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病房前的時候,護士們正將俞舒送去普通病房。


    嚴縉跟在旁邊,看著已經摘掉唿吸器的俞舒,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得厲害,眉頭也輕輕皺著,不知道是因為疼還是什麽。


    到達新病房安頓好之後,嚴縉也終於能夠近距離地待在俞舒的身邊,仔仔細細地看著她的眉眼。


    這幾天的時光,不真實得就像是一場電影一般。


    曾經鮮活無比的人,在一夜之間,真的就能天人永隔。


    有多少人還一直堅信著,有些人有些事,不管你怎麽忽略,他們還是會在你的身旁,不會離去。


    嚴縉握住俞舒的手。她露出的一截胳膊上還有淡淡的淤痕,昭示著她先前曾遭受過多麽慘痛的對待,這也深深地刺痛著他的眼。


    “對不起……俞舒,對不起……”在這個時候,嚴縉才能說出這幾天來他最想說出的話。


    還有他一直在害怕,他怕這句道歉來得太遲,他怕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


    好在,好在俞舒沒事,她還能聽到。


    俞舒迷蒙之間感覺到自己的掌心溫溫熱熱的,好像有什麽東西流過。


    她努力地想睜開眼睛去看,但是眼皮卻似是有千斤重似的,她怎麽堅持也看不到究竟誰在身邊。


    好在,那個人並沒有很快離開,他還握著她的手,給她難得的溫度。


    嚴縉,現在在我身邊的人,會是你嗎?


    又沉沉睡去之前,俞舒在心裏這樣想,帶著滿滿的盼望。


    嚴縉又在病床前做了許久才暫時離開。


    醫生說俞舒現在雖然已經脫離了危險,但是因為藥物的原因,可能很長時間還會昏睡。


    對於現狀,嚴縉已經很是滿足了,他不奢望俞舒能很快全然好起來,但是隻要能讓她感覺到她還在唿吸,身上還有溫熱,那就夠了。


    這時候他離開也僅僅是是去買一點熱粥,護士說過,如果病人醒過來,要少喂她一些東西吃。


    走前,嚴縉還迴頭看了俞舒好幾眼,最後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好笑。他明知道俞舒不可能馬上就醒過來,但是心裏卻還有著這樣的期待,期待著下一秒就能看到她睜開眼睛,像他一樣深深凝望著。


    待他走後不久,病床上一動不動的人,終於是慢慢睜開雙眼,看向這個許久未見的世界。


    ——


    俞雙迴到公寓的時候,照例是聞到了飯菜的清香。


    要說這南婷的時間算的是越來越好了,總是在他迴到家的時候就把飯菜端出來,不會讓他等上太久。


    進門之後,南婷正巧從廚房裏出來,看到他還略微詫異了一下:“先生今天迴來得這麽早?”


    俞雙看到她吃驚的模樣不知怎的就有些好笑,他迴過頭示意保鏢離開,等大門被關上之後,他才不緊不慢說道:“還愣在那裏幹什麽?”


    南婷反應過來,忙走上前來推著他來到客廳。


    廚房裏還有道湯沒做好,她很快又返迴了廚房,一陣倒弄之後,把飯菜和湯都端到了餐桌上。


    “先生,吃飯了。”她又走過去推著俞雙去洗手間洗手。


    在洗手的時候,俞雙淡淡地問了她一句:“最近都在做些什麽?”


    南婷沒想到俞雙會主動跟她談話,臉上連同耳朵根都立馬紅了起來,有些失措道:“沒……沒做什麽。”


    俞雙從洗手間的鏡子裏能看到她此刻的困窘,不由得更想笑了些,但到底還是忍住了:“那整天都待在房子裏,不悶嗎?”


    南婷趕緊搖搖頭。


    “那正好,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幫忙,如果你覺得麻煩的話,也可以不答應。”俞雙關上水龍頭,南婷立馬把毛巾拿過來遞到他的手裏。


    俞雙一邊擦手一邊說道:“我姐姐的事情,就是俞舒,想必你前兩天看報紙新聞就已經知道了。她現在還在醫院裏,傷情還不穩定,但我又不能每天去看她。這樣,你幫我去醫院照顧一下她,工資另算。”


    南婷連忙擺擺手道:“不用加錢,我、我去。”


    俞雙這下子笑了,清俊的眉眼都染上了一層柔和,他把毛巾又交給南婷,且說了句:“多謝。”


    南婷看著他,隻覺得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而且好似全身得了力氣,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一般。


    ——


    嚴縉迴到醫院的時候,手上多了兩份清粥,還有幾盒胃藥。


    他的胃已經隱隱抽痛了好久,一方麵是因為長久沒進食,另一方麵也是精神緊張所致。


    自己怎樣其實他已經並不太在意了,但是一想俞舒,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還有她要去照顧。


    輕輕推開病房門走進去的時候,滿室昏暗,隻有床頭一點小小的光亮。


    嚴縉走過去將一盞燈打開,而後走到病房內的桌旁,把東西放下。


    脫下外套之後搭在椅子上,他便拿出一份粥,打算喝下去之後再吃點藥。


    隻是還沒吃完,他覺得少好像有什麽不同,轉頭一看,以為不會醒來的那個人,正躺在床上,靜靜地,溫柔地在凝望著他。


    嚴縉的手一頓,速食盒裏的粥差點灑出來,他連忙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帶著幾分不可置信,走到了俞舒的病床前。


    俞舒看著他呆呆的模樣,隻覺得好笑,好笑之後便有點想哭,為了不讓這男人看出她要哭,她眯著眼睛說道:“嚴大總裁,你現在可真狼狽。”


    嚴縉沒笑,也沒表露出其他的情緒,隻是沉默地望著她,然後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內吻了吻:“現在覺得怎麽樣?”說出來的話還是那樣冷靜從容。


    俞舒現在有點懷疑,嚴縉現在是不是真的對她一點感情都沒有了,不然的話,她受這麽嚴重的傷,他居然一點表情都沒有?


    剛才那是白激動了。


    她在心裏暗暗腹誹著,雖然沒問出口,但心情到底受了影響,於是幹脆撇開頭,不去看他,說道:“還好。”


    等了許久也沒聽到嚴縉的應聲,俞舒到底忍不住好奇又轉過頭,發現嚴縉低下頭,將眼睛埋在她的手掌心。


    她仿佛又感覺到了如夢中那般的溫熱,現在親眼所見,也比什麽都要來得真實。


    她也終於知道,這些都是為了什麽。


    嚴縉在為她流淚……


    這個認知,讓她極力忍住的淚水也終於決堤崩潰。


    在殘忍的捆綁狠狠地落在她的身上的時候,她咬住嘴唇,不想讓自己痛唿出聲,去取悅那幫折磨她的人。那時候她心裏想的人隻有嚴縉,她在想,如果這次她能活著離開這裏,那她一定要去找他。不管他在做什麽,他要做什麽,她都相信就是了,一直等著他就是了。


    不管是什麽樣子,都好過以後再也見不到。


    她以為自己沒有了誰都一樣活得下去。但偏偏忘了,活得下去跟活得好,是兩碼事。


    再退一步講,若是她有事,眼睛一閉什麽都不知道也就不會心痛。可嚴縉不同,如果她走了,他一個留下來要怎麽辦,依照他的個性,一定會將這些過錯攬在自己身上。失去她的痛苦會有,但是遺憾和愧疚依舊會折磨著他,說不準,就是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啊,他們以前說好要一起走過,怎麽可以到此就天人永隔。


    俞舒這時的眼淚也止不住地往下流,沾濕了枕頭,也模糊了她的一整顆心。


    如果她現在能夠起身,她一定會去抱眼前的這個男人。告訴他,她還在,以後也會一直都在。


    也許是感覺到她身體的微微顫動,嚴縉抬起頭,看到的就是她被淚水沾濕的臉龐。


    這個時候,誰也不必多說,誰也不會去嘲笑誰,彼此的心意,沒有比現在更他們清楚。


    嚴縉的眼睛有些紅,但是看不出流淚的痕跡。


    男人的眼淚通常不為別人看到,但俞舒卻覺得那些已經流進了她的心裏。


    他的眼睛埋在她的掌心,傳來的溫熱的感覺,她想她永遠都忘不了了。


    嚴縉坐在床邊,仔仔細細地將她的淚水一點點抹去。


    俞舒看著他,也不說話,眼淚還是一直在流。


    很多事情,現在看來已經都過去,又好像不會那麽輕易地過去。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經曆了這些,他還在她身邊,她也在,就比什麽都重要了。


    嚴縉俯下身,在她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但沒有馬上離開,反倒是移到了她的唇邊,淺淺地溫柔地吻她。


    俞舒哭的有些哽咽,但還是配合著他,去感受他的吻帶來的熾熱溫度。


    沒有什麽比現在,更想讓她離他近一步,再近一步。


    以至於過了不多久,她的舌頭開始主動去糾纏他的,口腔內滿是他的味道。這樣的味道讓她安心無比。


    但嚴縉很快又掌控了主動權,直到有些紊亂的氣息在兩個人之間縈繞之後,他才終於稍稍起身,嘴邊還殘留著一點水光。


    俞舒也微微氣喘著,看向他的眸光更亮。


    “謝謝你。”嚴縉低聲說了這麽一句,而後又低頭吻去她臉上的淚水。


    俞舒突然又有點想哭。


    謝謝你,這三個字,有時候比我愛你還要讓人感動,無法招架。


    特別是由嚴縉這樣的男人開口說出。


    說這句的時候,他心裏在想些什麽,是不是和她一樣,滿懷著對生命的感激,對彼此的感激。


    如果是,那她也想說一句,謝謝你,一切還來得及,讓我孤獨的生命裏,沒有再留下更多的遺憾。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契約嬌妻:總裁你下我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蘭荇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蘭荇並收藏契約嬌妻:總裁你下我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