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姐姐,你別取笑我了。你才是真好看,就和你名字一樣。”


    喬海寧是真的被誇得有些害羞。她微紅著臉,本能地轉移話題,眼波一轉,看向了幼蕖:


    “小九!你和我想象的一樣,又可愛又靈秀!你叫我一聲‘喬姨’便是。”她握住了幼蕖的手,“你言師叔在孤崖海閉關出來聽說了魔門勢力侵入東楚州的消息,急得不得了!後來,確切消息傳來,我們都很難過。我第一次看到阿言他哭呢!”


    言是緩步走了過來,眼圈微紅:“小九,我對不住你師父,你們最需要我的時候我……”


    “言師叔,魔門來得突然,連上清山宗門都事先未知。而且他們是有備而來,您在,也於事無補,說不定,還要……”幼蕖住了口。


    大家都曉得她的意思,是啊,魔門事先連如鬆雲清他們去了綠柳浦都查到了,若言是在少清山,他們也會加派人手。多一個人在,隻會多一份損失。


    言是恨恨地一拳砸在自己掌心:“早知道,當年我就結果了那莫問漁簡之行!”


    喬海寧輕撫言是的臂膀:


    “阿言,事已至此,傷心無益。小九最不容易,她都能挺過去,你該為淩真人高興才是。淩真人臨去之際最不放心什麽?不是複仇,而是他的幾個弟子。現下,你把小九照顧好了才是最要緊的。”


    她勸得懇切,花顏暗暗點頭,這姑娘很懂事,很識大體,言是果然吃她這一套。


    言是醒悟過來,他不由暗暗愧悔,他今日本來最主要的事就是為小九,卻在開端就被花顏分了心神,現在就隻顧著憤恨舊事,忘了該幹什麽。小九好不容易在那場劫難裏活下來,還不知道怎麽緩過來,自己卻又掀了傷疤。


    他握握拳,對幼蕖道:“小九,上清山待你可好?哪裏不順心的話,就跟你言師叔去!”


    花顏笑了:“小言,上清山再如何也是淩砄的宗門,他希望小九在哪裏,你不清楚麽?你來之前有沒有問過墨川,小九在玉台峰過得如何?”


    她忍不住語氣有些急,可是說過之後自己也不免略略後悔,自己這樣倒好似在使什麽氣一般。從前自己可一直都是怕他生氣而迎合著他的啊!許多不讚成都壓在心底,隻想和他步調一致。


    她突然也有些恍然之後的失望,原來言是不僅僅不適合她,還是個做事如此不周全的人。為什麽她今天才看清楚?是因為自己不再對他抱有期望,所以才能客觀地看待這個人麽?


    “花姐姐,小九,你們別介意。阿言他就是這樣,有些衝動,”喬海寧拍拍言是的肩膀,轉頭抱歉地對兩人笑笑,“他經的事少,想得簡單,說的話便直,不知道別人有時是讓著他,可他心卻是極好的。請你們體諒他。”


    喬海寧軟語溫言,說得極誠懇,她看向言是的眼神,如同長姊對淘氣的小弟,無限憐愛,又無限包容。


    言是也迴應地輕拍喬海寧的手,對幼蕖道:“是我欠考慮了。小九,你雖然喚我一聲師叔,我卻慚愧得緊。我若有什麽說話做事不妥當的,你盡管告訴我。你願意在哪裏,憑你的意願,我隻是告訴你,師叔這裏,你可以隨時來。有什麽需要,也盡管說。”


    “多謝言師叔,多謝喬姨!小九知道你們關心我,我在玉台峰過得很好,如果想你們了,我就來玄機門看你們。”幼蕖乖巧地答道,她知道言是夫婦是真心,可也就限於心領了。她會自己努力長大、變強,她不想依靠他們。


    花顏夫人有些發愣,她沒見過這樣的言是,不知道言是會這樣被安撫,更不知道言是會有承認自己不足的時候,當著她的麵。


    言是驕傲,她也一樣。個性鮮明的兩個人總是有不同的想法和見解,若要其中一個斂盡棱角去將就適應另一個,那是多麽困難的事。她這樣做了,卻又不甘心,所以,表麵是隨和融洽了,心裏卻難免委屈壓抑。


    所以,從前她與言是的融洽不是真融洽,是將就的表麵平和,他們倆的內心,始終無法融到一塊去。


    因為她無法做到喬海寧這樣無限包容。


    原先她是已經想開了、放下了,現在,她更明白了、想通了。


    與其勉強湊一對怨偶,還不如做迴老朋友,享受互相平等的關心與扶持。她那麽久的追逐,四分是愛戀,三分是不甘,還有三分是習慣。可是,也就這樣了,她追到了歸雲海,不也就此止步了嗎?她做不到拋棄一切天涯海角無怨無悔。


    也許,自己對他曾經的迷戀,並沒有那麽自以為的情深義重。


    “阿寧,小言在你身邊,我們這幫朋友也就放心了。他這人瞧著客客氣氣的,其實別扭得很,小心眼兒,又裝大方,可不好相與!你這麽溫溫柔柔的,容易被欺負,記著可別憋屈了自己,要是委屈了,盡管來找我們!元固過兩日也會來,到時我們再好好聚一聚!”


    花顏夫人拉著喬海寧的手殷殷叮囑,真的全都不介意了,她對言是隻剩下老朋友的交情。她又對喬海寧頗有好感,擔心這個初來人世間的溫溫軟軟的姑娘吃虧,便要站在喬海寧的立場多幫兩句。


    喬海寧自然感受到花顏的誠意,她清澈的眼波在花顏麵上定了定,微微點頭示意自己曉得了,然後抿唇一笑,投桃報李,俯身在花顏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而後兩人看著言是吃吃而笑,促狹而詭秘。


    言是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納悶,又詫異,但總是一塊石頭落了地,他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


    喬海寧心裏眼裏隻有他,他說什麽她都相信。他介紹花顏的時候隻說是好友,喬海寧便真的沒有任何醋意。這個在孤崖海風浪裏長大的姑娘令他安心而放鬆。


    曾經他也以為花顏是最合適的道侶人選,也想過等孤崖海迴來後幹脆應了她。畢竟,這樣的容貌和身份,這樣的心意和性情,他還有什麽好挑剔的呢?


    可是沒想到意外頻生。他陷在了孤崖海,也陷在了喬海寧的情網。他才知道什麽是心甘情願,什麽是死心塌地,從此再無二想。


    誰都沒有想到,遊戲花叢片葉不沾的知非真人會在孤崖海娶了鮫族的女子為妻,他師父連山真君從暴跳如雷到愁眉不展,言是這一迴卻認認真真地認定了這個妻子,第一次違逆了師父的命令,為她在師父麵前在玄機門掙足了臉麵。


    師父終於還是接受了這個深海來的徒弟媳婦,畢竟,連山真君舍不得這個徒弟。


    言是唯一感到難以交待的是花顏。他知道花顏對他的心意,他不是不喜歡她,也為難躊躇了很久。


    從前他四處遊曆,花顏便有過四處偶遇他的經曆。連老實的淩砄都看得出花顏的苦追不舍是為了他。綺色穀內穀主那樣的身份,放下身段踩著他的足跡、迎合他的態度,說實話他是感動的,也不能免俗地有些沾沾自喜,又有些舍不下的煩惱。


    為什麽會煩惱?這樣的豔福是多少人想都想不來的。所以,他對她,還是不夠愛罷……


    攜新婚夫人前來上清山,他唯一的擔憂就是遇上花顏了怎麽辦?她可不是隱忍的性子,嬉笑怒罵,也有資格肆意張揚。


    她怎麽會消停罷休?


    她會不會一怒而拔劍相向,甚至遷怒於無辜的喬海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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