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俞舒問出心裏的疑問之後,現下換做何琪詫異了。


    “是你告訴我的啊,說是找一幅年代久遠的畫,說是什麽關係到某人的身份,讓我一定設法找到,你忘啦?”


    俞舒的頭開始不自覺疼了起來,何琪應該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可是她說的這些,她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如果按照何琪所說,果真是她的囑托,那她為何會一點記憶都沒有?


    “琪琪,你跟我仔細地說一遍,當時我是怎麽拜托你的,還有,當時的具體時間和情景你也跟我複述一遍。”俞舒冷靜的話語響起。


    何琪在那邊叼著一根鉛筆,奇怪地不行,心想著這俞舒的腦子是不是越來越不好使了,明明是前兩天她親自約她出去談的這事啊。


    不過她也同樣知道俞舒不是開玩笑,於是按照她所說,一一地迴響敘說道:“你是在兩天前下午找的我,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正跟一家畫廊簽了約,還沒迴到家,你就給我打過了電話來。當時我也是高興得不行,想把好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你,就按照約定來到了你說的咖啡館。”


    “嗯,然後呢?”


    “然後……我一進門,就看到你坐在角落裏,戴著大墨鏡,心情好像有些不好的樣子。我還奇怪著,想你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當時我有沒有說自己是從哪裏來的,從醫院,還是……”


    “沒有,你一句寒暄的話都沒有說,而是直接給我拿了一張照片,就是你讓我找的那幅畫的照片。我仔細看了一會兒之後,確定在我老師收藏的畫的圖片中看過這一幅,所以答應下來幫你迴去找找。”


    “你有沒有問我為什麽要找這幅畫?”


    “沒有,因為你看起來挺急的,不知道要去哪裏,我也不好阻攔,所以把照片放進包裏之後也離開了咖啡館。這不,我這幾天一筆也沒動,光給你找畫去了。你說說,哪天請我去吃飯啊?”


    俞舒現在沒什麽心情跟她逗樂,更何況何琪說的話已經在她的心裏激起了千層駭浪。


    若是說嚴縉的話是讓她覺得有些困惑,那麽何琪說的這些已然將她所有的認知都顛覆。


    她所說的每一個字,在俞舒的腦海裏沒有半分的記憶。


    可聽何琪的語氣,又像是真是發生過的。


    她這昏迷的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是不是真的像她所猜想的那樣,嚴縉對她,隱瞞了許多?


    對方好久沒有迴音,引得何琪終於開始擔心道:“妞,你可別嚇我啊,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也得讓我知道啊。”


    俞舒強自鎮定下來,說:“琪琪,現在可能有些事情出了些錯,你讓我自己先捋一捋。待會兒你把我給你的那張照片再給我傳過來一張,對了,這件事情也別告訴任何人,知道嗎?”


    何琪意識到這其中的嚴重性,她不由壓低聲音說道:“是不是你讓我找的那幅畫的問題,我聽我老師說,那畫也是夠邪門的,他……”


    “好了,琪琪,這些事情以後再說,我現在頭有些疼,先不跟你說了。有什麽事我再聯係你。”


    “那好吧,不過再發生什麽你可一定得告訴我啊。”何琪心裏雖然擔心,不過她更相信俞舒的能力,她是一定會把事情都做得盡善盡美的那種人。


    掛斷電話之後,俞舒覺得自己的後腦勺都開始有些鈍痛,便側躺著開始忍著。


    好容易等這股疼意消散了去,她才重新又坐起身,準備下床。


    這時候恰巧嚴家的傭人趕了過來,見她穿鞋的動作忙慌了神似的跑過來,緊張道:“少夫人哪,少爺可吩咐過要讓你好生臥床休息的,您可別下床再傷著呀!”


    俞舒被她一把搶下拖鞋,然後又給被動地躺迴床上,雙腿被抻直,像是失去了自由一般。


    忍下心中的不悅,俞舒問道:“這是嚴縉讓你這麽做的?”


    傭人怔了一下,接著使勁點點頭,迴答說:“是是,是少爺說的!”


    俞舒也懶得去計較她的反常,既然下不了床,也就這麽躺著。


    這樣一趟,馬上到了晚上。


    那個來的傭人已經出去買飯,而嚴縉也並沒有出現,正當俞舒拿過手機準備打個電話的時候,門突然吱嘎一聲,開了。


    ——


    雲騰集團。


    嚴縉神色極冷地看著一份上呈的文件,過了幾秒,“啪”得把它摔在了桌子上。


    旁邊遲為澤也隱去了那副玩世不恭,神色很是嚴肅。


    “嚴縉,你說,能逃過層層的監控和排查,將公司高價買來的新成果給公布出去的人,會不會是雲騰的高層?”遲為澤思考了一番,問道。


    嚴縉的眼中更像是蒙了一層寒霜,他嘴角輕輕一提,說出的話卻是極低極輕:“是啊,能拿到這麽核心機密的人,職位肯定不會低了去。”


    “難道是……”遲為澤看了嚴縉一眼,剩下的話沒有說完。


    嚴縉重新看了一眼那文件,也不知是在迴答遲為澤的話還是在自言自語,他說:“就算他再怎麽想打壓我,也不至於拿公司的前途開玩笑,應該不是。”


    遲為澤點點頭,認為他說的有理。


    “可是除了他之外,公司裏的每個人現在都要開始排查,耗費人力不說,我還怕會引起內部人的恐慌。依我看來,這事不能聲張。”


    “好,那就交給你去辦,不管是什麽牛鬼蛇神,都給我抓出來。”


    “一定。”


    ——


    俞舒看著麵前的袁子遇,有些說不出話。


    倒是對方,頗為自然地走過來,坐到她的身邊,開口說道:“現在身體好些了嗎?”


    俞舒心裏雖奇怪究竟他是怎麽知道自己住院的,不過嘴上還是答道:“好多了,謝謝關心。”


    袁子遇也跟著笑了一下,眼裏的流光閃現:“跟我不用這麽客氣。俞舒,我知道你現在可能遇到了些難事,隻要你開口,我一定幫你。”


    俞舒的手指不覺得縮緊了些,說道:“你都知道些什麽?”


    袁子遇搖搖頭,笑意卻沒減:“那天你來找我的時候,其實我心裏特別感動,隻不過我怕把你再嚇走,所以什麽都沒說。可現在我想清楚了,既然你都能有勇氣說出那些,我又為何要逃避?”


    俞舒壓下去的頭痛又開始發作,她用力摁了摁太陽穴,想讓自己的頭腦清醒些。


    “你說……說我去找你?什麽時候?”


    似乎對她的反常頗感驚訝,袁子遇原本的笑意很快斂去,換上擔憂的神色,出聲道:“俞舒,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迴答我!”俞舒忍不住低吼出來。


    “是,是兩天前,你自己打電話約我出去的,當時我心裏還奇怪,你有什麽事情要單獨找我出去談。”袁子遇怕再刺激到她,忙說道。


    俞舒一手撐在床上,從而不讓自己倒下去,另外一隻手抓住衣襟,像是要抓住什麽別的東西。


    可是沒有,她的腦裏,她的心裏,都是空的。


    袁子遇想上前去扶她一下,卻叫俞舒一把推開,再望過去,是她略帶嫌惡的神色:“那天,我跟你說了什麽?”


    袁子遇輕吐了一口氣,像是也在平複自己的心情,眼前的一切,對他來說,何嚐又不是出乎意料,甚至是當頭一棒呢?


    “你說,以前對我那樣冷漠不是將我們之間所有的過往都忘記了,而是不得已才那麽做,你要守護你已經得到的東西。我都明白。可是俞舒,我也是個男人,我無法忍受你為了得到俞氏而委屈自己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所以我也決定了,隻要你開口,我可以放棄一切為了實現你的願望。”


    聽完這些話,俞舒幾乎已經陷入了絕望的狀態。


    怎麽會?正常情況下她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見俞舒一時說不出話,袁子遇也不再逼問,隻是虛扶著她讓她躺下稍稍休息會兒。


    “你先在醫院再修養幾天,等你身體好了之後,我就來接你。”他的聲音溫柔地像水。


    俞舒想狠狠地瞪向他,說不用他來接,自然會有人護在她的左右。


    可是她沒力氣了,是啊,一點力氣都沒了,現在的她隻想趕緊睡一覺,或許醒來之後,現實會告訴她,一切都是夢。


    她寧願這都是夢,寧願自己還在那個廢舊的倉庫內。


    俞舒像是很快就睡去,而袁子遇在原地凝視了她許久之後,轉身離開了這房間。


    在房間外,一個男人正矗立著,麵龐隱藏在昏暗中,看不清楚表情。


    袁子遇一出門也看到了他,不過與驚訝無關,他的眼中滿是坦然。


    而對方也冷冷地迴視著。


    兩個人沒有交流,卻像是已經說了許多,包括彼此的堅持,包括目的。


    “你贏不過我的。”袁子遇淡淡笑了一下,繞過他徑自離開。


    留在原地的男人依舊看不清楚表情,但手已經漸漸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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