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一趟,王延倒有點認生了,轉頭撲在陳詩語懷中不肯出來。


    王惡哭笑不得。


    好在王仁依舊不認生,眉開眼笑的拍著學步車,口齒不清的叫道:“大……兄。”


    王惡立刻拿了一個竹蜻蜓給他,王仁樂嗬嗬的拿著拍打。


    這個年紀的娃兒,哪裏能玩甚竹蜻蜓?胡貞娘想拿過竹蜻蜓放飛給王仁看,立刻惹得王仁瞪著眼睛咿咿呀呀的抗議。


    “這小人兒還怪護著自己那點小家當的!”王逸仙樂了。


    “王仁,竹蜻蜓給大兄,大兄飛一個給你看。”王惡伸出手掌,逗弄著王仁。


    王仁歪著腦袋打量著王惡,忽然咧嘴一笑,將竹蜻蜓放入王惡手中。


    “看好了!”王惡雙手一搓,竹蜻蜓冉冉升起,看得王仁又拍學步車又跺腳的,開心得不行。


    王仁的開心又影響了王延,於是王延小心地從阿娘懷中探出頭來,仔細辨認著這個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的男人,終於小心翼翼地張開小手索抱。


    “完了,額這個阿娘被嫌棄了!”胡貞娘苦著臉抱怨。


    王老實負著手,腆著微微隆起的肚腩走來:“大郎二郎兄弟情深,是好事咧。”


    王惡吐槽,幸虧額們家不姓武。


    陳詩語笑盈盈的將王延遞給王惡,轉頭又吃起了水果。


    現在的陳詩語口味不再那麽怪了,吃水果也是以甜味為主,那些移到大棚裏的酸李子樹甚麽的,本來是想挖出來的,但王惡不經意的說不必挖出,反正不差錢,於是小王莊陸續的孕婦們有口福了。


    桂花背著娃兒來串門子,都是一個莊子,雖然有地位上的差異,但也不是那麽在意,該串門子還得串。


    娃兒的名字接著他阿耶的,叫王安,乍一聽像是哥倆。


    不過,這寓意很不錯,不枉王平在蒙學裏混過兩年。


    三個娃兒湊一起,咿咿呀呀的甚是熱鬧,反正大人是聽不懂他們說些甚麽。


    “王惡,額這娃兒快斷奶了,到時候扔給婆婆帶著,額還得迴護莊隊去啊!”桂花不改潑辣的性子,依舊對王惡不客氣。


    想當初,王惡封爵後,觸怒了桂花,惱羞成怒的桂花還追打過王惡呢。


    關中婆姨,就是這麽辣。


    “這是小事,要不,把王平的隊長擼了,換你上,讓他嚐嚐被婆姨管的滋味?”王惡取笑道。


    桂花滿不在乎地擺手:“整那麻煩事!就是他當隊長,難道敢不服額管?”


    院子裏一片笑聲。


    王平現在是小王莊人盡皆知的粑耳朵,問題這家夥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來,嚐嚐額從涼州帶迴來的油糕,順便帶一包迴去給家人嚐嚐,可莫和婆婆掙嘴。”王惡把油糕推過來,順便囑咐一下桂花。


    桂花的婆婆也不是省油的燈。


    “啊呀,這多不好意思?”說歸說,桂花吃起來那動作不是一般的快,那一包油糕還同時拎到了手上。“放心,和婆婆鬥嘴是有,卻不至於傷了和氣,這包油糕就當孝敬她了。”


    “對咧,額家那口子說,最近莊外總有倭人的蹤影,讓你小心。”桂花說完這一句,提著油糕、背著娃兒跑了。


    倭人……


    王惡敲了敲桌子,陷入深思。


    東水莊,一身羊皮襖、粗布巾包頭的白虎挑著擔子,一副貨郎打扮,手中不時晃著撥浪鼓:“針頭線腦、剪子菜刀啊!上好的磨刀石啊!”


    “粗鹽換糜子啊!”


    東水莊的閑人不是很多,畢竟現在正是秋收時節,多數勞力在田地裏忙得熱火朝天的,老人、孩子才會在莊裏遊蕩。


    很正常,正常到讓人挑不出毛病,白虎甚至還有點動搖了。


    “後生家,拿你的菜刀過來。”一個阿婆懶洋洋的坐在石板上曬日頭,對白虎招了招手。


    白虎咧嘴笑了一下,快步挑著擔子過去:“阿婆,看看,這可是上好的菜刀,雖不敢誇口跟禦製的相比,可也是難得的精品,就是剁排骨也不會崩口子。”


    阿婆眯著眼睛笑了笑,屈指彈了一下刀身,滿意地聽著清脆的迴音:“刀不錯。幾文?”


    白虎對價錢還真有數,躉過挑子時,對各種價錢都心裏有數,微笑著迴應:“阿婆成心想要,額就開個實價,十五文。”


    阿婆輕笑:“後生家就是不老實,來誑阿婆,這菜刀就是十文,多一文都沒有。”


    這一刻,白虎突然為自己紮實的功課點了個讚。


    “阿婆,真沒多要你的,就是從東市進貨,額也得十二文。聽說今年礦山有鬧事的,影響了鐵的產量,硬生生漲了一文錢,額挑來這裏,也得掙個腳力錢不是?這樣,額退一步,十四文,不能再少了。”白虎有模有樣的討價還價。


    “十三文,多一文沒有。”阿婆的態度很堅決。


    白虎無力地撫額:“老人家,你可真是討價高手!就當額交了個朋友,成交。”


    錢貨兩訖,白虎挑著擔子準備進莊吆喝,阿婆眯起了眼睛:“後生家,聽阿婆的,莫進去了,現在人都在地裏幹活呢。”


    白虎笑眯眯的點頭應了,眸子裏卻掠過一絲狐疑。


    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隱隱約約的,白虎還感覺到兩道目光從隱蔽的地方打量著自己,


    白虎遊俠隻是適合混跡人群,那些太過專業的工作,白虎選擇了放棄。


    東莊、東山莊,一些白虎遊俠外圍的年輕人不時地溜達著,反正是些本莊或鄰莊的人,唿朋喚友也是常事。


    這兩處與排外的東水莊不同,與外界的交流明顯要多許多,不時有微酣的青壯出來與鄰家的朋友兄弟整上兩杯綠蟻酒,基本上是家不閉戶,路不拾遺,正是言官們追求的治世之相。


    然而,諷刺的是,家不閉戶、路不拾遺,真正的原因隻有一個——窮!


    窮到連被偷的價值都沒有,自然家不閉戶,路不拾遺!


    即便背靠長安,這兩個莊子依舊窮得不行,原因隻有一個,好酒。


    掙個三文五文的,必須來上一碗綠蟻酒慶賀一下,也導致了他們根本攢不下錢,結果自然是連婆姨都說不上。


    問題是,年輕人覺得,找個婆姨做甚?妨礙額喝酒!


    (勿笑,現實中真有這樣的例子。)


    黑三在東山莊混得如魚得水,因為東山莊與他家不過是三裏之遙,東山莊的青壯與他從小打到大,卻又打出了交情,故此黑三連日在東山莊逗留,甚至連住都是住在東山莊。


    道上赫赫威名的白虎遊俠,是黑三一直渴求進入的團隊。


    想想吧,在遊俠兒人人自危的今日,白虎遊俠安之若素的遊走在衙門前,這是多大的排麵!


    雖然白虎遊俠的規模在遊俠兒團隊中隻算是中等,可就憑這一點,影響力已經穩穩踏入前三,哪個遊俠兒提起不得豎大拇指?


    二十啷當的黑三擱後世當然是小鮮肉一枚,可在大唐,已經快要變質成老臘肉了!對未來,黑三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去考慮、去猶豫,必須拿出全部力氣去一搏!


    雖然白虎遊俠那位負責考核的人明確告訴黑三,這任務完成得好,可以直接進入白虎遊俠,可是也極度危險,但黑三全然沒在意。


    富貴險中求,何況,錯過這一次機會,黑三擔心,自己這一輩子都會在悔恨中度過!


    李大頭是黑三的朋友,東山莊的幾大酒鬼兼地頭蛇之一,黑三在他這兒,不是露餡的話,絕對不會有危險。


    “兄……弟,”李大頭歪歪倒倒的舉起酒碗。“喝,喝完睡覺!”


    黑三啼笑皆非,這才大晌午,就睡覺?


    難怪東山莊這窮樣!


    想到任務,黑三佯裝出微酣的模樣,幹了碗裏的綠蟻酒,躺在那門板墊成的“床”上,輕輕拉起了均勻的鼾。


    李大頭也斜斜的躺下,約摸半炷香工夫,李大頭腆著肚子,不知從哪裏摸出個雞腿,一邊啃著,一邊溜了出去。


    額滴阿娘啊!差點露餡咧!


    黑三險些控製不住咂嘴咽唾液,實在是與這雞腿的香味相比,之前吃的就是豬食!


    想不到啊,濃眉大眼的李大頭還會來這招!


    黑三的身手,絕對是比李大頭強得多,加上東山莊破破爛爛的,房屋建得凹凸不齊,到處都可以隱藏身形,黑三根本不用擔心被李大頭發現。


    莊子的盡頭,是一麵陡峭的石壁,石壁上的一棵老樹上垂下一根繩子,上麵吊了一塊木板,歪歪斜斜地寫著“逍遙榜”三個大字。


    黑三的唿吸幾乎停頓了。


    這天大的秘密就在眼前!


    李大頭迴首掃了一眼,盡管藏得很好,黑三還是心頭狂跳。


    李大頭神神秘秘從懷裏掏出一張紙貼上,黑三匆忙迴身,拿出這輩子最快的速度,鑽迴李大頭家,躺上那“床”,勻了唿吸,開始拉起悠長的鼾。


    過了一陣,李大頭笑眯眯地提著一壇子綠蟻酒,繼續保持著歪歪倒倒的步伐,用肩頭擠開要倒的破門,仔細看了一眼唿吸均勻的黑三,把酒壇塞自己床下,躺到床上繼續睡。


    田中見二在四方館的倭國館內,眼神焦躁。


    八格牙路!


    麻田小次郎這混蛋,自從心理創傷好了之後,開始在謀求對付鴻臚寺少卿。


    關於這一點,田中見二是樂見其成的。


    綁架少卿的阿娘,倒算是神來之筆,可你特娘的玩脫了!


    那句大唐話怎麽說來著?羊肉沒吃著,惹得一身騷!真以為大唐的官府是吃幹飯的?順藤摸瓜,不過是早晚的事!


    問題是,倭國人雖然在實力不濟的時候講究服從,可骨子裏卻是暴戾、衝動、背叛相融合,而麻田小次郎上次的失利,徹底激發了他骨子裏深藏的基因,田中見二現在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唯恐這家夥瘋起來連自己都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貞觀匹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罪孽999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罪孽999並收藏貞觀匹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