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三日                    多雲

    剛剛進辦公室,劉誌的電話就進來了,我讓秘書接了電話,告訴他我出差了,事實上,我真的準備出差,到省裏去,現在這個時候,隻要到省裏疏通關係,我才能增加獲勝的希望,沒想到對女人一向溫和的劉誌在電話裏大發雷霆,命令秘書一定要我接電話,他根本不相信我會出差,秘書在把電話接進來時,哭得很傷心。

    劉誌幾乎在怒吼,他說媽媽迴去之後哭了很久,她沒想到我竟然不認她,劉誌讓我馬上到酒店去見他們,他說他明白我在想什麽,我怕外界說我和劉氏聯手,會令我丟掉空地項目,他說我完全是庸人自擾,如果劉氏真的要和我競爭,就憑我目前的財力,根本沒有和他競爭的實力。

    放下電話,我快速的收拾著辦公桌上的東西,劉誌這個人,一向是明裏一把火,暗裏一把刀,從前在美國時,為了女孩子,他沒少給我添黑,這一次,為了空地,他搶先去接爸爸和媽媽,造成外界的誤解,達到自己的目的後,又開始充好人了。

    收好東西,我正準備離開辦公室,秘書卻把爸爸引了進來,我想這個女孩子不能再留下了,至少不能再做我的秘書,這樣的不識大體,既不會接電話,也不會阻攔老板不想見的人,這樣的秘書留下來有什麽用。

    我請爸爸坐下,關上辦公室的門,我知道這次的談話一定不會愉快,隻是祈禱不要有記者看見爸爸走進我的辦公樓,也許我應該安排人到辦公樓外去檢查每一個過路的人。

    爸爸和媽媽一樣的生氣,他怒斥我的不孝,他責問我為什麽不去看他們,甚至給了媽媽那麽大的一個難堪,爸爸的語氣非常沉重,可惜我不再是小孩子,我不願意再聽他沉痛的教訓我的不孝,不想再聽他和媽媽對我的任何要求。

    爸爸終於說完了,他凝視著我,希望聽到我道歉的話,可惜讓他失望了,我什麽都沒說,沒有承諾、沒有道歉、沒有解釋,我隻是說我要到省裏出差,一切等我從省裏迴來再說。

    爸爸的神情很憤怒,也很詫異,他接受不了我對待他冷漠的語氣,他拍案而起,舉止無禮,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全球知名的科學家,這一刻,他更像受了冷遇的酸儒。

    爸爸問我究竟在想什麽?迴國不過一年的時間,我就像變了一個人,完全變成了樣,連最基本的包容都沒有了,他們是我在世上最重要的人,但我對他們就像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更加的生分,完全像仇人。

    我反問爸爸,如果我真是他們在世上最重要的人,為什麽他們迴國的消息隻告訴了劉誌,卻沒有通知我,直到我從新聞媒體上看到新聞,才知道他們迴了國,不要告訴我是為了給我驚喜,我不是三歲的小孩子。

    爸爸以為我嫉妒了,他解釋說是劉誌主動詢問的,當時他們並沒有想太多,所以告訴了他,直到在北京機場看到劉誌,他們才知道劉誌並沒有告訴我,而是自己去北京接他們。

    我根本不相信爸爸的解釋,爸爸和媽媽做事相當縝密,而且以我對他們的了解,他們根本不喜歡劉誌,所以他們根本不會相信劉誌會把他們迴國的消息轉達給我,爸爸這麽說,不過是在辯解,而這辯解不是因為他們的失誤,而是因為我的憤怒。

    我反駁了他,這是二十幾年來,我第一次沒有順從爸爸的意思,他相當的生氣,我看見怒火在他眼中燃燒,感到他因為憤怒而顫抖,我由衷的感到抱歉,可是爸爸一開口,讓我所有的歉意煙消雲散,爸爸刻薄的譴責我,將我迴國後的失敗曆曆指出,將我心上的傷疤,一個一個的揭開,讓傷口重新鮮血淋漓,我從不知道藥物學家的爸爸,竟然有如此好的口才、如此敏銳的觀察力,他讓我很受傷、很心痛。

    這次談話的結果是爸爸揚言要與我斷絕父子關係,我覺得爸爸很天真,他習慣了別人對他的言聽計從,習慣了別人對他的俯首貼耳,聽不得一絲不同的意見,那怕這個意見來自自己親生的兒子,他以為以此要挾,我就會舉手投降,當他聽見我輕描淡寫的說隨他的便時,爸爸的頹然的倒坐在沙發上,他一定不敢相信我會奮起反抗。

    直到電梯口,我聽見自己辦公室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爸爸一定在惱怒之下大肆破壞,我沒有理睬他,我知道他很快就會把我拋到腦後,繼續著他的輝煌,對於他和媽媽來說,這世上隻要有實驗就可以,兒子?什麽兒子?他們的眼中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兒子,實驗就可以替代一切,成功就意味著所有,要兒子做什麽?

    六月七日                   晴

    在省裏呆了三天,關係疏通了不少,我心裏卻不踏實,雖然朱鐸被雙規了,誰知道沒有第二個朱鐸跑出來暗箱操作呢?說不定我在省裏的這幾天,那個項目已經交給了劉氏或省建三公司,我不停的打電話,讓薛副總去了解各家公司的情況,薛副總傳來的消息總是放心,他要讓我如何放心?

    今天早上見到了主管城建的副省長,他很熱情,也很風趣,是我見過最有風度的政府官員,初見時,感覺這個人很清廉,我向他介紹了自己對於空地的設想和今後五年我對城市的初步規劃設計,他很感興趣,不過他並沒有接受我對空地的設想,他覺得在市中心這樣的黃金地代建築別墅,而沒有將它利用在商業的用途,這樣的設想並不可取。

    交談之中,我發現這位副省長很博學,眼界很開闊,他的思維並不拘泥,我學到了很多東西,雖然談話結束時,他並沒有允諾我,但我覺得很高興,這個人是我迴國所遇到到第一個風光霽月的男子,我很佩服他,也很尊重他,我覺得這樣的人才是國家的前途和希望,在他的身上,我看到國內新一代領導人的風貌,很令人振奮。

    買了下午三點的機票,結果航班一直延誤到四點才起飛,我很生氣,在機場白白浪費了六十分鍾,也許航空公司的人並不知道這六十分鍾對於搭乘飛機的乘客意味著什麽,上億元的商業往來!

    下了飛機,接機的薛副總滿臉緊張,他說上午市招標辦把劉氏和省建三公司的負責人召集去開了會,卻沒有通知我們,我暗知不好,也許省建三公司和劉氏已經聯手,這樣一來,我根本沒有任何的勝算。

    趕迴公司,辦公室的一地狼籍令我我怒不可扼,那個愚蠢的秘書竟然不知道讓人來整理,我打電話讓人事經理馬上讓她走人,這是我第一次開除人,而且對方還是一個女孩子,因為心情太差了吧,如果是其他時候,我也就原諒她了。

    打了幾個電話,得到的結果摸棱兩可,確切的消息誰都沒有,我的心很慌,很後悔離開,如果留在這裏,也許形勢不會如現在這樣的尷尬。

    很快就下班了,除了薛總所有人都下了班,這條老狐狸也許已經猜到了結果,他安慰我說做不了空地項目,我們可以開發其他的項目,現在房地產方興未艾,我們仍有大把的機會,我不置可否。

    薛副總走了,迴過身,我才發現她蜷縮在沙發裏早已睡著,這幾天陪我四處奔波,她累得慘了,我沒有叫醒她,背著她出了辦公室,下樓的時候,我突然想,也許我應該和她一同到意大利去,找一個環境優雅的小城,我教書,她繡花,就這樣悠閑的過完一生,上了車,她醒了,嗔怪我沒有叫醒她,而是背著她下了七層樓。

    迴到家,我疲憊的躺進了浴缸,再一次麵對失敗真的很讓人喪氣,朦朦朧朧間我聽見有人在客廳說話,難道男孩子追到這裏了嗎?

    快速的穿好衣服,我跑進了客廳,沒想到竟看見爸爸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見我,他有些尷尬,而媽媽的聲音從廚房傳了出來,聽上去,媽媽正教她怎麽做牛排除萬難,一時間,竟讓我錯覺,似乎我和他們的矛盾從未產生過。

    晚餐的時候,我們都盡量避免觸及那些不愉快,感覺上,一家人其樂融融,我竟被這幻像所欺騙,有些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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