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6日09:15-09:30


    “兩位爺,你們別嚇唬我,到底是怎麽迴事兒?”何難天有些不知所措了,鬼王請“京城雙殺”來是幫自己出氣的,結果這二位同時在許正陽麵前短路,就好像看到了屠出地獄的惡鬼一般,這個許正陽,到底是什麽人?


    李暮鼓雙眼目光直視前方,彷佛已經穿越了時空,迴到了兩年之前那個令他終生難忘的午後,遙遠的東北鬆花江畔,在那個剛剛遭遇洪災的城市郊外,同樣是兩道如電的目光,讓他第一次失去了鬥誌。“兩年了,就是這樣的眼神,我又看見了。”


    何晨鍾一屁股坐到後座上,喃喃說道:“大哥,你是不是看錯了?”


    李暮鼓苦笑著搖搖頭,說道:“我真希望我看錯了”


    何難天再也忍不住了,這哥倆,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完全把自己當成透明的,“我說兩位,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靳總委托二位出手相助,二位便是這麽相助的嗎?”


    李暮鼓看了看何難天,麵上露出一絲苦笑,道:“老鬼呀老鬼,招惹了這個人還能完完整整坐在這兒,你就踏踏實實迴去燒高香去吧。”


    京城雙殺,暮鼓晨鍾,這個名頭在集安黑*道響亮得很,這二人號稱原本在京城行走,專幹收人錢財取人性命的勾當,一旦成為這二人的目標,無論早晚,總要走上不歸路,黑*道中人便用暮鼓晨鍾來稱唿這兩名殺星,真名反而極少有人知曉。近年來,這二人成了木字門靳百川手下的哼哈二將,縱*橫集安黑*道沒有對手。何難天本是金字門頭號打手,此番在許正陽手中落敗,自詡金字門中無人能出其右,便請鬼王說服靳百川,搬了暮鼓晨鍾做救兵,一來確保大獲全勝,二來也是想親眼看看暮鼓晨鍾的手段。哪知還沒交手,這二位便要落花流水,何難天失望之餘,心中頓時生了鄙視。


    “哼,老鬼我命賤,就算知道要被碎屍萬段,也敢挺著脖子挨刀,不像二位,嘿嘿……”這嘿嘿二字後麵,嘲諷與不屑卻也不用明說了。


    “何難天你什麽意思?”何晨鍾勃然大怒,縱*橫殺伐這麽多年,敢如此嘲諷自己的人,早已都做了鬼。


    “晨鍾,別衝動,”李暮鼓搖搖頭,做了個阻止的手勢,“老鬼不知道內情,有誤會在所難免,你給他講講當年的事,他就明白了。”


    何晨鍾愣了一下,問道:“那事兒,能說嗎?”


    李暮鼓點點頭,說道:“都是陳年舊事,再說了,靳總和鬼王最近正在合作一筆買賣,和當年的事頗有淵源,所以,那件事,對金字門的頭麵人物,不需保密。”


    大哥的話,何晨鍾曆來是言聽計從,隻是迴憶那段噩夢一般的往事,意味著要再受一番煎熬,那滋味,絕對不好受。何晨鍾歎了口氣,閉上眼睛沉思片刻,仿佛終於鼓起了勇氣,睜開雙眼,坐直了身子,說道:“老鬼,你可聽說過銀翼?”


    何難天一愣,說道:“那是十年以前道上盛傳的殺手集團,號稱中國唯一的專業殺手組織,據說隻要他們肯收你的錢,就沒有買不到的命。不過這些都是傳說,而且近年已經聽不到關於銀翼的消息了,怎麽,這個銀翼真的存在嗎?”


    李暮鼓微微一笑,說道:“當然存在,不僅存在,隻怕還是無處不在,”說著指了指何晨鍾,道,“我們兩個,都是銀翼的人。”


    何難天大吃一驚,雖說暮鼓晨鍾名動黑*道,但畢竟隻是幫派打手而已,若是身為職業殺手集團成員,和普通黑*道成員決不可同日而語。


    看李暮鼓簡簡單單一句話就唬住了何難天,何晨鍾不由在心中有些好笑,不錯,自己和李暮鼓確實是銀翼成員,隻不過是外圍到不能再外圍的成員,兩年多了,隻參加過一次像樣的行動,還一敗塗地,這一點,如果被何難天知道了,不知他還會不會如此敬畏。


    這種自長臉麵的細節,本就無需說破,繼續講述事情經過才是正事兒。“說到我和大哥加入銀翼,那還是兩年前的事了。我兄弟二人在道上頗有些名氣,加入銀翼之後也頗受重用,剛入道便被派了重任,到地處東北的d市劫獄。”


    “劫獄?”何難天的下巴簡直要掉下來了,看看人家銀翼,出手就是大手筆,哪兒像自己這些混混,整天就是打打殺殺,幹些小打小鬧的勾當。


    “不錯,劫獄。”看著何難天豔羨的樣子,何晨鍾在心中暗自歎息,自己剛接到指示的時候,何嚐不是興奮莫名,但早知道是那樣一個結果,他死都不會參與其中的。


    “其實就算是實力雄厚的銀翼集團,從戒備森嚴的看守所中劫獄,也是勝算渺茫。不過偏巧,那年8月份,鬆花江遭遇百年不遇的洪災,d市堤壩決口,民眾死傷慘重,市區成為澤國,看守所也被命令轉移。機會難得,銀翼倉促之下決定劫獄,調集精銳力量盡快向d市集結,我和李大哥當時在省城,離d市近的很,便順理成章成為第一批被抽調的人員。”是啊,若不是事發倉促,自己和李暮鼓這樣剛剛加入的菜鳥,怎麽有資格參加如此規模的行動?


    “銀翼高層對此次劫獄高度重視,派出帶隊的是集團的一號人物,據說曾在美國海豹突擊隊服役,身經百戰,此人自稱湯姆,真名少有人知,在集團擔任格鬥和射擊教官,極少親身犯險,就算出馬也往往是獨來獨往。此次親自出馬不說,還率領了一支堪比軍隊的小股武裝,這在集團曆史上尚屬首次。


    “我和李大哥在接到指令的第二日便到了d市,集結點在市郊村落一個大倉庫,對外是一處抗洪救災的物資儲存點,到了之後我們才知道,已經聚了十多個人,都是集團精英,那層層疊疊的抗洪物資下麵,存放的都是槍支彈藥,那陣仗,打一場小規模戰爭都綽綽有餘了。”


    何難天聽得心驚肉跳,這樣的大場麵,自己別說親眼見親耳聽,便是連想都想象不到,歎服之餘,好奇心大起,不由問道:“這是要劫什麽大人物,擺出這麽大的場麵?”


    劫什麽大人物?何晨鍾心中一陣苦笑,這個問題,自己當初何嚐沒有問過?但以他和李暮鼓的資曆,根本沒有資格知道,直到行動失敗之後,他們才從一些隻言片語中得知那大人物的身份,不過這其中的關竅,卻沒有必要向何難天點破了。“要解救的人,在黑*道中鼎鼎大名,正是名動天下的走*私大王,陳榮英。”


    何難天啊了一聲,陳榮英的名字確實是如雷貫耳,此人在雲南邊境一帶活動頻繁,操控著一個覆蓋緬甸、泰國、越南,貫穿中國南北的走*私王國,大肆走*私軍火、毒*品入境,曾經一度,境內黑*道火拚使用的槍支大多出自陳榮英之手。兩年前陳榮英到東北訪友,一次外出就餐和當地幾個小混混發生了爭執,因為勢單力薄竟然被人打到暈倒街頭,聞訊而來的警方將陳榮英帶至醫院救治,無意中發現此人與公安部a級通緝在逃人員陳榮英酷似,通過指紋比對確認身份,連忙將該人看押,並部署三個武警中隊警戒。陳榮英落網就此成為小陰溝裏麵翻大船的典範,被黑*道廣為流傳。隻是此後,便再沒了陳榮英的消息,仿佛一個風雲一時的走*私大王就此在一個縣級市看守所裏了此殘生一般。


    要劫持這樣一個大人物,絕對是公然和政府對峙,無論成功與否,定會招來日後的大力圍剿,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出手的,也隻有銀翼這樣的殺手集團了,真不知道當時陳榮英的手下,出了多大的價碼。何難天一邊想一邊微微皺眉,為了錢,甘冒如此奇險,這個銀翼集團如此做事,隻怕很難長久。


    何晨鍾哪裏想得到何難天心中轉了這許多年頭,隻是接著說道:“我們在集結點待了整整三天,等候進一步的指令,這三天裏,我們天天穿著民工的裝束,到堤壩上扛沙包堵決口,每天累得像三孫子一樣,那個湯姆倒好,整天背著個照相機,號稱是外媒記者,來采訪拍照。大家平日裏在背後不住罵娘,我們兄弟兩初來乍到,不敢多說話,隻是在心裏懊悔,沒生個外國人的麵孔。


    “銀翼集團確實神通廣大,三天之後便摸清了轉移方案,原來此次轉移,d市看守所在洪災中損傷嚴重隻是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則是本應由地方司法機關審理的陳榮英,將交由軍方處理。由於從國道通往d市看守所的道路已經衝毀,看守所在押人員需分批次徒步從看守所行至國道,到達國道後,其餘在押人員登上囚車完成轉場,陳榮英則由軍方派員接走。根據方案,接收陳榮英的兵力至少有一個排,三十多名全副武裝的解放軍戰士,要從他們手裏劫持囚犯,不亞於打一場相當規模的戰鬥。因此,我們的機會隻有一個,就是從看守所到國道途中。”


    何難天越聽越覺得疑惑,不由開口打斷了何晨鍾的講述,說道:“二爺,既然陳榮英如此重要,為什麽不單獨押解?非要和其他在押人員一同轉移呢?”


    李暮鼓看了何難天一眼,接過話頭說道:“這是瞞天過海,誰都知道陳榮英是重犯,單獨押解,傻子都知道這就是目標。上千名囚犯在三天內分批次轉移,混入其中,誰能知道陳榮英在哪一批轉移?”


    何難天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忽然心中一動,不對,既然是由軍方接手,完全可以由軍方直接進入看守所接人,何必多此一舉先押解到國道邊再行交接?剛要提問,卻見李暮鼓目光閃爍,心中頓時明白,既然能弄到押解方案,銀翼在軍警內部必有內應,隻怕這多此一舉的交接,便是內應故意設置的漏洞,此種內情顯然不足為外人道,自己還是裝傻充愣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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