分。


    小訂是男女雙方隻互相交換信物,先把雙方關係確定下來。


    大訂主要是,男方把彩禮送到女家,女家再把嫁妝單子給男方過目。


    鄆城縣的大訂禮和其他地方大同小異,小訂禮就有點折騰人的意思,除了交換信物外,男方還必須得喝下未來嶽父親手榨的一小碗苦肉汁。


    葛凱琳小時候去吳麗翠家的路上,吳麗梅和吳麗翠教她和吳音薇認過苦肉,說是苦肉吃起來雖奇苦無比,卻最清心敗火,暑天吃最好,而且還是解毒良藥。


    當時隻聽吳麗梅說起,葛凱琳就覺著舌下泛苦水。


    吳音薇問吳麗梅,苦肉過了滾水還苦不苦,吳麗梅迴答,清涼微苦,卻沒有了藥用價值。


    也就是說,這苦肉無論怎樣處理,都是苦,喝苦肉汁跟受酷刑沒兩樣。


    要命的是,苦就苦吧,還得親自去采來送給對方來虐待自己。


    隻看葛凱文一張俊臉皺成了的苦瓜臉。葛凱琳就能想象得到葛凱文喝苦肉汁時的表情。


    葛凱琳斷定,譚柳兒這絕對是故意的。


    別人家的女孩子滿十五歲就成親了,有的沒滿十五歲也先成親,等滿了十五歲再圓房。


    而且朝廷也沒規定年齡太小就隻能行小訂禮,是小訂還是大定都是自家說了算。


    不過沒人替葛凱文說情,誰讓葛凱文整天一副書呆子樣,實則腹黑無比。


    用葛凱琳的話來說。就是滿肚子壞水。擺出一副正兒八經的臉捉弄人。


    好容易能夠抱得美人歸,再苦也得受,明天就是小訂禮吉日。葛凱文趕緊行動。


    葛鎮還是葛家莊的時候,到處是荒地,野菜到處是,采苦肉根本不費事。一刻鍾就能采半籃子,現在犄角旮旯的土地都被利用。要想在平地采到夠榨苦肉汁的量,得費一番功夫。


    應遊客要求,山上這幾年做了些改造,不過大多地方仍保持原貌。想要找到足夠的苦肉,比在山下還是容易些,到太陽落山時。葛凱文采了滿滿一背簍。


    第二天,小定禮日。


    嶽父笑得很慈祥。嶽父手上的托盤碗裏的菜汁很漂亮,濃稠的液體泛著綠個瑩瑩的光。


    葛凱文溫和地給緒老爺行了禮,從容端起托盤上的碗,慢慢把碗湊到嘴邊,仰頭,張嘴,閉氣,像倒水一樣,一碗綠色汁液很快倒進嘴裏。


    一口氣喝完苦肉汁,葛凱文彎腰想要嘔吐,還是生生忍住了,身子幾乎縮成了一團。


    “好,拿糖來。”


    見證人一聲唿喝,一隻小手伸到葛凱文眼前,攤開的手掌上,幾顆糖靜靜躺在上麵。


    緒欣毓的小臉透著潮紅,既心疼而又不敢直視葛凱文的神情,看得葛凱文一時忘了苦。


    “先苦後甜,遇難呈祥,大吉大利,萬事如意。”見證人唱道。


    葛凱文醒過神,拿起緒欣毓手裏的糖就往嘴裏塞。


    緒欣毓急得從他手裏奪過糖:“唉,還沒剝皮呢。”


    不但沒剝外麵那層紙皮,一下子塞進去幾塊糖,還不得噎著。


    觀禮的人哄然大笑。


    有人起哄:“哎,這不符合規矩,苦肉汁喝下去不能立刻吃糖,否則哪裏體會得到苦處。”


    有人附和:“正是這個說法,不但不能立即吃糖,就是吃糖也不能很快,得讓糖在嘴裏慢慢地自然化開,否則也是體會不了先苦後甜的好處。”


    “吃糖——,禮成——,請各位入席。”


    “哈哈哈哈……”


    緒老爺話音一落,觀禮的親朋好友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有個跟緒老爺差不多年紀的人笑道:“緒老爺還真是心疼女婿,咱們這些見證人還沒說話,您就急著宣布禮成,難不成還怕我們欺負您女婿。”


    “哈哈哈哈,還真讓你說對了,一個女婿半個兒,我不心疼,難不成指望你心疼?”


    “哈哈,我倒是想心疼女婿來著,可惜我家一幫光小子,隻能幹著急呀。”


    小定禮是在女家舉行,隻未來女婿一個人去,喝苦肉汁時需要有人見證,至於交換信物,就是兩家人私下裏的事了,觀禮的見證人隻管吃好喝好就行。


    午後,葛凱文迴來,葛凱琳糾纏;“二嫂給你什麽,讓我看看,我保準不說出去。”


    葛凱文遞來一個小巧的東西:“這個我也不認得,欣毓給我時我問過她,她卻不肯說,隻說是她的寶貝,妹子你經常和欣毓玩,你見過這個東西嗎?”


    接過隻有自己小手指頭一半大小的東西,葛凱琳仔細端詳,這東西似曾相似,卻又和她見過的不同,難不成是緒欣毓自己做的?


    嬉笑:“恭喜二哥,娶了一個心靈手巧的女子,等你倆成了親,夫唱婦隨,互為輔助,那可真是天造的一雙,地設的一對,可不是要羨煞旁人。”


    葛凱文從葛凱琳手裏搶過信物:“小人精,別轉移話題,你還沒答我這是什麽。”


    葛凱琳不再嬉鬧:“這個叫做舌哨,是含在嘴裏的一種樂器,欣毓煩悶時會吹上幾曲,這是她貼身的東西,除了我誰都沒給看過,她把這個給了二哥,其中的意味不用我說吧。”


    上一世的喜辛餘吹舌哨從不避開葛凱琳,也隻有葛凱琳聽她吹過舌哨。


    “我自然知道該怎麽做。”葛凱文珍而重之地把舌哨貼身放好。


    葛凱琳問他:“二哥,你這次在家能呆多長時間?”


    葛凱文摸摸她的頭頂:“半個月左右。”


    “怎麽這麽短時間,祥哥就不能多給你放幾天假。”


    “京城那邊事多,不能呆的時間太長。”


    “除去拜訪親戚和師友的時間,你和欣毓根本就沒有多少時間相處。”


    “哈哈,這次你可說錯了,這次迴來我不用特意拜訪親戚朋友,就是全部的時間用來陪欣毓,別人都沒話可說。”


    “除非你得了聖旨,別人就是有意見也不敢有話說,不過皇帝不會閑得連這事都管吧。”


    “皇帝就是要管這種小事,也輪不到我,不過為皇上效力的事,他可不會放過我。”


    葛凱琳好奇:“二哥你真見過皇帝,皇帝長啥樣?”


    葛凱文給了她額頭一個腦嘣:“是皇上有個任務派給祥哥,他派給了我。”


    “也就是你沒見過皇帝嘍,”葛凱琳摸摸額頭,“皇帝派的任務還可以轉的?”


    “皇帝又沒說讓他親自幹,否則他還不得累死。”葛凱文好笑。


    再次抬手,手指曲起,葛凱琳捂著額頭躲開:“可這跟你陪欣毓有啥關係?”


    葛凱文道:“還記得幾年前的水災嗎,鄆城縣是主要災民安置地,皇上不知怎麽忽然想起了這一茬,讓緒祥呈報鄆城縣的情況,我要迴來訂親,緒祥就派我順便視察。”


    “哦,我明白了,”葛凱琳的手離開額頭,“欣毓做為朝廷欽定的養殖官,有義務陪你巡視各個山頭,你倆天天在一起,可就是名正言順事了。”


    鄆城縣多山,現在整個鄆城縣適合養殖木耳的山頭,都歸緒欣毓管轄,基本是天然生長加人工幹預,暖棚養殖木耳,隻在葛鎮。


    “是呀,我的妹子不愧為小人精。”葛凱文猛地曲起手指,順利敲到葛凱琳額頭。


    葛凱琳氣惱:“真是有了媳婦就欺負妹妹,你走你走。”


    把葛凱文往外推。


    “哈哈哈哈。”葛凱文大笑著順她的手勁往外走。


    他這次迴來,確實身負重任。


    不知該說振武侯是精明呢還是蠢,鄆城縣多山,離京城也不遠,是個藏匿的好地方。


    可他忘了,這裏可是緒祥的根據地,鄆城縣大大小小的山頭,緒祥都親自摸索巡視過。


    看著葛凱文出了院子,葛凱琳在簷下靜靜站了一會兒,迴屋從抽屜裏拿出錦盒,看著一個個栩栩如生的雕像,她不知自己該想什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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