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7日20:00-20:10


    鬼王看了一眼杜樂天,這裏是火字門的地盤,昨天晚上這裏已經經曆了一場全麵警戒,五大門派的人幾乎把這裏團團圍住,最終還是出了紕漏。今天晚上這次會議,雖說容易出現變數,終究沒有昨天晚上那場交易重要,外圍安插人手的事兒,自己沒有過問,全都由杜樂天安排,不知道杜樂天到底是怎麽部署的,難道真的如這名男子所言,此刻已經將包間內的眾人包圍了嗎?


    杜樂天感覺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樂天歌廳是自己的老根據地,裏裏外外都是自己的得力幹將,曾經一度,自己堅信這裏固若金湯,但昨天晚上那一番折騰,那麽多人都出了問題,已經讓他的信心大打折扣。今天雖說也安排了人手,可事實擺在眼前,這麽一個危險分子,此刻正大大咧咧坐在包間裏,還一舉殺掉了自己的二當家,固若金湯,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老東西,”雖然心虛,但架子不能倒,就算硬撐,也要把場子撐下來,杜樂天咬著牙,惡狠狠說道,“虛張聲勢是嗎?跟老子唱空城計?告訴你,老子不吃這一套。”


    “看來兩位老大不相信在下,這世上總有些人,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難道非要死到臨頭了才知道後悔嗎?”老張惋惜的歎了口氣,伸手指了指被嚴嚴實實拉上的窗簾,“各位,哪位受累把窗簾拉開一下,不相信的,往窗外看看,就什麽都清楚了。”


    杜樂天看了一眼牆壁上厚重的窗簾,常規的歌廳包間,都是不開窗戶的,但樂天歌廳這間大包間不同,臨街的牆壁上開了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華燈初上之時,拉開窗簾,品著美酒,坐擁美女,聽著耳畔的吳儂軟語,看著窗外的霓虹閃爍,必有一番意境。此刻,那用來製造意境的大窗戶,仿佛成了一個足以無情吞噬一切的黑洞,躲在厚厚的窗簾後麵,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從自己站著的位置到窗簾,隻有短短兩三步,但就這麽短短幾步,愣是邁不開腿,仿佛一旦走到窗簾附近,就會被黑洞吸進去,陷入萬劫不複的阿鼻地獄。


    看著杜樂天舉棋不定的樣子,鬼王在心中哀歎一聲,杜樂天已經完了,雷天彪的死對火字門大當家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此刻,不管這位老大麵上多囂張,嚷嚷的多兇,都沒有用,他還說別人虛張聲勢,他自己才是真正的虛張聲勢。


    “誌遠,拉開窗簾。”既然沒法兒指望杜樂天,那就靠自己吧。鬼王向鄧誌遠下達了指令,關鍵時刻,還是要金字門的人力挽狂瀾。畢竟,隻是拉開個窗簾而已,再厚重的窗簾也不會改變眼前的局勢,到底誰是螳螂,誰是黃雀,如果拉開窗簾就能見分曉的話,那就拉開吧。


    滑輪在導軌上滑過,發出清脆的聲響,厚厚的窗簾刷的一聲分向兩邊,城市主幹道的路燈和往來車輛的燈光,組成一道閃爍的光芒之網,在落地玻璃外閃爍。即使是隔著停車場那一座低矮的樓房,也被安上了花花綠綠的霓虹燈,對著樂天歌廳這扇獨特的落地窗戶,上演著城市的燈紅酒綠。


    窗外沒有任何異常。鄧誌遠仔細看了一遍,再次在心中確認著,的確,沒有任何異常。從落地長看出去,停車場的保安都清晰可見,這些保安都是火字門的人,如果有異常,絕不可能還在停車場無所事事的溜達來溜達去。


    “怎麽樣?”鬼王主動挑起了指揮重任。


    “大哥,沒異常。”


    “靠。”杜樂天一下子爆發了,打了多年的鷹,被麻雀啄了眼,當著鬼王的麵,當著土字門這幫兔崽子的麵,自己居然被徹頭徹尾當成菜涮了一把,這口氣,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順手從身邊一名混混手中奪過一把尺餘長的大砍刀,今天要不親手把這個老家夥砍成兩段,自己就不姓杜了。


    對手身手不凡,既然自己已經決定動手,那就不會猶豫。杜樂天一聲不響,快步上前,手中砍刀挾著風聲向老張頭頂劈了過去,你個龜孫,讓你嚇唬老子,先把你腦袋開了飄再說。


    預料之中利刃砍入頭骨發出的骨骼斷裂聲沒有響起,腦漿和著鮮血、碎骨飛濺的慘象也沒有看到,甚至連曾經習慣了的刀入肌*膚的阻力都沒有感覺到。相反,耳中聽到的是一聲金鐵交鳴的鏗鏘,手中感覺到的卻是巨大的震動,若不是使勁握住了刀柄,隻怕砍刀早已脫手而飛。隨著震動而來的是重量忽然減輕,那尺餘長的鋒刃詭異的離開刀柄,直飛了出去,撞到牆上掉落在地。


    杜樂天愣住了,手中的刀在刀柄之後隻剩下不到兩公分的刀身,長長的砍刀居然折斷了。再看那中年男人,竟然連動都沒動,任憑杜樂天手中的斷刀在慣性作用下從自己麵前劃過,仿佛他早已料到,那本來毫無懸念能把自己腦袋劈成兩半的砍刀,會在最後關頭斷為兩截,而砍向自己腦袋的那一截,則會毫無預兆的轉向,飛向另一個對自己完全無害的方向。


    “搞什麽鬼?”杜樂天難掩心中的驚愕,嘴裏發出了低聲的嘟囔。屋內眾人本來已經打定主意,緊隨杜樂天之後一擁而上亂刀齊下,此刻,各個停住腳步,看著孤零零躺在牆角的斷刃,費力的思索著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寂靜中,一聲巨響響起,大包間的落地窗玻璃,忽然之間變得粉碎,微涼的夜風席卷而入,滌蕩著屋內充斥血腥的渾濁空氣。


    “搞什麽鬼?”同樣是這四個字,從杜樂天嘴裏說出來是莫名其妙的嘟囔,從鬼王嘴裏說出來,那就是厲聲的喝問。不過這厲聲喝問的背後,有沒有色厲內荏的成分,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好啊,兩位老大提了同一個問題。”老張誇張的做了個受寵若驚的表情,“那我就給大家解答一下吧,各位,請看鬼王的胸口。”


    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投向鬼王胸口,那雪白的襯衫上,有一個刺目的紅點,穩穩停在胸口偏左的位置。


    “看過香港的槍戰片,對這個紅點不會陌生吧?這個東西,我們管它叫激光瞄準器,它裝在槍口下方的皮卡汀尼導軌上,它發射出的激光照射的位置,和槍口射出的彈著點會有一些偏差,所以我們一般都不怎麽用它。今天之所以用了這個家夥,無非是想告訴各位,我們的m14步槍,正在瞄準什麽位置。”


    鬼王的臉色煞白,不用問,這支m14,剛才一槍打斷了杜樂天手中的長刀,子彈穿透玻璃的時候,順便擊碎了落地窗。此刻,那要命的m14槍口,正瞄著自己怦怦亂跳的心髒,隻要瞄準鏡後麵的食指輕輕一動,7.62毫米北約標準步槍彈彈頭就會撕裂自己的胸膛,炸碎自己的心髒。


    “現在,各位,誰是螳螂,誰是黃雀,不用我多說了吧?”


    “老東西你別得意,”鬼王已經被瞄準器發出的激光嚇破了膽,現在輪到杜樂天主持大局了,“你隻有一支槍,我們這麽多人,在死光之前,足夠把你剁成肉醬了。”


    “杜老大說得對,其實從踏進這個屋子那一分鍾開始,我就做好了送命的準備,不知道各位是不是真的準備好和我一起死了呢?”老張伸出右手,手指在眾人麵前歡快的跳動,好像在水果攤前麵挑蘋果一樣,“就算是和我一起死,我也得分個先後吧,我們該從誰開始呢?”隨著戲謔的語氣,那紅色小點像是活了一般,跟著老張晃動的手指,手指指向誰,小點便停在誰的身上,就好像發射出激光的,不是那支不知藏在哪裏的m14步槍,而是麵前這個中年人的右手食指。


    無形的光點仿佛有千鈞之力,哪怕在胸前停留不到一秒,就好像足以讓人感受到胸口碎大石的重擊,包間內一張張麵孔先後變得煞白,凡是被光點點過名的刀手,無一例外大汗淋漓。幾名膽子小的刀手看到像觸電一般躲避著光點,那光點卻如同附骨之蛆,無論你怎麽閃避,它都陰魂不散的穩穩停在心口的位置,直到老張的手指指向下一個倒黴蛋,它才戀戀不舍的離去。


    不到一分鍾,屋內的每一個人都被點了名,除了倒在地上的屍體,無一例外。


    “m14步槍,彈容量20發,我保證,一分鍾之內,屋裏剩不下一個活人。而我,則會毫發無傷。因為你們毫無例外的會在離我半米開外的地方中彈,倒地,死去。”


    光點轉了一圈,再度迴到鬼王胸口,屋內彌漫著恐懼帶來的難聞氣息。


    “你到底想怎麽樣?”局勢完全被別人掌控,根本無力迴天,鬼王本想說一句要殺要剮隨便,二十年後老子還是一條好漢之類的豪言壯語,卻實在說不出來,現在的他,能讓自己的上下牙齒不打戰,就已經不容易了。


    “冤有頭,債有主。”老張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語氣變得冰冷起來,“五大門派殺了我們兩個兄弟,我們要你們血債血償。”


    “五大門派的人遍布集安,你殺得幹淨嗎?”鬼王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鎮定自若。


    “我們還沒冷血到那個地步,不打算把所有人都除掉。我們要殺的,隻是你們幾個當頭的而已。”老張冷冷看著鬼王和杜樂天,似乎在向眾人宣告,這兩位曾經不可一世的老大,下一分鍾將成為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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