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心情黴暗的日子她都會坐上通往海邊的大巴,下了車再走上十幾分鍾,就可以到達這裏。

    站在海邊,一般她都會製止自己的胡思亂想,人類的思想多數都是給自己製造禁錮的,思想偏激限製了幸福,被歡樂踢之門外。

    此刻入目的依然是這一望無垠的碧海,遠方的天空與蔚藍的大海依然相融在一起,天際上方的湛藍顯得格外敞亮,到處都藍得自在、藍得眩目,仿佛那裏沒有天空、沒有大海的界定,隻剩下漫天的藍,,舒爽迷人。

    又或者說,藍已將天與海重疊了,在蒼茫的海空中,點綴著一隻隻嬉戲流連的海鷗,那仿佛是天使遺落在海空之間快樂遊戲的精靈。

    海風已經吹起,驚起半人高的波浪,一波勝過一波地喘急洶湧著,在變幻莫測間,讓觀望者領略了未知世界的無限神秘。

    看著那白色的波浪劇烈地翻騰著,女子那總是狂躁著的心就會平靜下來,觀潮起潮落,心事稍停。讓那不甘平凡和被動無助的心接受一次自然的洗禮吧,當融入了自然,一切痛苦都變得渺小起來。

    也隻有在這樣的景致裏,在這樣靜美和諧卻又隱藏危機的海邊,在這樣充斥矛盾和諧美的沙灘上,她那狂躁不安的心、痛苦萬分的靈魂才能得到短暫的平靜。

    除非讓所有得失、愛欲統統拋之腦後,才可以換取片刻歡愉。

    所以每當思緒翩躚的時候,仇恨的火苗就會愈燃愈烈成星火燎原之態充斥胸襟,讓她喘息不過,卻隻能壓抑著。

    那時她就寧願過多地選擇來到大自然的懷抱,到這能用寬大胸懷容納內心醜陋的海邊,讓洶湧澎湃、激蕩不休的海水衝洗一些因為痛苦而逐漸無法隱忍的陳年往事……

    女子修長的身軀迎著海風赤腳站在沙灘上,呆滯的目光默默注視遠方,直到高照的豔陽現實地被西下的落日取代,暮色籠罩著天際餘霞漫天,卻又悲涼無限,才哀歎流連狂樂恨景短,奈夕陽送晚。

    她的心裏根本沒有時間觀念,有的隻是怎樣才能平淡一下那些痛楚的壓抑和無助的悲涼,往事曆曆在目。

    美景在她心裏其實是沒有多少具體的意義,眼睛看不見美好、心靈容不下溫情。很多時候,她都處於自我麻痹的狀態,才可以不聽聞心底那悵惘的哀歎聲聲。

    不知道身穿白紗裙的自己在海風中是否也會有風舞羅衫、翩若驚鴻之感,她隻想到了在唿嘯肆虐的海風中,再美的女子失了靈動之氣,便一無是處!沒有靈氣縈繞的女子隻是一隻枯敗了的薔薇,讓人避之尤恐不及,美貌與否已經不再重要。雖然站立在風中,思維半萎縮半遲鈍,還是恍惚地知道寒冷的風已經飛舞盤旋侵襲許久,突然地有些倦怠和恐慌——明天就是上工的日子,對於這天的到來,已經等了三年之久。

    內心深處苦苦壓抑的渴望幾乎觸手可及的時候,心裏卻有了懼怕。

    也許從此後想像變成真實,自己就成了一個被仇恨蒙蔽雙眼的醜陋女人。

    再美麗奪目的外表也掩蓋不住那顆被複仇烈焰所占據而異常惡毒的內心。

    迷惘中不知所措,進退維穀地悔前恐後——生怕怕自己的能力不夠,不足以完成設計了多年的複仇大計;又怕真的做到黑心冷血,隻為複仇而存在後,從此迷失了自己的善良天性……

    每當想起曾放棄的上了一年的金融專業,改成學習酒店管理,不正是有一天站到他的麵前,通過自己的努力將他踩在腳下嗎?為了這樣一個目標,曾多少次在午夜輾轉無眠,多少次從夢中痛哭流涕地驚醒?那時候才知道古人的“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是何等悲涼!

    眼看這一切經過了多年努力即將成為現實,怎麽可以放棄呢?怎麽可以讓懼怕的思維占據內心絲毫的位置呢?

    矛盾充斥她的心扉!良知與之搏鬥。

    一個曾被喻讚為“燦如春華,皎如秋月”的女子;一個百轉愁腸、淚眼望花卻無語的哀怨女子;一個正值青春年少、卻又孤獨痛苦的孩子;一個心思黴暗、個性極端的女人!

    這些都是她,是那個他曾經漫步過的花壇,旁邊曾經種植了歡歌笑語,卻在自己的精心培育下結出淒楚慟哭的果實的人。

    現實總是讓人無奈,混亂的思維根本無法認知春華和秋月的美麗,隻能感覺周身一片寒冷,愈演愈烈。

    當她浸泡在寒冷中多時,那個棄她而去的人,卻在何方尋歡?

    暮色已經籠罩了周圍冷寂的空氣,慢慢地將天際和大海都渲染成了水墨天地。

    清冷的玉盤也斜掛出來,忠心職守地靜默天邊。

    惘然仰望間,卻隻能哀歎“不知魂已斷,空有夢相隨,除卻天邊月,沒人知”的痛苦。

    風更大了些,長發被風舞起,不停地戲謔糾纏著,因為那腦海依然灰茫茫的,思緒繼續茫然,飄忽著不知所以,這時倒感覺自己象個生出黴點的精靈。

    直到遠處感應光線暗淡而自動開啟的太陽能路燈,從沙灘到國道一直蜿蜒過來的盞盞燈光讓她知曉時間已不早了。

    今天正是她進入社會告別學生時代的轉折點,這一天意義重大。

    她是不介意再多站一會的,冷寂的空氣、無情的海風隻能加深對複仇的期待和渴望,在痛苦麵前徘徊難耐。

    在仰望天際,繁星點點後,她還是識相地開始往迴走,眼看天色已晚,在疏忽呆滯間時間悄然離去,開始擔心天晚了就坐不到迴去的車了。

    緩慢停頓著走著,滿意地踐踏著這片眷戀已久的沙灘地。

    隻有在這片鬆軟的沙灘上,赤著的腳接觸到它經過太陽的照射而顯得溫濕而又細膩柔軟觸感的時候,總能讓她想到了母親懷抱裏的那種安心的溫暖,那些疲憊和倦怠的感覺,才會從壓抑很久的內心深處走出來那麽一小會兒,讓她正常喘息、自由散漫一時半刻;象個正常人一樣欣賞自然美景帶給心靈的震撼。

    也隻有那個時候,才會感覺自己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年輕女孩,口中吐著芳香、眼睛噴灑熱情,對生活充滿美好幻想和熱愛,而不是暮藹中獨步踽踽的老人,在風雨飄搖中獨自偷生。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非常不喜歡。

    卻沒有辦法,她放不下,她學不會放棄已經失去的愛,那份感情如今變成了徹骨的恨意,日夜糾纏侵蝕著,讓她無時無刻都感受著傷口鮮活地浸泡在鹽水之中的痛楚。

    懶散中經過了一輛銀灰色的跑車,車頭站著一位高大帥氣的男人。沒有焦距的眼神掃過了他,在錯愕中停留了一會兒,車子和他——都似曾相識。

    那個男人有堅毅的下巴和一雙淩厲卻又讓人感覺溫柔的雙眼,看見他自然讓人聯想到韓劇裏的玄彬——英俊而又溫文爾雅。

    他又來了,在這裏她已經多次看見過他和那輛車,帥哥和靚車的搭配畢竟很容易讓人留有記憶,這大約是人類的通病,看到美好的事物或人們,總是有意無意地記下很多。

    她和他也算是有些熟悉了,可那也不是他們會成為朋友的理由。有些時候她總會想到自己的虛偽,麵對帥哥假裝絲毫不動心,繼續矯揉造作地、目不斜視地走著腳下鬆軟的沙路,卻在不經意間從眼角看到他那俊美的臉上一閃而過的失望。

    大約在當時的情況允許下,除了名流帝國裏的高層主管,除了那個能夠掌控他的人之外,沒有男人能吸引她殘敗的心,而她也決不會去勾引留意別的男人。

    車站的站台上已經沒有人了,站台上邊的遮陽棚被風吹得亂舞,啪啪作響,在這樣有些曠漠清冷味道的夜空中顯得很是蕭謐孤楚。

    獨自一人站在站台上,那輛銀灰的寶馬就停留在車站的一旁,她繼續視而不見。

    值得感激的是他沒有不停地鳴笛,來告知他的存在,一切都是靜靜的。

    他在等待,等待她最終的焦急失態。

    等待中,時間緩慢地走過。感覺中他很符合她對靜音的要求,對於這一點讓她對他產生了些許好感。

    這時她轉臉看了看車子裏的他,車窗沒關,他坐在車子裏,熾亮的車燈照得她眼睛昏花,看不清前方,但是她卻可以肯定,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身影。這次他太直白,讓她感覺到了一些不安後繼續裝作若無其事地東張西望,希望班車快快到來。

    班車沒有如期來臨,靜默的氛圍直到他下車而結束。

    車燈沒有熄滅,強烈的光束中,他那欣長的身影走到了她的跟前。

    她和他之間沒有了車子做掩護後,讓她有了無可遁逃的感覺,才不得不麵對了這樣一個人——因為她而出現在郊外冷清孤寂的站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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