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6日23:30-23:45


    午夜的集安街道空無一人,切諾基轎車唿嘯著穿過一個個路口,完全無視閃爍的紅綠燈。


    “看見貨了嗎?”老張飛快轉著方向盤,伴隨著車輪刺耳的尖叫,車子幾乎沒有減速,便拐彎衝入了一條狹窄的胡同。


    “沒有,”黑小夥神情沮喪,“我都沒進那個包間,光在門口守著來著,停車場一爆炸,就被轟出來了,什麽都沒看見。”


    “也就是說貨在不在那三輛車上還很難說,是嗎?”老張的心情一下子掉到了穀底,已經拉開了架勢,要是一無所獲可虧了。


    “應該在,我在大廳裏看得清楚,有一個黑皮箱。本來還想看看上哪一輛車,結果大廳清場,我就被趕出來了。”


    胡同窄得仿佛隻能過一輛車,老張沒有一點兒減速的意思,切諾基的後視鏡幾乎要貼上兩側的牆壁,刺鼻的尾氣隨著唿嘯的風在胡同中四處飄蕩。又是一個急轉彎,進入另一條胡同。


    劇烈的晃動中,黑小夥的身子驟然向外傾斜,目光向後座一掃,看到了躺在後座上的許正陽。“靠,張哥,這小子怎麽在這兒?”


    “沒辦法,是在沒地兒放了。等完事了找個地方扔下吧。放心,被打暈了,沒有個把小時醒不了。”老張嫻熟的換著檔,一輛破切諾基,愣是被他開出了賽車的感覺。


    無窮無盡的小胡同終於到了盡頭,車子一個急轉彎開上了主路,緊接著便是尖銳的刹車聲,切諾基轎車停在了路邊。


    許正陽微微抬頭,向車窗外看去,前方不遠處是一個紅綠燈路口,路口再往前,停著一輛閃爍著紅藍燈光的桑塔納轎車,是警車,這裏竟然有警察在設卡盤查。


    藍白相間的路障橫亙在道路中央,幾乎占據了整條街道。路邊三名身著橄欖綠製服的警察圍在一處,似乎正在閑聊,其中一人肩頭挎著烏黑的衝鋒槍,金屬槍聲在燈光下反射出特有的光澤,是七九式微型衝鋒槍,標準的警用武器。


    一輛警車,三名警力,一支長槍,推算起來應該還有兩支短槍,常規的武裝設卡警力安排。許正陽自嘲的笑著,又是這個樣子,不用問為什麽,反正就是知道。麵對這樣的突發*情況,車上這兩個小子還真沉得住氣,就這麽把車停在路邊。那些警察也是,大半夜的這麽一輛車用貼地飛行的速度開過來,看見崗哨便一頭紮在路邊停下,情況這麽可疑也不過來盤查一下?


    心念一動,隨即便已明白,原來這就是張網以待的大網,等著銀狐衝進來的陷阱。連續在小胡同裏飛車,這輛切諾基已經趕到了奧迪車隊前麵。


    發動機的轟鳴撕破了寂靜的夜空,如同接到了行動指令,三個警察馬上各就各位,當先一人舉起手中的停車指示牌,緩緩在空中揮動,做出靠邊停車的手勢。目標來了。


    許正陽悄悄挪動著身體,視線中終於出現了來自身後的車燈燈光。奧迪轎車雪亮的燈光越來越近,發動機的轟鳴慢慢減弱,看來警察的武裝哨卡還是有作用的。


    三輛奧迪車依次經過諾基亞轎車,一邊減速一邊向路邊停靠,不管車上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服從指令停車是必需的,要有動作也得在停車之後,否則迎接他們的就不再是閃爍著紅光的停車指示牌,而是7.62mm的衝鋒槍彈頭。


    離路障還有足足十米,奧迪車隊便緩緩停下,三輛車穩穩停在紅綠燈路口,排成一列,等待接受檢查。許正陽看了看空蕩蕩的路口,一個合格的車手,隻要使勁給一腳油,來一個急轉彎起步,三輛車便可以在轉瞬間從十字路口沒有設置路障的方向逃遁的無影無蹤,現在的停頓隻有一個原因,麵前的警察依然端著手中的衝鋒槍,如臨大敵一般指向前方。隻要槍口一放下,逃竄馬上就會開始。


    手持停車牌的警察大步走到打頭的奧迪車邊,站在駕駛座旁敲了敲玻璃,和司機交談著。另一名警察手中拿著一支強光手電,繞著三輛轎車緩緩走著,手電不時向車內照射,片刻間便將三輛車觀察了一遍。裝扮成警察果然是絕佳的主意,不動聲色間就完成了看似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抵近偵查,車裏有多少人,貨物在哪輛車上,現在一定已經摸得清清楚楚了。


    為首的奧迪轎車正在努力配合檢查,車窗玻璃緩緩降下,司機的手從車裏伸了出來,將駕駛證、行駛證遞給警察。一絲涼意莫名其妙爬上許正陽的後背,皮膚驟然間有些發緊,野獸般的直覺成功捕捉到了空氣中微弱的殺機,好戲就要上演了。


    看到夜空中紅藍交替閃爍的警燈時,銀狐的右眼皮突如其來的跳了幾下,望著警察手中黑洞洞的七九衝鋒槍槍口,銀狐的口中泛起一陣苦澀,這算什麽,七九衝鋒槍,在他眼中簡直就是玩具,自己的一票兄弟,都是玩突擊步槍的,要是有一支m16在手,哪怕是警用的隻能單發設計的那一款,他就可以在眨眼間把前麵三個警察變成烈士。可現在,自己手裏別說步槍,連手槍都沒有,隻能乖乖聽話,按照指令,停車,接受檢查。


    都怪靳百川這個膽小鬼,看到自己的隊伍刀槍閃亮,差點兒尿了褲子,一再哀求,說什麽他能在集安地麵上平蹚黑白兩道,靠的就是堅守兩條底線,一是不與警察作對,二是出多大的事兒都不動槍,若是壞了這兩條規矩,就算是神仙來了也罩不住。好說歹說,把自己帶來的槍全收入了百川大廈的金庫,搞得自己現在手無寸鐵,這種感覺,就像是被人扒光了扔到大街上一樣。


    看著越來越近的路障,他的心裏倒是坦然的很,前後三輛車,一共十二人,全都沒有帶槍,都有完美的假身份,警察抓不到把柄的。唯一可能有麻煩的就是自己手下弟兄們隨身攜帶的軍刀,不過攜帶管製刀具,充其量隻能治安拘留,憑靳百川的麵子,不會有問題的。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萬年船,還是要留下隨時安全撤離的餘地,選擇在路口停車,一有突發*情況,轉眼間就可以逃離現場。


    設卡的警察顯然經驗豐富,一個人始終舉槍警戒,槍口直直指向自己所在的方向,七九衝鋒槍,雖說使用的是51式7.62毫米手槍彈,彈容量也隻有區區二十發,但如此近的距離,再加上每分鍾1000發的射速,噴射的彈雨足以把自己這輛車打成篩子,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剩下兩個警察已經走了過來,一個走到自己這輛車的駕駛座邊,例行檢查,索要駕駛證,行駛證,詢問同車人員情況。是啊,大晚上的,三輛奧迪車,十二個大老爺們,怎麽看怎麽透著一股子危險的氣味,警察盤查很正常。


    忽然讓銀狐警惕的是另一個警察的舉動,那強光手電的光束穿透深色的車膜透入車內,在車內成員麵孔上一掃而過。怎麽忽然有一種不安的感覺?用強光手電觀察車內,屬於正常的盤查程序,怎麽會讓自己忽然緊張起來了呢?


    多年的征戰,讓銀狐不再相信世界上有神經過敏這迴事兒,就算有,也不會發生在他的身上。凡是莫名其妙的不安,隻有一個解釋,那就是直覺告訴他,危險正在靠近。可危險到底從哪兒來呢?


    用強光手電觀察情況的警察已經從後麵走了迴來,手電已經關上了,警察悠閑的晃動著手中的手電,仿佛那是一件隨手拿在手中的玩具一般。不錯,問題就在這兒,手電。uscamel,美軍軍用強光手電,這樣的裝備,絕不是國內警察的製式裝備,也絕不是在國內隨隨便便就可以買到的。


    靠,是個圈套。銀狐悄悄將放在後座上的黑色皮箱拉到自己身邊,毫無疑問,箱子裏的東西,就是這些人的目標。兩個警察已經煞有介事的集中在自己所在車輛的駕駛座旁,翻看著司機遞過去的駕駛證和行駛證,持槍的警察會因為同伴離目標太近而投鼠忌器,不會在第一時間傾瀉出最大火力,要逃離這裏,現在是最佳時機。


    還沒有來得及下達命令,身後便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銀狐的心猛的沉了下去,還是晚了一步。


    雖說早有思想準備,轟然而來的撞擊還是讓許正陽嚇了一跳,夠狠,居然搞了這麽大的動作。


    東風卡車柴油發動機的巨大轟鳴似乎震得路麵都開始顫抖,卡車來得如此迅速,仿佛是忽然出現在路口一般,等到眾人發現的時候,它已經一頭衝進停在路口的奧迪車隊後側,將排在後麵的兩輛轎車攔腰撞飛。


    巨大的撞擊掀起漫天的塵土,在這樣的巨無霸麵前,黑色的奧迪車就像是薄紙片糊起來的玩具,居中一輛轎車車尾被撞,畫著弧線貼著地麵旋轉,金屬碎片、玻璃碎片四處飛散,輪胎的橡膠摩擦著地麵,冒起陣陣黑煙。車身攔腰撞上十字路口一腳的紅綠燈柱,在燈柱阻撓下不情願的停了下來。車頭車尾卻不願意就此停住腳步,依然不屈不撓的移動著,巨大的慣性成功的將轎車拉成一個v字形,若不是奧迪轎車優越的鋼梁結構,隻怕早已被燈杆切成兩段。


    停在最後的轎車被卡車牢牢壓在車頭之下,卡車如同一隻怪獸,推著奧迪轎車不住前行,在金屬呻*吟聲中,四個輪胎一個個爆裂,輪轂在地上劃出耀眼的火花,副駕駛一側的車身一點點被擠壓,變形,仿佛巨獸抓下的獵物,正在被一點點撕裂,吞噬。


    許正陽差點兒忘了自己正在裝作暈厥,險些驚訝的張大嘴巴,十秒鍾不到,兩輛車的威脅,就這麽解決了,車上的人,隻怕不死也得重傷,這雷霆手段,真是不服都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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