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多時,落山風中,馬蹄雜遝而至。


    就是昨晚那駕烏篷的馬車。


    兩男子跳下車,俱是身材魁壯,他一眼就認出是昨晚房中五個其中的兩人。


    一人說:“四哥,這鮑家果真是財大氣粗,給我們這銀子夠我們這一路好生吃喝的了。”


    另一人說:“那是當然,你不看鮑家老爺跟我們大帥是什麽關係。”


    “什麽關係?”


    “當然是磕頭拜過把子的。”


    “真的!那他還在這洛陽城待著?”


    “囉嗦什麽,不該問的不要問,趕緊進去。”


    兩人說著話,敲開山門旁的一扇小門進去了。


    從藏身處出來,劉馳馳思忖著剛才兩人講的話。


    簡彤問他:“剛才那兩人就是他們一夥的吧。”


    他點頭說道:“這裏麵共有五人,一會我們進去,我先去把他們製住,你再進屋子不遲。”


    簡彤一揚眉:“你憑什麽看我不起,難道我就無製這幫賊人之力嗎?”


    劉馳馳本想保護著她點,想不到又把這位大小姐的脾氣給撩起來了,無奈隻好道:


    “行,行,一會我們見機行事行了吧。”


    簡彤這才放下臉色來。


    縱起身形躍至院內,他帶著簡彤直接沿路摸索到了後邊。


    果然那間禪房還亮著燈火,他朝著簡彤做了個手勢,然後沒作停留一腳踹開房門闖進去。


    房內那五人俱在,聽得門板碎裂,驚詫間看見兩人進來。


    那大哥模樣的人叫道:“你們什麽人?”


    劉馳馳和簡彤皆沒答話,互相點頭一會意間,身形已突到他們近前。


    雖說突然,可一看反應就知道這幾人俱是行武之人,迎麵格刀立馬招唿過來。


    方才迴來的兩人正迎著簡彤,雖說麵對的是女流,但兩人手上沒有一絲猶豫。


    簡彤微一俯身閃過一刀,就勢作蘇秦背劍狀,一伸手已把背後繡劍抽出。


    流蘇飛舞,劍光遊走,一劍挑飛另一人手中的仆刀,順勢而走,劍刃直逼到那人咽喉處停下。


    那叫四哥的一愣,簡彤的左手已化為掌刀砍在他脖頸處。那四哥眼前一暈,就勢倒地。


    另一人一嚇,抽刀再砍。


    簡彤一抬劍格擋雲天,把他刀架在半空,左手袖掌便拍在那人胸膛。


    隻見那碩壯的身體砰地後退撞在牆上,癱倒起不來了。


    簡彤劍劃一道弧線,收劍入鞘。她一側頭,嬌軀微微帶喘看劉馳馳這邊熱鬧。


    可一看,他這邊業已戰罷收工。兩人躺倒地上。那個紅臉的大哥此刻臉已成豬肝色,被他用鞘尖抵在牆柱上。


    簡彤頓覺無趣,朝劉馳馳不服地哼了一聲。


    “兩位,我兄弟幾個與兩位素來無甚糾葛,不知兩位......”


    這大哥當得還是有點臨危不亂的意思,劍鞘點喉,慌亂之後還是鎮定下來。


    “本該是河井不犯,可你們做了這事,我們就有瓜葛了。”


    劉馳馳側頭一瞄那邊地上捆綁結實的幾名鑄鐵匠人。


    那大哥慌忙說:“是我有眼不識,不知哪一位跟兩位有幹係,我立刻放人。”


    簡彤杏眼一瞪。


    “頑劣之徒,到死都不知其錯為何。馳哥哥,不必多話,帶迴去審他。”


    劉馳馳“嗯”一聲,簡彤便近前一手刀砍在那“大哥”肩胛,那人便暈癱了。


    劉馳馳過去解縛了那幾名鑄鐵匠人,讓他們趕去山門口那輛烏篷馬車處等候。


    他自走到那大哥跟前,雙手一起力將他扛於肩上,然後推門而出。


    簡彤杏眼瞪住剩下幾個,一抽劍將四方的桌子砍成兩半。


    “下次你們如再作惡,下場就如此桌!”


    他走得一半迴頭看她,嘴角不覺一笑。


    這簡彤姑娘性格倒是幹脆了得。


    寺中已有僧人陸續被吵醒,三兩躲於門口看此間熱鬧。一住持模樣僧人從禪房走出,隨後高聲叫道:


    “你等何人,敢在鮑氏家廟弄事!”


    劉馳馳心思,你這住持也是白當了,包庇賊人,善惡不分。


    想到這,他停住一迴身。“嗆啷”綠袖出鞘,執劍為筆,在那門口巨幅的影壁上洋洋灑灑筆走龍蛇五個大字!


    南都 蘇楚瀾


    (這是什麽意思,你是想留名字,還是不想留名字?)


    ......


    兩人馳馬奔出去多久,簡彤突然一勒馬問:


    “蘇楚瀾?什麽意思!”


    劉馳馳一迴頭:


    “噢,我曾用過的藝名。”


    ......


    已是三更時分,驪園的殷府大廳燈火依然。


    殷十六臃胖的身子依舊卡在太師椅裏,手上輕撥著茶盞,金黃的茶湯在茶盞間漾動。


    簡方到底是兄妹心重些,正在堂前來迴踱步,看到簡彤進來換作欣喜迎上去。


    “到底迴來啦!”


    簡彤精靈古怪,腦子一轉隨口開他一個玩笑:


    “噢,馳哥哥多寫了幾個字,耽擱了些時間。”


    “寫字?!”殷十六和簡方一臉茫然。


    “彤妹說笑的。”


    劉馳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摔肩膀將肩頭上的人扔在堂上。


    “這人是?”殷十六看看地上的紅臉“大哥”問道。


    劉馳馳這才在椅上坐下,呷了口茶,然後把越林寺裏發生的經過講述了一遍。當然,他跟簡彤姑娘之間的香豔細節就自動跳過了。


    聽講完,殷十六的眼睛便移到這紅臉大哥的身上了。


    那“大哥”一摔早已醒了,隻看著他們不敢吭聲。


    簡彤說道:“講講你為何人,擄掠這麽多匠人又是為何?”


    那大哥本還死撐著不說,但被殷十六和劉馳馳軟硬一陣恐逼,陸陸續續講出了一個事情的大概。


    這事情一講出,直接把幾個人聽出了一頭冷汗。


    ========


    山東曹州私鹽商人黃巢,一直認為自己是中國商人中最有文人氣質的,可這時他並不知道,他將會是中國皇帝中最會做生意的。


    他和同為山東的“鹽賊”王仙芝都是做私鹽生意的。在做私鹽生意之前,他們是典型的儒生階層。


    兩人參加過多年科舉,不過不幸都未曾及第。倒是自打他們改行做了經營私鹽的實業家之後,情況改觀不少,他們短短幾年就積累了相當的財富和民間的號召力。


    私自販運官鹽本就犯法,他們因此也被稱作“鹽賊”。


    僖宗即位後,朝廷加大了私鹽販運的取締,加強了對“鹽賊”的打擊力度。這一切已使得王仙芝和黃巢等人已無法忍受,他們在醞釀著揭竿而起。


    “鹽賊”是個有足夠財力的階層,可能是因曾當過儒生,與普通的農民起義相比,他們必須顯得更有策劃,也更有準備。


    這將是一場有準備的仗,他們的準備精細到了武器,到了弓箭。


    要知道在公元的兩千年間,弓箭一直是攻城掠邑的首要武器。


    ========


    劉馳馳叫道:


    “你們要鑄造弓箭,大量的弓箭!”


    那大哥不說話,他默認了。


    “那為什麽要選在江都鑄造這些弓箭,他們是山東人啊?”劉馳馳提出自己的疑問。


    “我來迴答你這個疑問。”殷十六故作狡狤地一笑:“因為我也是商人。”


    他接著說道:


    “黃巢和王仙芝本身作為一個私鹽的商販,他們這幾年的活動幾乎都集中在了大運河之上,而江都是大運河在南方的一個要埠,進出運輸都極是便利。再言之,朝廷這幾年圍剿鹽賊,幾乎已經把嚴住了山東大部分的交通要道。想在山東鑄造武器,談何容易。”


    聽罷,劉馳馳不得不對這黃巢心生了一絲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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