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周一上午是季仁集團固定的月度大例會時間,全體中高層員工都來參加。

    季少傑端坐在會議桌頂端,幾十號人左右一字型排開,黑壓壓的人頭整齊得像擺在超市裏的奇異果。

    他看著一顆奇異果站起來,眉飛色舞地說這個季度他部門的業績走勢,另一顆奇異果站起來,指手劃腳地說他這次的營銷推廣方案。

    他看到了,也聽到了,可一個字兒沒進心裏去。

    昨晚他累得夠慘的,比連打一天高爾夫外加一天騎馬還累人。早上7點半,他與往常一樣醒了,一扭頭,懷裏小人兒在微微透進來的晨光裏沉睡,蜷成一團,唿吸輕緩,安靜,柔弱,嬌軟,像某種無害的小動物。

    眼睛哭得腫腫的,睫毛像是淚水還沒幹透,一絡一絡的靜垂,鼻頭是可愛的圓形,紅唇被他吸咬得腫豔豔的,肉感十足。一隻手以別扭的姿勢壓在身下,另一隻小手就軟軟地擱在他的頰邊。

    他看著那隻嫩白的細蔥般的小手,湊上去輕吻了一口,忽然就覺得,整個人暈乎乎的,飽漲漲的,輕飄飄的,就好像隨時都會飛起來。

    他幫她把粘在嘴角的發絲輕輕撩開,又把壓在身下的小手掏出來,放平。

    下地想穿衣服,這才想起,昨天晚上這丫頭被他折騰得吐了一床,一屋子胃酸和辣椒味,沒辦法他抱著她轉戰到客房來了。

    他昨晚好像還為這個生氣來著?這會兒卻笑了。

    他並沒有多作停留便去了公司,精神抖擻,意氣風發,看見每一個員工都點頭微笑,嚇得前台漂亮的小姑娘打翻了開水,策劃部經理遞錯了方案,新來的小秘書對著他花癡了三分鍾。

    如果事業、金錢、權利,這些東西是男人一生不可或缺的大石頭,那麽在石頭與石頭之間,總有些細小的縫隙等待著被填滿。

    季少傑,他相信已經找到了可以填滿他人生縫隙的人。

    情啊愛啊那些,他不信,也用不著。但現在睡在他床上的那個丫頭,他決定喜歡她,對她好。

    為什麽不呢?她能給他這麽多,填滿他,完整他,開啟他,給他欲*望,讓他高興,讓他美讓他爽。

    他如往常般坐在會議室裏最重要的位置,卻一次次神遊天外。

    他不知道他此時的樣子,像極了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夥子,眼睛鼻子眉毛,微妙地笑得不可開交。

    季仁集團的員工們看著他們年輕

    的大老板,英俊的臉上兩道撓痕,笑容翹了小上午了,倆唇角估計給吊上秤砣都壓不下來,□得就像公司股票的走勢。

    他們中年紀大的四十多歲,年紀小的剛剛大學畢業,大多數人從四年前開始跟著季少傑打天下,從這座城市裏二百來平米租用的半層舊樓,到現在市中心繁華地段的整棟大廈,去年底剛剛完成上市,企業像張滿了風的帆,一日千裏,順風順水,他們季仁集團是業界的神話,而這個英俊高瘦看起來更適合去做模特兒的男子,便是他們神話王國裏的王。

    他並不像一般的官三代那般隻知道享受,雖然也會通過父輩們套消息走捷徑,但拚起命來的時候,他會在半夜三點鍾將他們叫到公司來頭腦風暴,或者為一個項目連續幾日幾夜不眠不休,而項目成功之後他會將車子鑰匙或房子鑰匙直接放在給他們的紅包裏,出手不凡,論功行賞,跟不上他工作節奏的則直接出局。

    此時此刻,這個在他們心目中神一樣存在的大老板他明顯神思不屬,卻神采飛揚,身體每一個細胞都洋溢著擋不住的笑意,這種神情極為少見,連老員工都頻頻交換眼色,他們見慣了他冷峻嚴肅,他沉穩果斷,他喜怒無常,他出了名的不按牌理出牌,卻從未見過他今天這般蕩漾的模樣。

    大老板戀愛了?這樣的猜測高度調起了全體中高層員工的八卦精神,群情沸騰。

    “她醒了嗎?”會議草草結束,季少傑人還在走廊上便掏出手機。身後離得近的數雙耳朵高高豎起。

    兼職園丁的管家徐伯很奇怪,因為這已經是老板今天上午第四個電話。

    “還沒有,先生,鍾小姐的房間沒有動靜,應該還在休息。”徐伯左手拿著一把剪樹枝用的大號剪刀,右手舉著話筒,雙腿並攏,神態恭敬,心裏記掛著澆草地的水閥還沒關。

    “那就讓她好好休息吧。哦不,讓吳媽端點粥和牛奶上去,讓她吃點再睡。不不,還是算了,別吵她,讓她繼續睡吧。”

    ——阿嬌已經住進金屋了。

    ——大老板很緊張那位。

    ——倆人昨晚有一番激戰,佳人累得都起不了床了。

    員工們偷聽、提煉以及總結的能力空前到位。

    季少傑已經走至辦公室門口,迴頭,詫異地,“你們的辦公室和我在一起嗎?”

    身後眾人迅速作鳥獸散。

    坐在辦公桌後,新來的小秘書為他送上咖啡,小心翼翼地看他喝

    了一口,沒有皺眉或罵人,才安心轉身,他叫住她,“幫我在粵滿樓打個包,脆梨扇貝、芥末雞腳筋、酥皮焗蟹膏,杞子桂花甜糕,唔,再讓他們燉盞極品官燕,記得一個鍾頭後送到,不能太早或太遲。”

    等她出去了,又打內線給他最力的助手steven,“幫我物色個最好的粵菜廚子,越快越好。”

    他把自己全身的重量扔進大班椅深處。

    ——從來沒有用這樣的心情對待過一個人,小心到都不知道該怎樣對她才好。

    就好像小時候院子裏的小朋友送給他的一塊糖。

    那時,家裏人都認為他不應該過早吃糖,爺爺說男孩子就不應該吃太甜的,要不以後吃不了苦,爸爸說吃太甜的會有依賴性,奶奶說小孩子吃過糖之後就再不肯好好吃飯了,媽媽說吃糖會長蛀牙,所以直到五歲多的時候他才從小夥伴手上得到人生第一顆糖。

    當時,他學著小夥伴的樣子,將整顆糖放進嘴裏,甜啊,甜透了心,甜得他都想哭了,後來趁沒人注意,他把糖吐出來,揣兜裏帶迴了家,他想把它偷偷放枕頭下,每個晚上都能含一會。

    後來那顆糖哪裏去了?反正他沒吃到嘴,也許是化了,也許被家裏保姆收走了,他竟都不記得了,但那種忐忑、小心的心情,一直難以忘懷。可能從小讓他能真正上心的東西不多吧。

    中午他親自開了車迴去,管家為他寬下外套,匯報說房間還沒動靜。

    他皺了皺眉,將打包的食物遞給下人,長腿一邁,“登登登”幾步上樓去,推開客房的門。

    空氣裏還彌漫著他體*液的味道,他嘴角挑起來,不知怎麽莫名地想笑。

    床上一團濃影一動不動。

    “起來了,吃點東西再睡。”

    他走過去,輕坐在床頭,看著被子外露出的淩亂的黑發的頭,忍不住撫上去,輕叫幾聲,沒一點反應,這才有點急了,手伸被窩裏一摸,哎,滾燙的。

    嚇了一跳,再摸摸她額頭,心裏暗暗叫糟,這丫頭,太不經用,弄一晚上就發燒了,看樣子溫度還不低。

    叫了吳媽找來溫度計,一量,傻了,39.5度。

    落落被他略涼的手一冰,舒服地哼哼幾聲。

    她知道她應該是發燒了。

    好極。

    裝作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想,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她閉

    著眼睛,模糊地感覺到有人喂她吃藥,喝水,給她擦汗,換衣服。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明天上粉蒸(真)肉!壞消息是:存稿君快木油了!明晚8點見,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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