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擔心。到明天早上之前我們都是安全的。他說他們也需要靠岸休息。


    沒有人膽敢晚上在河中旅行。甚至連通曉每一條支流的卡岡納斯提精靈們都不願意。他說他們會靠著岸邊紮營。


    晚上森林裏會出現奇怪的生物:長著蜥蜴頭的人。


    明天早上我們走得越遠越好,我們很快就必須放棄水路改走陸路。”


    “問問看他們,如果威靈頓的精靈追進他的領土,他們會不會阻止?”史東告訴泰洛斯。


    泰洛斯轉向卡岡納斯提精靈們,笨拙地說著勉強可以聽懂的精靈語。


    卡岡納斯提精靈搖搖頭。他是個看來十分野蠻的生物。


    羅拉娜可以明白為什麽她的同胞會覺得,這些人和野獸隻是一線之隔。他的臉孔上有著人類血統的痕跡。


    卡岡納斯提精靈的血統很納正,所以應該不會有胡子這種東西才對。


    但他讓羅拉娜想起羅伯特自信而果斷的說話方式,他強壯的身軀,還有他生動的手勢。


    她別過了臉,心裏滿是對他的迴憶。泰洛斯對他們解釋。


    他說,“威靈頓精靈還是得照慣例要求卡岡納斯提的長老們,請求同意他們進入領土搜尋你們。


    長老們應該會容許,甚至還可能幫助他們。


    他們也像表親一樣不喜歡人類出現在南亞特蘭蒂斯大陸。事實上,“


    泰洛斯慢條斯理地說,“他很明確地表示,他和朋友們願意幫助我的原因,隻是在迴報我以往的恩情和幫助,啊沙裏瓦娜。”


    羅拉娜視線轉向那個女孩。啊沙裏瓦娜站在河岸邊,和吉爾賽那斯說話。


    泰洛斯看見羅拉娜的臉色一沉。看見這兩個人,泰洛斯可以大概情出她的心思。


    “在你的臉上看見嫉妒實在是很不尋常,特別是根據謠言,你和我的老友私奔,變成了他的情人。”泰洛斯加上一句,“我以為你和你的同胞不一樣。”


    “不是因為這個!”她立即感覺到臉上的灼熱。“我不是羅伯特的情人。


    不管是不是都沒什麽差別,我隻是不相信那個女孩。


    她,怎麽說呢?太急著幫助我們了,這沒有什麽道理。“


    “你的哥哥也許跟這個有些關係。”


    “他是個貴族——”羅拉娜憤怒地開口。接著意識到自己接下來要說些什麽,她立刻轉移話題。


    “你對啊沙裏瓦娜知道多少?”


    “很少。”泰洛斯用著非常失望的神色打量著羅拉娜,讓她毫無來由地生起悶氣。


    “我知道她在她的同類之中十分地受尊敬,也非常受歡迎,特別是她的醫療能力。”


    “還有她的間諜能力嗎?”羅拉娜冷冷地問。


    “這些精靈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戰。他們是不得已的。”泰洛斯嚴肅地說。


    “你那個時候在沙灘上講的話跟真的一樣,羅拉娜,我幾乎要相信你了。”


    鐵匠走過去幫忙卡岡納斯提精靈藏起小舟。羅拉娜又氣又羞,滿腹委屈地咬著唇。泰洛斯是對的嗎?


    她是為了吉爾賽那斯的態度,而感到嫉妒?她覺得啊沙裏瓦娜配不上他嗎?吉爾賽那斯一直是這樣看待羅伯特的。這次會有什麽不同嗎?


    相信你自己的感覺,羅德利斯告訴過她。聽起來是很有道理,但她必須先明白自己在想些什麽!


    她對羅伯特的愛,給了她什麽啟示?


    是的,羅拉娜最後終於下定決心。


    她不是有意對泰洛斯那樣說的。如果她不相信啊沙裏瓦娜,這也跟吉爾賽那斯被她吸引沒有關係。


    是某種說不出口的事。羅拉娜很遺憾泰洛斯誤解了她,但她必須相信羅德利斯的忠告——相信自己的直覺。


    她會一直注意啊沙裏瓦娜的。


    雖然吉爾賽那斯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哭喊著要休息,他也覺得自己應該好好睡一覺。


    但他卻發現自己一點睡意也沒有,兩眼圓睜看著天空。


    天空中依然掛著烏雲,帶著鹹味的西風正將它們吹散。


    偶然他還會看見一顆顆的星鬥,有一陣子甚至連紅月都在雲間探頭,但接著又像是被捏熄的蠟燭般躲迴雲間。


    精靈試著要睡得舒服一些,他不停地變換著姿勢,直到鋪蓋變成一團亂,他奮力從這團毯子中掙紮起來坐直身。


    最後他終於放棄,承認在這樣堅硬林冷的地麵沒有辦法入睡。


    他哀怨地注意到,其他的夥伴似乎都沒有這些困擾。


    羅拉娜熟睡著,她的手臂枕著頭,跟小時候的習慣一模一樣。


    她這陣子的行徑實在很奇怪,吉爾賽那斯想。但他轉念一想,這也不能怪她。


    她幾乎放棄了一切,才做出這個她認為是對的決定,將龍珠帶到聖奎斯特。


    父親本來也許會重新接受她,但現在她已經被永遠放逐了。


    吉爾賽那斯歎口氣,他自己呢?他原本打算將龍珠留在奎靈——莫瑞。他相信自己的父親是對的……真的嗎?


    事情顯然不是這樣,因為我人在這裏,吉爾賽那斯告訴自己。


    天哪!他的價值觀幾乎已經和羅拉娜一樣迷亂。一開始,他對羅伯特的痛恨,一種許多年以來他一直認為正確無誤的感覺。


    現在開始動搖了,被敬佩甚至愛戴的感覺所取代。


    接著,他也感覺到自己對其他種族的仇恨在慢慢地消退。他根本不知道有哪個精靈像史東。


    布萊德布雷特一樣高貴,願意犧牲自己。


    還有,雖然他不認識羅德利斯,但他也很敬佩那個年輕法師的技巧。那種技巧是像吉爾賽那斯這種魔法的入門者,永遠沒有耐心和勇氣去得到的。


    最後,他還得承認自己甚至開始喜歡坎德人和那個羅唆的老矮人。但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會喜歡上一個野精靈。


    “喂!”吉爾賽那斯大喊。“我承認。我愛她!”但他也不確定這是不是愛,還是單純的外表上的吸引。


    一想到這一點,他不禁露出微笑,腦海中浮現啊沙裏瓦娜滿臉髒汙,糾結的頭發,破爛的衣服。


    我的心眼一定看得比我的肉眼還要清楚,他這樣想,邊好奇地看著她的鋪蓋。


    他驚訝地發現,那竟然是空著的!吉爾賽那斯立刻打量著四周。


    他們不敢生火,不隻是因為威靈頓精靈的苦苦追趕,也是因為泰洛斯提到過龍人的出沒。


    一想到這件事,吉爾賽那斯立刻跳出被窩,開始忙碌地找尋啊沙裏瓦娜。


    他悄悄地移動,希望能夠避免麵對德瑞克和史東的盤問,他兩人正在守夜。


    一個念頭突然讓他全身一陣寒意,他急忙摸索著龍珠。但它還是在啊沙裏瓦娜原先收藏的地方,旁邊的長槍碎片仍然在固定的位置。


    吉爾賽那斯的唿吸平順多了,他靈敏的耳朵接著聽見了水聲。


    側耳傾聽的結果,他確定這不是魚或是下水捕獵的鳥類。他側眼看著德瑞克和史東。兩人坐在兩塊俯看管地的石頭上,從這裏就可以聽見他們激烈爭辯的聲音。


    吉爾賽那斯悄悄地離開營地,朝向他聽見水聲的方向前去。


    吉爾賽那斯在森林中毫無聲息地前進。偶爾地會從樹林間的空隙,看見閃耀的河流。


    他到了一個河流在森林的岩石間,匯集成小池塘的地方。吉爾賽那斯在此停步,他的心跳也幾乎跟著一起停了下來。他找到了啊沙裏瓦娜。


    在漂流的雲霧中圍著一圈高大的樹木,寂靜的夜晚,被河流沿著石階流下池塘中的聲音所打破。


    還有那吸引吉爾賽那斯前來的潑水聲,現在他知道這是什麽聲音了。


    啊沙裏瓦娜正在沐浴。為了躲避水麵上的寒風,精靈女子整個人都泡在水裏。


    她的衣物散落在岸邊的一塊毯子附近。吉爾賽那斯的精靈視線隻看得見她的肩膀和手臂。


    當她清洗她長長的秀發時,整個頭跟著往後仰,亮麗的頭發像是烏雲般的漂浮在池水之上,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


    精靈男子屏住了唿吸,他知道自己該馬上離開,但他的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仿佛被魔法定在池邊。


    就在那一刻,天上的烏雲分開了,銀月索林那瑞雖然隻是個彎彎的月牙,還是以冷冷的光輝照耀著夜空。


    他中的水變得像是融化的銀漿。啊沙裏瓦娜浮出水麵,銀色的水珠在她的身軀上散發著光輝,映照著她閃亮的銀色頭發。


    最後匯聚成小水流,沿著凹凸有致的曲線往下流,和銀色的月光一起彩繪著她的身軀。


    她的美麗讓吉爾賽那斯心中,感到一陣揪痛,不僅發出了歎息聲。


    啊沙裏瓦娜吃了一驚,擔心地看著四周。她野性、渾然天成的美麗,讓急著想安慰她的吉爾賽那斯仿佛胸中被哽住了般,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啊沙裏瓦娜跑到池邊放衣服的地方,但她並沒有試著穿上它們。


    相反的,她掏出了一柄小刀,準備要保護自己。


    吉爾賽那斯可以清楚地看見她的身體在月光下發著抖,這讓他想起了某次狩獵的時候,他和一隻困住的糜鹿對望的情景。


    那隻野獸的眼中閃爍著,和啊沙裏瓦娜水汪汪的大眼中一樣的恐懼。野精靈驚慌地看著四周。她為什麽沒有看到我?


    吉爾賽那斯看見她的眼光掃過他數次,靠著精靈的視線,她應該可以清楚地看見我——突然,啊沙裏瓦娜轉身拔腿就跑,準備要逃離這個地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卻沒有辦法分辨的危險。


    吉爾賽那斯發現自己的喉嚨終於可以發出聲音。“不,等等!啊沙裏瓦娜!別害怕。


    是我,吉爾賽那斯。“他用著堅定、沙啞的聲音說著,就像那次對那隻糜鹿一樣。”你不應該單獨出來的——這裏很危險……“


    啊沙裏瓦娜停了下來,她半站在月光下,半站在陰影中,身上的肌肉顫抖著,隨時準備要逃跑。


    吉爾賽那斯憑著獵人的本能行動,緩慢地接近她,不停地說話以穩定她的情緒,以眼神向她保證安全。


    “你不應該單獨出來的。我會和你一起走。我本來就想要找你聊天了。請你聽我說。我要和你說話,啊沙裏瓦娜。


    我也不想一個人待在這裏。別拋下我一個,啊沙裏瓦娜。


    我已經放棄了這麽多了,請你別離開……”


    吉爾賽那斯繼續柔聲地說著,輕柔地走向啊沙裏瓦娜,直到他發現她向後退了一步。


    他舉起手,在池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讓湖水變成他們倆人之間的屏障。啊沙裏瓦娜停下來看著他。


    她絲毫沒有穿上衣服的意思,對她來說,安全似乎要比麵子重要得多。她仍然舉著手中的刀子。


    吉爾賽那斯很欣賞她的決斷力,卻替她可體的模樣感到有些羞愧。換做任何一個有教養的精靈女子,現在早就昏死過去了。


    他知道他應該避免正眼看她,但她的美麗實在太吸引人了。


    他的血液開始沸騰,十分費力的,他不停地說著話,有時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後來他才發現自己無意之間,說出了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啊沙裏瓦娜,我在這裏幹嘛?我的父親需要我,我的子民們需要我。我卻在這裏,違背了父王的命令。


    我的子民在逃難,我找到了一個可以幫助它們的龍珠,但我現在竟然冒著生命危險,從他們的手中輸出龍珠,幫助人類麵對即將來臨的戰爭!


    這甚至不是我的戰爭,也不是我同胞的戰爭。”吉爾賽那斯傾身靠近她,注意到她並沒有將眼光自他身上移開。


    “為什麽?啊沙裏瓦娜?為什麽我要這樣做?我到底對我的同胞做了些什麽?”


    他屏住唿吸。啊沙裏瓦娜迴頭看著背後的樹林,又把眼光轉到他身上。


    她要逃跑了,他的心開始碰碰地跳。然後,啊沙裏瓦娜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小刀。


    她眼中有著沉重的悲傷與哀愁,讓吉爾賽那斯不忍心繼續看下去,開始怪罪起自己。


    吉爾賽納斯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該怎麽辦,啊沙裏瓦娜的語氣讓他的心涼下去半截。


    他開始後悔自己的莽撞,畢竟這種事換做是誰,也是難以接受的。


    “就這樣吧。”啊沙裏瓦娜歎了口氣,無奈地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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