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顏夫人!小九!”


    迎麵而來的少年郎正是玄機門的祈寧之,他見到來客是故人,不由高興,趕上前兩步招唿。


    “寧之啊!”花顏夫人自然看得到這少年眼中的欣喜,客套還是真心,她是分辨得出的。


    她滿意地點頭,還好,還沒像他那個師父一樣變得油滑涼薄,還是個有真心的少年郎。


    “祁師兄!”幼蕖卻是有些拘謹。


    她知道花顏夫人惱著言是,連帶著,對言是的徒兒祈寧之,她也有些不喜了。師徒師徒,都是連在一起的,言是那樣的行事風格,他徒弟遲早也會是同樣的人。


    “聽說你師父要見小九?我正好也來看看他,就帶她一道過來了。”花顏夫人攜著幼蕖的手,神色如常,假裝沒看到祈寧之一刹那的尷尬。


    祈寧之看到花顏與幼蕖是很高興,重逢的歡喜一點也不作假。可是他更多的歡喜是給了那個小姑娘,又突然想起花顏夫人從前對師父的輕怨薄怒,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該立刻進去通稟。


    “夫人,師父他……”祈寧之遲疑了,他總不能說師父正和新師娘卿卿我我,蜜裏調油!


    花顏夫人此時進去合適嗎?


    “你是怕你師父不敢見我?”花顏夫人何其敏銳,直接問了出來。


    祈寧之摸摸頭,也不掩飾自己的為難:“弟子駑鈍,師父他不知夫人與幼蕖師妹一道……”


    “花顏?”


    祈寧之身後轉出一人,星冠白袍,翩然若仙,不是知非真人卻是誰?


    “師父!”祈寧之行了一禮,趕緊退到一邊。師父出來就好了,讓師父他老人家自己處理這局麵好了!


    “言師叔!”幼蕖規規矩矩行了禮。


    “小九!”言是點頭,卻顧不上與小九說話,因為他要先處理好另一個人的事。


    “呃……我不知道你也在……墨川沒說你和小九在一起。”


    言是對著花顏,有些忐忑。他知道她向來的心意,卻沒給予過正麵答複。他也沒給過她承諾,自認也無什麽負了她,可是,對著這張臉,他還是難免愧疚。他更知道她性烈如火,不知道會不會鬧出什麽來……


    “小言,好久不見!嗯?不請我進去坐坐嗎?”花顏夫人挑眉問道,“還是,你隻想見小九,閑雜人等一律不見?”


    “花顏,你說笑了,你怎麽會是閑雜人等?我們是老朋友了!”言是笑得有些別扭,臉微微側了一下,未敢直視麵前女子。她果然還是這麽直率。


    祈寧之低頭,盡力保護師父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那就好!我們老朋友也好久未見了。”花顏拉著幼蕖舉步欲前。


    “花顏!”言是一步踏出,有意無意地攔在了花顏的前進方向,“院裏敞亮,我記得你愛聞這清心檀的香味兒,就在樹下坐坐如何?”


    “小言,我不愛清心檀,我喜歡的是金花芙蓉的香味,”花顏夫人似笑非笑,盯著言是的俊臉,“你記得的,隻怕是你以為的花顏。我不能進去嗎?我不喜歡在外頭。”


    “花顏,我……”言是遲疑,卻依舊沒有讓開,“我們剛剛落腳,裏頭還沒收拾好,那個,有些亂,不太方便……”


    “哦,不太方便啊……”花顏重重點頭,視線卻不曾離開言是的眼睛,眼神又亮又黑,藏著許多言是看不懂的內容。


    言是來不及去分辨那雙眸子裏的含義,他也不知為何要攔住花顏,他有些心虛,又有些擔心,隻是下意識地不想花顏進去。


    其實,進去也沒什麽……他是怕花顏不開心,還是怕她不開心?


    花顏定定地看了言是幾息,突然笑了:“小言,你果然不了解我!”


    “那我就在外頭坐了,”花顏一拂袖,先在清心檀樹下的石凳上落了座,“你放心,我幾時讓你為難過?”


    聽著花顏似乎意有所指的話,言是麵上怔怔,看向花顏的眼神便帶了歉意:“花顏,我……”


    “阿言,有客人來麽?可別再是那個姓楊的!”


    這聲音悅耳靈動,如流水一般,聽著就令人舒服。


    花顏與幼蕖抬頭,看見門內姍姍步出一位戴著幕籬的女子,身形窈窕。


    “不是說你有故人之後來麽?”那女子又問了一句,“是哪位?”


    她倚在了言是身邊,身份不言而喻。


    花顏與幼蕖起身,相迎這位傳聞中的正主,她們看看她再看看言是,等言是介紹。


    言是看向花顏戲謔的笑臉,心裏突然一鬆,他沒看到想象中的悲憤、忌妒、不甘。


    “阿寧,這是花顏,這是小九。”他給身邊人作介紹,又把身邊人介紹給兩位來客,“這是喬海寧。”


    “你就是花顏?”那位喬海寧挽住花顏的手,語聲歡快清脆,“我早聽說過你!從前我就聽淩真人提過你!他說你們有‘雲間五友’,就你一個是女子,當時我還想,我要和你湊個對兒,成就‘雲間六友’呢!”


    “小言他沒提過我嗎?”花顏妙目瞟向言是。


    “他笨著呢!我不問,他都不知道主動說!要不是淩真人講過我也不會問起。不過,我問了他也老實講,他是跟我說了不少你們幾個老朋友的事。”喬海寧抱怨著,語聲卻帶著笑,那溢出來的親密與清甜誰都聽得出。


    “小言這麽笨這麽老實啊……”花顏夫人點著頭,拖長了語調,笑意明顯,笑得言是有些發窘。


    幼蕖也忍不住扭過頭去,和祈寧之正好對望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笑意。是啊,知非真人竟然是個老實的笨人,說出去誰會相信呢?他自己都不相信吧!


    “我也喊你‘阿寧’行嗎?”花顏對喬海寧問道。


    “怎麽不行?我爹娘,我姐妹,都是這般叫我的!花顏姐姐,你這麽好看,我都不好意思露出我的臉來了!”


    喬海寧兩手拉著自己頭麵上罩著的幕籬,“按道理,見自己人是用不著戴這個的,可是,不好意思啊,這張臉還不能隨意見人,唉,是不是挺醜?”


    喬海寧有些羞澀地將幕籬拉開,原先影影綽綽的臉露在日光之下,垂眼向下,表情小心翼翼。


    花顏和幼蕖看過去,都有些意外,她們都以為這應該是一張傾國傾城的絕色麵龐。


    可能是長久在深海,喬海寧的膚色比常人都要雪白。這也就罷了,可是,對比一下言是的俊顏,喬海寧的麵容著實顯得普通了些,甚至可以說平庸。不是時下盛行的櫻桃小口、柳眉俏鼻,麵容平平無奇,不過清秀而已。


    花顏和幼蕖都有些意外,就連幼蕖這樣見不多識不廣的,也覺得這位言夫人豈止與花顏夫人相比相差甚遠,甚至比起上清山其他普通的女真人,也毫不出色,她真個不是以容顏取勝。


    小心翼翼低著眉眼的喬海寧安靜了兩息,輕輕一抬眼,花顏與幼蕖俱覺得眼前一亮!


    那麽普通的喬海寧,隻這麽眼波一動,立時花有了顏色,泉有了琴音,寂靜的林間拂過清風,空白的天空有了雲彩,一切都生動了起來,活色生香不過如此。


    那一雙剪水雙瞳,亮如星辰,深如藍海,盈盈楚楚,那眸中的水像要汪出來一般。


    隻這一雙眼,就勝過了多少言語多少麗色,盛著如海的智慧與深情。


    喬海寧的額間猶有朱紅色鱗片未褪,可是不僅不令人覺得駭異,襯著雪膚,小小一簇恰如鳳羽一般,反而令容顏增色幾分。


    “嗬——”花顏長舒了一口氣,“怪不得小言也栽了,便是我,也不能不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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