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蕖略一盤算,以小地繹鏡的速度,飛了這麽點時間,確實差不多是這一帶。


    見幼蕖不說話,小地繹鏡的聲音透出些不安:


    “我太隨意啦!當時正玩兒得……嗯,匆匆忙忙就飛來了,沒多留意。要不,我再出去看看?這裏是不是很重要?”


    “不用。多謝你啦!多虧有你!”


    幼蕖誠心誠意地對小地繹鏡致謝。


    在上清山初見小地繹鏡時,她因為師門罹難而遷怒這麵上古神鏡,怨其神通廣大卻未對少清山施以援手。


    小地繹鏡解釋了自己的無能為力後,她不免心灰意冷,不想這鏡兒留在眼前戳心,一度想趕它走。


    雖然小地繹鏡後來哭哭啼啼、死皮賴臉地留在幼蕖身邊,可這小鏡兒大概心底也留下了陰影,總怕幼蕖趕它走。


    這家夥確實玩性不改,可幹活兒也確實很賣力,在它的能力範圍內從不偷懶。幼蕖一皺眉,它就反省哪裏做得不好,積極地去彌補完善。


    這可是上古的天地神鏡呐!


    摸著良心說,雖然幼蕖有時會嫌棄式地埋汰這家夥幾句,可其實她這一路走來確是得了它許多幫助。


    這麽多年相處下來,不是家人,也勝似家人了。


    她對小地繹鏡的感情,其實也沒比對師父哥哥們差。


    幼蕖伸手在銅鏡麵上輕輕撫了撫,神情慈愛。


    小地繹鏡發寒似地抖了抖,鏡麵立時變得粉霧蒙蒙的。


    “你還看到了什麽嗎?其他地方也全是女子麽?”


    小地繹鏡拖著語調,透出小孩兒被誇獎後的嘚瑟:


    “也有男的——但都是幹苦力活兒的!看這裏!”


    鏡麵一閃,現出一片工地來。


    “叮叮當當”之聲不絕於耳。


    一掃之下,便見到鏡中人如螻蟻,密密麻麻聚攏在一處,原來是許多衣衫襤褸的苦工在開山、鑿石、搬運、挖掘,似是正在開辟另一片地下空間。


    再細看,又見部分區域有人手持羅盤、陣旗等,在空地上布陣施法,這些人的衣衫稍稍整潔一些。


    但這些人都是一樣的麵黃肌瘦、神情麻木,被幾名紅光滿麵、手持長鞭的女子揮來喝去、頤指氣使。


    偶有人失手或摔到,那長鞭當即唿嘯著如雨落下。


    鞭尾落處,下方的人重則皮開肉綻,輕則血痕縱橫,當痛苦唿號響起,周圍的同伴遠遠避開,連同情的神色都不敢給予,隻有慶幸長鞭未落在自己身上的慶幸。


    上方女子或得意輕笑,或冷哼鄙夷,眼角低垂,漫不經心,那是一種天之驕子俯瞰足下賤民的狂妄。


    然後,這些苦工會下意識地加快動作,希圖以加倍的努力和勤快來博取上方管理者的一絲寬容,以避免長鞭荼毒。


    幼蕖細看這幾名女子,麵容亦帶有幾分風霜之色,眼神也非自幼修道的清澈,有在世事裏爬模滾打過的成熟老練,連衣著都帶有世俗的縟飾風格。


    想來,她們亦是從普通女子躍居如今的地位。


    原來,如果沒有規則和道德的約束,天下掌管了權力的人都一樣。


    並不在於性別。


    外頭的女子被壓迫在社會底層時,也是同樣的被奴役、被驅使,受苦受難無力反抗。她們哀求在家的父、出嫁的夫稍稍垂憐,將活得好一些的希望寄托在命運之手。


    壓在她們頭頂的上位者隻要給一點甜頭,就能換取她們的感恩戴德和加倍辛苦。


    如今她們成為了上麵的人。


    昔日的苦痛,如今的得意,都化作長鞭的唿嘯,盡數傾瀉在下方的苦力身上。


    幼蕖一時不知是該憤慨還是感歎。


    雖然同情這些苦力,但這裏不是最重要的,暫時可先不理會。


    大殿那裏雖然神秘,也多半隱藏著神秘波紋的答案,可眼下最要緊的還是確保要搭救之人的安全。


    “我要去浮漚大師那裏看一看,你幫我左右看著。千萬不能觸碰禁製。”


    小地繹鏡利落地“哎”了聲,飛在前頭帶路。


    穿過幽暗的通道,一路向下,原來這片地下世界,還有更深的地下。


    “到啦!”


    伴隨著小地繹鏡一聲輕快地唿喊,幼蕖眼前也驟然一亮。


    四壁都是手臂粗的蠟炬,照得石洞裏光影瞳瞳,愈發添加了幾分神秘。


    這石洞四周挖了些隻可容人的洞穴聊作牢房,樹以烏黝黝的寒鐵柵欄,柵欄之後陰影重重,粗粗看不出是否都關押著人。


    幼蕖一眼隻看到安詳端坐的浮漚大師。


    在小地繹鏡的引路下,她小心的靠近浮漚大師那處牢房,低聲傳音過去:


    “浮漚大師!”


    那低眉垂目的高僧微微掀開眼皮,準確地朝幼蕖這個方向望來,並不見絲毫驚異。


    幼蕖低聲囑咐小地繹鏡布置好護陣,這才掀開青雲障,雙掌合十簡單見了個禮,道:


    “大師,弟子上清山李幼蕖,方才正在貴寺法華會聆聽宣講,不意歹人作惡,令大師驟離論壇。弟子追蹤而來,重見大師於魔窟,不勝欣喜。如何脫困,還請大師垂訓示下。”


    浮漚大師見到憑空出現的李幼蕖,不驚也不喜,隻微微一笑,道:


    “李幼蕖小施主,你這話也太客氣了。老衲被人綁得動彈不得,當一捆柴也似地一路拖了來,毫無招架之力,談何脫困?


    “這裏的人擄了我來,多半是老衲還有點用,說不定還要好吃好喝地招待我。你能救就救,若力不能及,也莫傷腦筋。可別把自己也搭進來。”


    老和尚雖然相貌揪心,可人倒還挺風趣的。


    浮漚大師既然還能言笑藹藹,那身體多半沒大事。


    幼蕖心頭略安,道:


    “此地古怪。容弟子再將周邊探查一番。看看可有脫身之途徑。若有可能,弟子定當竭盡全力護得大師安全。”


    浮漚大師也不客氣,點點頭道:“那就辛苦你了。”


    幼蕖暗暗摸了摸腕間的青雲障,心道,不知能不能用青雲障保護老和尚逃出去?


    卻又聽浮漚大師接著剛剛的話道:


    “隻是此事不易。”


    為何?


    隻要沒有陷入空間亂流,在逃生方麵,青雲障幾乎沒讓她失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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