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9月2日20:00-20:15


    “你們要幹什麽?”超市老板終於看不下去了,雖說這個黃毛小子不好惹,但眼看要在自己店裏開打,砸了瓶瓶罐罐可就損失大了。


    “老東西你給我閉嘴,”趙彥斌伸手一指超市老板,惡狠狠說道,“砸壞的東西老子照價賠,你要是多管閑事連你一塊兒揍。”


    好,有這句話就行,超市老板知趣的轉過頭,隻要損失有人包賠,你們愛怎麽折騰,我才不管呢。


    那四名鐵杆小弟臉上閃著猙獰的笑容,手中早多了一根根短棍,緩緩向許正陽圍攏過來,那眼神,簡直就是一群餓極了的野貓,馬上就要戲弄一隻走投無路的老鼠。


    “跑。”耳畔爆發出石磊短促的唿喝,一聲巨響,超市門已經被石磊撞開,不愧是田徑隊隊長,百米衝刺不是白練的,房門被撞開的刹那,已經衝到了超市門外大道中央。


    跑吧,不跑還能怎樣呢?總不能再被打到抱頭蜷縮吧?轉身,發力,腳下一絆,一個踉蹌,跌跌撞撞,一步,兩步,終於還是沒能保持平衡,一個狼狽到極點的狗吃屎,唉,不用別人揍,竟然自己把自己絆了一跤,能不能別這麽笨啊?


    這迴落到身上的不是鋪天蓋地的腳,而是劈頭蓋臉的棒,再一次,自己縮成了一團,簡直就像一條狗。


    “我都替你害臊。”老鷹的聲音忽然又在腦海裏響了起來,“連跑都不會,還逞什麽英雄?”


    剛要反駁,肋下一痛,一記亂棒打到了肋骨。


    “哎,我說你護好了,夾住胳膊,疼死我了。”老鷹帶著一絲不滿。


    “疼,我挨打你怎麽會疼?”和腦海裏的聲音對話確實有些怪,卻能讓自己暫時忘了正在挨打,倒也不壞。


    “廢話,你挨打和我挨打有什麽區別?”老鷹有些慍怒,似乎被許正陽接二連三的糊塗惹惱了。“不過話說迴來了,忘了那麽多東西,怎麽抗打倒是記得清楚,還行,要不是這一手,昨天下午你就得住院。”


    “你怎麽知道我忘了很多東西?”心中一動,差點兒喊出聲來,“你到底是誰?”


    “真的想知道嗎?”老鷹又換成了調侃的語氣,“我不僅可以告訴你我是誰,還能告訴你你到底是誰,隻要你肯把自己交給我,就一會兒。”


    “不行,絕對不行。”又是那個不容置疑的,從心底喊出來的聲音。為什麽不行呢,自己不知道,隻是隱隱約約覺得,這樣的要求,決不能答應。


    “不行不行,為什麽不行?怎麽不行?我和你本來就是一樣的,你憑什麽拒絕我?”調侃的語氣變成了憤怒,“被人打得像死狗一樣,你不要尊嚴,我還要呢。”


    老鷹生氣了,卻沒有辦法,看來隻要自己不同意,老鷹是奈何不了自己的,“嘿嘿,隨便你怎麽說,我就是不同意。”


    “好了好了,我們都冷靜一點,”老鷹無可奈何起來,“你願意丟人就丟去吧,我不會管你的。不過說實在的,你的哥們兒還真夠意思,明知道打不過,還往上衝,他可不如你會挨揍,不知道會不會受傷。”


    心中一沉,耳中傳來石磊的怒吼,接著便是一陣悶哼,唉,一個照麵就吃虧了,傻瓜,都這時候了,還不趕緊跑,哪怕是去叫幫手呢,總比蠻幹挨打強啊,你一個學田徑的,還能被他們追上不成?


    “他怎麽樣了?”石磊的聲音消失了,也不知道傷的重不重。


    “你不是能耐嗎?自己不會看?”老鷹餘怒未消。


    悄悄挪動著身體,準備抬起頭向外看。


    “還要抬頭,笨死你算了,你是不是想讓人一棒子把你打成白癡啊,身子側一側,對對對,悟性不錯,從旁邊這個縫兒往外看,看到了嗎?那個躺在地上的,沒錯,就是他。”


    從那細細的縫兒往外看,果然看得清清楚楚,石磊側身倒在地上,還要艱難的起身,身邊扔著一根斷成兩截的拖把,看來是被人用拖把打倒在地的,夠狠,拖把都打斷了,心中不由一陣忐忑,看來傷的不輕。


    “行了,別擔心別人了,那小子身體素質不錯,沒什麽事兒,皮外傷。想想你自己吧,這幫小子這次夠狠,打了這麽久還沒有收手的意思,你把他們得罪的不善呀。”


    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念頭,好像老鷹知道自己的過去,要抓住機會,趁著“他”在自己的腦海裏好好問問,不過一定要小心,否則這家夥發現自己的意圖,便會提出接管自己的要求,“我到底做了什麽,趙彥斌會這麽恨我?”這個問題應該不會引起老鷹的警惕。


    “嘿嘿,想套我話,”老鷹顯然沒有上當,“你想知道的我都能告訴你,還是那句話,把你自己交給我,一會兒就好。”


    失敗,敵人太狡猾了。


    “哎呀,今天還真夠熱鬧的,你的心上人也來了。”


    感覺心髒像是被人忽然捏了一把,周身血液都要停止流動了,方舒,方舒真的過來了嗎?


    “我去,你反應還真夠大的,”自己心中的緊張顯然影響到了老鷹,“別老這麽一驚一乍,差點兒被你整出心髒病來。”


    “她在哪兒?不會看到我這副鬼樣子吧?”


    耳中傳來方舒清脆而又焦急的聲音:“快住手,許正陽,你沒事兒吧?”


    唉,這樣都能被認出來,真是倒黴的媽媽給倒黴開門——倒黴到家了。


    “哎喲,”不用看,光是聽聲音就能想象得出趙彥斌那流裏流氣的痞樣,“美人兒有求,必須答應,都別打了,住手住手。”


    身上的亂棒漸漸停了下來,怎麽辦,就這麽爬起來?太丟人了,就這麽躺著?好像更丟人,正猶豫間,一隻腳踏上了自己的後背。唉,地上怎麽沒有縫兒啊,當著方舒的麵被人踩在腳下,怎麽沒有個地縫兒讓自己鑽進去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接著是方舒焦急的聲音:“你們別攔著我,許正陽你怎麽樣了?”不用再抱頭蜷縮,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燈光下的方舒一臉關切,要跑到自己身邊,卻被趙彥斌那四名小弟組成的無賴警戒線死死攔著,她往東那些人便往東,她往西那些人便隨著往西,那四人此刻嬉皮笑臉,盯著急切的方舒,眼中閃著淫邪的光芒。


    “美女關心你,想看看你怎麽樣了。”趙彥斌一把抓住許正陽的頭發,腦袋一下子被拉了起來,“美女,你說吧,需要我幹什麽,我一定照辦。”趙彥斌嘻嘻笑著,手上卻加了勁道,許正陽的脖子幾乎要向後仰成九十度,唿吸都困難了。那四名男生早笑成一團,刺耳的笑聲如鋼針一般在許正陽心頭攢動。


    “這都能忍,我看你真是沒得救了。”老鷹長長歎了口氣,這次是失望,或許還有鄙視。


    “快放開他吧,求求你們了。”眼看著衝到許正陽身邊已成泡影,方舒的語氣中多了哀求。


    “沒問題,”趙彥斌答應的爽快至極,“可我剛才被這個小子氣的夠嗆,現在一點兒力氣都沒了,要不美人兒過來讓哥抱抱,隻要抱一下,我保證鬆開他。”刺耳的笑聲似乎要刺破耳膜,如此肆無忌憚,如此淫邪汙穢。


    看著方舒臉上的震驚和屈辱,一股怒火無法壓抑的升騰,自己吃虧受苦沒關係,方舒決不能受委屈。“說吧,你需要多久?”不就是接管一下子嗎?接管就接管吧,顧不了那麽多了。


    老鷹似乎不敢相信,轉瞬間便充滿了喜悅:“十秒,十秒。”


    “別手軟。”重重的閉上眼睛,好吧,交給你了。


    夜空中閃過一絲涼意,一個冷戰不合時宜的打斷了趙彥斌酣暢淋漓的怪笑,今天真是過癮,高一那兩個新生被自己收拾的服服帖帖,長得酷似自己仇家的學生被自己揍得滿地找牙,最意想不到的是還遇到一個絕世美女,完美呀完美,一定要把這個美女追到手,以他趙彥斌的死纏爛打威逼利誘,沒有攻不破的美人關。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眼看要完美落幕,竟然無緣無故打了一個冷戰。


    手中還拎著許正陽的頭發,耳中模模糊糊聽到許正陽喉嚨裏發出一陣聲響,這個死硬死硬的小子,難道要求饒嗎?那樣就太沒勁了。微微彎腰,耳朵湊到許正陽嘴邊,臉上帶著嬉笑:“小子,說什麽呢?”


    “給你三秒鍾時間,馬上滾。”許正陽的聲音很低,低到隻能讓趙彥斌聽到,但並不虛弱,相反,一股冷冽的殺伐之意撲麵而來,透入骨髓。


    “靠,還是找打。”憤怒一下子湧了上來,不是因為許正陽的嘴硬,而是因為自己,怎麽忽然有了一絲膽怯,難道我趙彥斌會害怕這個被自己踩在腳下的可憐蟲,可氣,太可氣了。“我弄死你。”


    還沒想好怎麽折磨這個被自己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獵物,一陣麻木便從手腕忽然傳來,如同電流一般飛快沿著神經直達臂彎,肩膀,接著便是排山倒海的劇痛。肩膀仿佛要被生生轉一個圈,肌肉筋腱努力與這嚴重違反*人類生理結構的旋轉對抗,巨大的力道之下,筋腱在一點點撕裂,要保住這一條臂膀,隻有一個辦法,順著旋轉的力道,狠狠的翻轉身體,摔。


    隨著漫天飛起的塵土,趙彥斌的身體騰空而起,在空中如風車一般旋轉之後重重跪倒在地,原本被踩踏在地動彈不得的許正陽,已站在趙彥斌身後,手中握著趙彥斌被翻轉在後背的手腕,兩眼冷冷掃視著四周,看著那四名目瞪口呆的無賴。


    “都他媽愣著幹什麽,快給我上,給我上!”趙彥斌絕對有成為男高音的潛質,不過在接受專業訓練之前,他的高音隻能用於模仿殺豬。


    接二連三的怪叫響起,四人不約而同舉著短棒衝了上去,又是四聲悶響,四條身影倒飛出去,重重落在地上,衝鋒的怪叫瞬間變成了哀嚎。


    “救命,疼死了,我的胳膊。”許正陽接連將四人踢飛,卻沒有放開趙彥斌的手腕,趙彥斌如同一條死狗,被拖拽著四下移動,慘叫聲驚天動地。


    “都給我住手,跟我到保衛處去。”一聲斷喝憑空炸響,保衛處的人終於來了,隻不過一如既往的姍姍來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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