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細查,不用審問,往日那個羞中帶怯的尤氏秀女,已經成長為一名合格的一國之母。


    即使是一國之母,她也是個妻子,不想同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實乃人之常情。李天照抱著藍語思,久久不動。就算是皇帝,也有辦不到的事,尤老將軍居功至偉,皇後又沒有什麽可以不能原諒的大錯,說到底,還是自己做得不好。


    “祖母隻要你一句話,那兩個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骨血?”太皇太後躺在床上,虛弱的聲音透過空氣,傳到李天照耳朵裏。


    他曾想著給藍語思名分,所以這幾日也曾謊稱自己使藍語思珠胎暗結,然而此時……


    “不是。”經歷了太多,李天照忽然發現,自己那一點點要求,雖然微不足道,但卻是永生無法實現的。


    太皇太後沒再說話,心裏卻仍是疑慮重重,衰老的她,已不復從前那般,自從安王死後,她似乎也隨著一兒一孫的死,魂魄早已不屬於自己了。


    可是,無論如何,不能讓皇家子孫流落在外。就算是叫他們死,都不能。


    “明日日頭晴好,孫兒想去城外狩獵。”李天照說完便緩緩出了慈寧宮。


    金子正在屋子裏抱著布老虎玩耍,雖然惦記著爹爹,但是隻要娘親能陪在兩人身邊,也是安心的。兩個小傢夥鬼精得很,隻要藍語思不在身邊超過一炷香,便會變著法的吵鬧甚至裝抽搐,嚇得伺候的宮女們腦仁都疼。


    也正是這小兒的招數,才能使那九五之尊毫無應對之法。


    這日早起,藍語思正在園子裏看著宮女們在亭子裏為兩個小人兒布置玩耍之物,金子和銀子還在寢宮裏賴床。


    那日落井被救之後,李天照倒是連著數日都未曾煩擾她,這實在出乎藍語思的意料。


    金子和銀子正在床上數著腳趾頭,忽然透過帳外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金子一咕嚕爬起來,剛要大叫,卻見易輕寒將手指放到唇邊,做了個‘噓’的動作。小傢夥心領神會,趕忙同哥哥一起捂住了自己的嘴。


    “爹,你來接我們迴家了嗎?”金子雖然不懂易輕寒為何不許自己出聲,但還是配合得很好,隻是急著迴家,便小聲問到。


    “爹帶你們迴家,你們乖乖的,今晚便莫睡覺,等著爹,記得了?這件事不能說出去,知道嗎?隻能告訴你們的娘。”易輕寒左右看看,聽到殿外有腳步聲。


    金子順著易輕寒的目光看去,卻沒見任何人,待迴頭再看時,爹爹已經不見了。又過了一會兒,才見兩個宮女走了進來,抱了金子銀子便出了屋子,到院子裏曬太陽。


    金子與銀子幾次想與藍語思說說方才的事,怎奈身邊總是不離人,便忍著不再提起。也難為了兩個小傢夥,小小年紀就有這等城府。


    “娘,金子方才看到爹爹了。”好容易到了夜晚,金子湊近了藍語思的耳朵,小聲說。


    藍語思連忙看向金子,又有些疑惑,心想這是不是小孩子想爹了,便亂說的。


    “娘,爹還說今晚來接我們。”銀子也湊近了娘,認真地說。


    “真的?”藍語思仍有些不敢相信,隻覺心跳得厲害,看著兩個孩子,難掩激動。


    “恩,娘,我們都收拾好了,你也收拾一下吧,帶上最喜歡的東西。”銀子拎著他的布袋子,裏麵全是桂花糖。


    “好好。”藍語思待要說什麽,便聽殿外有說話聲傳來,卻報的是李天照來了。


    藍語思心猛地一揪,感到不妙,但也冷靜地將兩個孩子按迴床上,起身迎了出去。


    “藍兒姐姐,朕帶你們去城外狩獵,今晚便起身。”李天照行色匆匆,壓低了聲音說。


    “今晚?萬歲您是在說笑吧。”藍語思往後退了一步,問到。


    “不是說笑,白日裏便走不成了。”李天照垂下眼皮兒,看著兩人的腳尖。


    皇帝出宮,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李天照生性頑劣,總是做出這種出格的事,也是正常的。


    “我們不去,我們不去,不好玩。”金子光著腳跑出來,一把抱住藍語思的大腿,心道爹爹說過今晚來接自己,是定要留在這裏等爹爹的。


    藍語思也清楚,但李天照卻上前幾步抱起金子說:“帶你去郊外獵兔子,比宮裏的小兔子漂亮百倍,給金子獵十隻好不好。”


    “不好,不好。”金子亂蹬著雙腿,耍賴般地哭起來,順便將鼻涕眼淚蹭滿李天照的袖口。


    李天照最疼金子,若是平時定會順著小傢夥的意思,這次卻是反常地沒有應下來。見小傢夥哭得厲害,隻是抱著她吩咐身邊人,為銀子和藍語思穿戴好,即刻起身出發。


    見李天照不改變主意,銀子忙跑迴臥室裏將那布袋帶上。


    馬車緩緩駛出宮門,李天照騎馬在前,後麵的馬車裏坐著藍語思母子三人。


    金子抱住藍語思的大腿,著急地看著母親,藍語思也是緊緊抱著兩個孩子,不發一言。以往李天照也是經常如此帶了三人出宮,但那都是在白日裏玩耍,這次夜晚出宮,實在是事出反常。


    “娘。”金子急得哭出聲來,小聲說:“爹爹找不到我們了。”


    銀子稍微冷靜一些,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將轎簾子掀了一條fèng兒,偷看著外麵的情形。


    “娘,娘。”銀子探迴身子,抓著藍語思一起看向轎外。藍語思眯眼看去,遠處馬蹄聲響起,似乎有一人一直跟著隊伍。


    一種前所未有的緊張感,藍語思直覺告訴自己,那是易輕寒。


    車隊仍舊快速前行,侍衛似乎發現了易輕寒,幾人離了隊伍便原地等著易輕寒。定是一場惡戰,藍語思急得大喊起來,用力地捶打著車轎。


    李天照不理娘三兒的抗議,車隊仍舊急速前行著。金子銀子張大了嘴巴哇哇大哭起來,李天照聽到了,隻是皺皺眉頭,便垂下眼皮兒,一隊全副武裝的宮中侍衛護著李天照和藍語思乘坐的馬車,猶如一匹脫了韁繩的野馬,疾馳在深夜的官道上。易輕寒拚盡全力將趕來的侍衛殺掉,快馬追上後,又會有一批侍衛阻攔住自己。


    金子銀子哭累了,見沒人理便停了下來,心道還是自己的親爹心疼自己。銀子咕嚕嚕爬了起來,拎著自己的布袋子來到車轎簾邊,不時抓出一塊桂花糖,順著轎簾邊丟到外麵。


    金子撲到藍語思懷裏,兩人看著銀子趴在轎簾邊,開始時還不明白,待細看才知銀子是在給易輕寒暗號。銀子每到路口便丟一顆桂花糖,這樣,即使因為與那幾人激戰而失了車隊的蹤跡的易輕寒,也可以順著這暗號追上來。


    這是個不眠的夜晚,每個人都無法入睡,直到淩晨時分,兩個小傢夥終是支撐不住睡在藍語思的懷裏。


    車隊停在一個懸崖邊,車隊裏的侍衛已經隻剩了五個人。李天照下馬來到車前,掀開簾子猛地被打了一巴掌。藍語思的手掌狠狠掌摑在自己臉上,所過之處是火辣辣的痛。


    “藍兒姐姐,你。”不論是兒時還是做了皇帝,李天照從未被人打過,這次是真的懵了。


    “我們全家,就算死了,做鬼都不會放過你。”藍語思紅腫著眼睛,一方麵擔心著易輕寒,一方麵已經被恨意腐蝕了。


    “藍兒姐姐,朕。”李天照眼眶濕潤,半晌才說。


    “就當我相公救了一隻白眼狼,就當我救了一隻狗。”藍語思緊緊抱著兩個孩子,目眥欲裂地看著李天照。


    “藍兒姐姐。”李天照強忍住眼裏的淚水,輕輕洗了一下鼻子。“其實朕,朕是……”


    身後幾聲慘叫,易輕寒血人一般站在不遠處,身下是一具屍體。李天照迴身看著易輕寒,眼睛裏流露出一絲敬佩,半分放心,還有一些不舍,不甘心。


    易輕寒提刀慢慢走近餘下的幾名侍衛,猶如地獄而來的他,死死盯著李天照,仿佛下一秒便要將這個少年皇帝斬於刀下。


    “你來了?比我預想的還要早一些。”李天照仰了仰頭,似乎想在這個男人麵前找迴一點自尊。從第一眼起,他便被易輕寒的氣勢所震撼,但仍有些不服氣,直到現在他才知道,不論自己變得如何強大,都是無法與這個連性命都不顧的男人抗衡的,雖然他有整個江山。


    易輕寒仍舊不說話,慢慢走近李天照,甚至與他擦肩而過時,都不曾看他一眼,毫不掩飾他的蔑視之色。


    藍語思抱著兩個孩子撲到易輕寒懷裏,一家人終於團聚了,再也不分開,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李天照慢慢轉身,看著兩人的眼神,有些踉蹌有些羨慕,最終隻能化成那一縷淡淡的落寞。


    “這個,夠你們一輩子衣食無憂了。”李天照將自己隨身佩戴的玉佩取下,又將一個錢袋拋給易輕寒,仍舊仰著頭,似乎還是不想認輸。“朕,是不想藍兒姐姐在宮裏……宮裏不適合她,太危險。朕不是怕了你,朕是為了藍兒姐姐能平安活著。”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東廠相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落筆吹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落筆吹墨並收藏重生之東廠相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