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7日22:40-22:50


    手術刀小組的二爺喬雙戰雙眼緊緊盯著遠處橫在路口的那兩輛警車,覺得仿佛自己的喉嚨被人牢牢扼住一般,連唿吸都有些艱難了。


    “還有別的路線嗎?”喬雙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牛皮,這個來自百川集團安保部的粗壯漢子,自稱是集安周邊的活地圖,用侯天翼的話來說,整個集安郊區,沒有牛皮不知道的羊腸小道。


    牛皮無奈的搖搖頭,西榆樹灣檢查站扼守在從西北方向進入集安的省道上,從城內向外,隻有這條省道通向那裏。但是,根據喬雙戰的方案,他們要去的不是檢查站,而是省道旁邊那座山包的山後,去那裏就不需要走那條戒備森嚴的省道了。


    根據牛皮規劃的路線,他們一行人乘坐的依維柯客車,需要穿過東榆樹灣,繞行老營房北側一條小道,便可以迂迴到山包背後。那條小道在密林之中,是一條人跡罕至的村道,小道旁邊是一段幹涸的河床,過了河床就是山包腳下,不過要從那個位置登山,隻怕得有些手段,那裏的山崖,是接近九十度的陡坡。


    規劃路線的時候,牛皮反複向喬雙戰提到了登山的難度,這位二爺認真聽了牛皮的描述之後,隻是微笑著說了一句,“登山不是問題,關鍵在於隱蔽,決不能讓警察發現。”現在,困難來了,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有兩輛警車閃著警燈死守,想從他們眼皮底下溜過去,除非依維柯轎車有隱身的功能。


    “再怎麽繞也得過東榆樹灣,要進東榆樹灣就這麽一條路。”牛皮有些沮喪,有沒有別的路他真的不知道,不過既然已經吹出了牛皮,隻能硬著頭皮說沒有了。


    真是頭疼,這一路上牛皮開著依維柯七繞八繞,成功繞開了市區裏密密麻麻的崗哨,眼看要出市區了,撞上了最後一道關卡。自己的依維柯上,坐了七個大老爺們,除了他自己,還有手術刀小組的巴天壽和沈放,集團的何晨鍾、李暮鼓,木字門的牛皮和二愣,這麽一個七人組,不引起警察的懷疑才怪。


    七個兇神惡煞一般的大漢還在其次,關鍵是這輛依維柯,簡直就像是一個移動的小型軍火庫,長短槍械,子彈手雷,幾乎堆滿了後車廂,要是和警察遭遇,就隻有提前交戰一條路了。


    “二哥,和他們幹一場吧。”沈放把懷裏mp5衝鋒槍的彈夾退出來看了看,是滿的,隨手便推了迴去,拉動槍栓上膛,七支衝鋒槍,就算把其中那兩個菜鳥、兩個低水準的忽略不計,就靠手術刀小組的兄弟三人,也完全可以搞定那兩輛警車。


    “大哥說了,和老三會合之前不能暴露。”喬雙戰瞪了沈放一眼,“我們是去救人,不是打仗,要爭取一槍不發就把老三和老七弄迴來。”


    沈放哼了一聲,一邊往戰術背心裏塞著彈夾,一邊把一枚枚手雷掛在身上,一槍不發,看看車上的武器彈藥,這哪兒是一搶不發的架勢,根本就是要大戰一場的節奏。


    “二哥,這兩枚釘子不拔,我們過不去啊。”巴天壽端起手中那支m14改裝成的狙擊步槍,透過加裝了夜視儀的瞄準鏡觀察著,“車下兩個人,車上共四個,每輛車上兩個,不難解決。”


    喬雙戰端起望遠鏡,認真觀察著,老八說得對,解決這六個警察,難度並不算大。自己和老九下車偷偷摸過去,老八在車上用狙擊步槍解決掉車下的兩個警察,自己和老九每人負責一輛車,保證幹淨利落。槍上都有消音器,聲音不會傳太遠的。方案沒有問題,現在唯一的障礙就是大哥臨行前的叮囑——“今天已經諸事不順了,萬萬不可節外生枝”。作戰行動變數太多,萬一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就不是節外生枝那麽簡單了。


    牛皮聽著沈放和巴天壽的話,不由和自己的老搭檔二楞對視了一眼,二人幾乎同時感覺到了後背上的寒意。這幫人居然要對兩輛巡邏車組動手,要幹掉六個警察,這幫人是不是要瘋啊?


    “二爺,要不然給大爺打個電話問一下?”相比牛皮和二楞,何晨鍾顯然要鎮定的多,畢竟是見過大場麵的,和集安本地土混混不可同日而語。不過一下子幹掉六個警察,這種堪比投放原子彈的舉動,還是慎重點兒好。


    “這種事兒不用麻煩大爺,”喬雙戰看了一眼何晨鍾,現在,自己是現場最高指揮,這個小子居然不合時宜的讓自己請示歐陽逸軒,看來自己的威望還是不夠啊。“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們的任務是救出老三和老七,具體該怎麽行動,那是我的事兒,和大哥無關。”


    何晨鍾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媽的,這幫手術刀的怪物,一個個驕傲的要命,稍稍不注意就把人得罪了。行行行,你做主,自己也真是嘴欠,本來是跟著幫忙的,提什麽建議啊,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


    “二哥,拿個主意,我們怎麽辦?”沈放已經躍躍欲試了,接二連三的受挫,必須打個漂亮仗來翻翻身了。


    “準備戰鬥。”喬雙戰清了清嗓子,“老八,你在車上……”


    “等等,”還不等喬雙戰進入揮斥方遒的狀態,巴天壽便打斷了他的話,“有情況。”


    喬雙戰不由一愣,迅速將手裏的望遠鏡端了起來,鏡頭中隻見一輛警車的窗戶打開,一個警察正把頭探出來對車下的警察說著什麽,不好,難道自己一行的行蹤被警察發現了?


    “做好準備,他們過來我們就開火。”沒有選擇餘地,如果真的被警察發現,隻有火拚一條路。


    車廂裏傳來劈裏啪啦拉動槍栓的聲音,喬雙戰皺了皺眉頭,看著一邊把mp5槍彈上膛一邊麵如土色瑟瑟發抖的牛皮和二楞,在心中暗自咒罵自己糊塗,怎麽放心把槍交給這兩個小子,在這麽小的車廂裏開火,對這兩個蠢貨來說,誤傷自己人比擊中敵人要容易得多。


    “別急別急,”巴天壽的眼睛繼續在狙擊鏡上緊緊貼著,“他們好像不是衝咱們來的。”


    果然,即使不用望遠鏡,喬雙戰也看到警車下麵那兩個警察,並沒有走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而是轉身上了警車。隨著打破靜夜的發動機轟鳴,兩輛警車絕塵而去。


    “走了,走了。”二楞的聲音歡欣鼓舞,好像買彩票中了五百萬一樣。


    真是天助我也,喬雙戰鬆了口氣,仿佛扼住自己脖子的手一下子鬆開了,那種輕鬆真讓人舒服。“我們走。”抬起手腕看看表,已經快要十點五十了,這麽一個檢查點就生生耗了自己五分鍾時間,要知道,時間對於自己而言,現在絕對是寸金難買寸光陰啊。


    *****


    杜凱盯著手表表盤上一格格移動的秒針,以為自己手表的秒針吞服了興奮劑,正以超常規的速度沿著表盤這個跑道急速運轉。從康局允許自己包圍百川集團到現在,十分鍾快要過去了,來的居然隻有刑警大隊的人,屬地派出所和巡警大隊,一個人影都沒見到。


    “杜隊,巡警和派出所的人怎麽還沒來啊,中心是不是忘通知了?”重案隊副隊長不合時宜的提醒著杜凱,在杜凱焦躁的心情上成功的加了一把火。


    “要不我給中心打個電話再問問?”看到杜凱表情越來越難看,副隊長機靈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打,”杜凱咬牙切齒,“指揮中心這幫孫子,要是真敢把老子的事兒忘了,老子就打上門去給他們好看。”杜凱這話不是玩笑,作為重案隊隊長,杜凱的脾氣在集安市公安局是出了名的火爆,當年政治處因為評功授獎少給了重案隊一個名額,杜凱直接衝到政治處主任辦公室大鬧了一場。打那之後,凡是涉及到評功授獎、發放福利的事,各部門不約而同向重案隊傾斜,一來重案隊確實勞苦功高,二來若是平白無故招惹了杜凱這位爺,到時候少不了會落個灰頭土臉的下場。


    副隊長的電話打得很幹脆,不到一分鍾就有了結果。“杜隊,出事兒了,王隊犧牲了。”


    “王隊?”杜凱愣了一下,“哪個王隊?”心頭一下子像是被帶刺的鞭子抽過,不管是哪個王隊,都是自己的戰友啊。


    “副大隊長王大鵬。”


    王大鵬犧牲了,杜凱忽然覺得腳下一軟,身子不由自主向旁邊歪倒,副隊長眼疾手快,扶住了杜凱。


    “怎麽迴事兒?”努力驅趕著耳朵裏轟隆轟隆的聲響,杜凱艱難的問道。


    “被兩名持槍嫌疑人劫持,後來遇害了。那兩人開車衝卡,巡警大隊一名同事也犧牲了,巡警大隊的大隊長杜重陽重傷住院,陳隊也受了傷。”


    陳雲也受傷了?自己剛剛還和他通了話,他居然一點兒都沒告訴自己。


    “現在巡警大隊和各分縣局的力量全被抽調去搜山抓捕,中心說了,咱們這兒暫時不會有人支援了。”


    沒錯,這樣安排是對的,應該盡量把警力用到抓捕上,不管什麽時候,為同袍兄弟報仇都應該放在首位。


    杜凱深深吸了口氣,看了一眼身邊的同事,重案隊偵查員十一名,原本留守大隊值班的偵查員九人,加上自己,一共二十一人。沒關係,這裏的事兒,我們自己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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