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邦立和夫人馬華坐在客廳中間那套三件套黑色舊式沙發上,李主任站在鍾邦立身後,均是麵色沉鬱,麵前的梨花木茶幾上擱著兩杯普洱,嫋嫋地冒著熱氣。

    兄妹三人幾乎前後腳到家,隔了老遠便聽見落落歡快的笑聲。

    落落縱身跳在震文背上,拿手蓋住他眼睛,嚷嚷著讓哥哥不能看隻能按她說的提示走進去,震聲幫落落拿著書袋,在一邊笑著扶住落落的腰,怕她摔下去。

    兄妹三人打打鬧鬧走進客廳,好一副兄友妹愛的場景。

    換作以往,鍾邦立一定滿意地點點頭,心裏感歎一聲,當初自己將落落領養迴來這個決定是多麽的正確。可是現在,這親密無間的一幕卻格外刺眼,令他嘴裏心裏都充滿了苦澀。

    “爸爸!媽也在家!”震聲震文進門便見自己爹媽麵色不善,心裏均是一怵,下意識地收住腳步,尤其是怵坐在沙發正中間的那位,鍾邦立!鍾家奉行的是傳統中式棍棒教育,他們從小可沒少吃那位的苦頭。

    落落平時在家裏是無法無天頑鬧慣了的,此時抬眼一看,養母馬華慣常的嚴肅冷淡,不同的是往常一見了她便笑眯眯的養父鍾邦立,他坐在那裏,背後是一人多高的清朝乾隆年間景泰藍圓肚大瓷瓶,瓶裏插的裝飾物有兩枝棱角崢嶸,豎在他頭上憑空像長了兩隻角,乍眼一看十分怪異。再看看他的臉色,黑得似要滴出墨水來,那上麵是她從未見過的凝重與滄桑。

    不由自主,她嘴裏大聲嚷著的“抬腿,向前三步……”便停了下來,從震聲背上滑下,自震文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沒人出聲,震聲震文便也站在那裏不敢亂動。

    鍾邦立和馬華就那麽打量著進門處的三個孩子,目光沉沉,就像經年未見不認識了一樣,就在三個年輕人局促不安的時候,他揮了揮手,示意屋裏李主任等人出去。

    “爸爸!媽媽!”落落受不住這種氣氛,像隻小羚羊一樣故意撒著歡跑過去,輕快地坐在鍾邦立和馬華中間,“你們什麽時候迴來的啊?唉呀,渴死我了!”

    她坐下的動作無意間觸到了馬華的胳膊,馬華便極快地收迴那節手臂,坐遠一點去。

    落落不以為意,抓起鍾邦立麵前的那杯茶便“咕咚咕咚”仰脖喝下去。還未喝完,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停下來,看向茶幾上靜靜躺著的一張照片。

    她把那張照片拿起來,隻看了一眼便觸電般扔迴茶幾上去。她臉本生得瓷白,此時那

    瓷白以肉眼得見的速度變得通紅,繼而又變成慘白。

    震聲和震文見落落的樣子,互望一眼,不由自主便抬步走向茶幾。

    “兩個孽畜!”

    鍾邦立突然的一聲暴喝,嚇得屋裏所有人心肝都是一顫,那聲音裏似要噴出火來。

    “還不給我跪下!”

    震聲震文不明所以,但還是老老實實跪到鍾邦立跟前去。二十出頭的人了,都是1米8往上的大個兒,跪在父親麵前卻還是像幼年的孩子。

    兄弟倆忐忑不安,心裏均是盤算著,看這模樣,定是出大事惹著這位了,今天不得善了了!

    兩兄弟求救的眼光便約好了似的看向母親,馬華雙臂交叉抱在胸前,臉色卻比平日更顯嚴肅,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青冷意味。

    “爸,出什麽事了?發這麽大火?”震聲毛著膽子問。

    鍾邦立抓起茶幾麵上那張照片,“啪”地甩在他臉上,又滑落至地上。“還有臉問!”

    兄弟倆手忙腳亂抓起照片,隻看一眼,便都像鋸了嘴的葫蘆,不吭聲了。

    照片上,女孩子靠在大樹身上,微仰著頭,一隻手勾著一個男孩子的脖子,那男孩伏在她年輕的裸*露的胸前;而女孩另一隻手則按在另一個男孩子的頭上,那男孩跪在她身下,頭埋在她的裙底。

    何其魅惑淫*靡的畫麵!任是哪個男人看了都會忍不住血脈賁張吧?如果,這照片不是他老婆甩在他麵前的。如果,這照片裏的主角不是他的兒子和女兒。

    照片顯然是在晚上偷拍的,三個人的麵目都不甚清晰,隻能模糊看出輪廓,但他們是誰?生養他們的父母!隻一眼便看出,照片上的人,非他,正是眼前這三個!

    一時間,客廳裏空氣像塗了膠水,凝住了,隻聽見座鍾“嘀嗒”走動的聲音和鍾邦立“唿哧唿哧”急促的喘氣聲。

    他身子顫動著,似乎氣得不知道該怎樣發作才好,忽然站起身來,臉衝外喝道:“拿鞭子來!”

    門開了,李主任進來,看看屋子裏的情形,想說什麽,又忍住了,去偏廳取了鞭子遞給鍾邦立,躬身說道:“請部長注意身體!”

    鍾邦立滿臉盛怒,青筋直蹦,高聲道:“都出去,誰也不許進來!”李主任看這情勢,知道勸什麽都是沒用的,隻得沉默著轉身走了出去。

    “看看你們做的醜事!”

    “我怎麽生出你們這兩

    個孽畜!”

    “她是你們的妹妹啊,你們竟然下得了手!”

    ……

    鞭子劈頭蓋臉毫無章法地落在跪著的兩個人身上。

    落落呆呆坐在沙發上,全身僵直得像塊石頭。

    聽著鞭子一聲聲抽打皮肉的脆響,聽著馬華看不下去撲過去拉扯的聲音,耳朵裏嗡嗡作響,一切近在眼前,又似乎離得很遠,那鞭子似乎不僅抽在哥哥們身上,更是抽在她心尖上。

    她年紀小,結婚,生子,過日子,世俗的眼光與議論,她從未想過,猶如泡在蜜罐子裏的螞蟻,罐子那麽大,那些蜜總也喝不完,哪裏想到罐子會有底朝天的一天。

    現在這樣的情景,她腦海裏極偶爾也曾模糊地閃過一點畫麵,但那些蜜糖實在太甜了,早淹沒了她的想法,再說,養父鍾邦立對她有多好,他那樣的人,在外麵是多少人的天,卻從未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對她的寵愛,隔了幾裏路用鼻子也能聞到,她大大小小的要求,幾乎是有求必應。她想,他們是他的親兒子,她是他最愛的養女,即便三個人談戀愛有點與眾不同,但隻要他愛他們,辦法總會有的,一切,總會解決的。

    她坐在那裏,有一段時間腦海裏一片空白,繼而被馬華的哭叫驚醒,她木然的視線慢慢有了焦距,那是震文的手,鍾家的家訓一直是挨訓的時候絕對不允許哭叫強嘴,於是鍾震文的手死死地掐在膝蓋上,手指幾乎要穿透西褲摳進肉裏去,她再驚惶地抬眼看震聲,有鞭尾掃到了他的耳朵,那裏腫得老高,正流出血來。

    她突然覺得血氣上湧,“騰”地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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