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語思頓了頓,猶豫著,終究還是開了口,低著頭說:“趙都,你的手下,一直在偷著會我。他說……與我相識,我不記得,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我並沒輕信。”說到後麵,藍語思抬起頭,急切地想從易輕寒眼中看到溫暖的顏色。


    易輕寒心裏一暖,他雖知道那晚兩人見過一麵,卻不知之前還發生過此類事。因藍語思方才說的話中有‘一直在偷著會我’,他才知道這已不止一次。


    藍語思見易輕寒看著自己不說話,心裏一陣發虛,復又低下頭說:“之前,我偷著將紫玉觀音拿去後園,被他發現,再然後……”


    藍語思斷斷續續地和盤托出,易輕寒聽著,心裏的氣早已煙消雲散。


    “好了,我曉得了,日後我會護好你,不再讓他接近。之前是我考慮不周全,才讓他有機可乘的。”易輕寒見藍語思越說越膽怯,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柔聲說。


    “你不怪我?”藍語思見易輕寒顏色不似作假,這才有了底氣,靠在她的懷裏撒嬌地說。


    易輕寒沒迴答,隻捉住她的手摩挲著,半晌才緩緩說:“我身負大仇,才混進東廠,為的就是要那些人不得好死。待我做完了,就帶你遠走,去一個很遠的地方,那裏也許並不如這裏繁華、舒適,你可願意?”那晚撞見她私見趙都,滿心怒火勉強忍下,他想懲罰她,卻發現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如今的她已經完全屬於自己,易輕寒非但怒氣全消,連帶著對趙都的氣也減了大半。


    藍語思從沒聽他說過自己的事,不知為何,也不曾想著問。許是這幾日來翻天覆地的變化使得她還未緩過神來,許是她知道,易輕寒會對自己說的。但聽到他說到‘大仇’時,心裏還是莫名地一顫,聽出語氣裏的滄桑,手忍不住撫上他的胸膛問到:“相公,是何仇?”


    易輕寒在心裏想了想,要怎樣說出來,卻突然發現無從說起,隻有淡淡的傷。


    藍語思看出他眼裏的悲傷,心痛至極,連忙打趣問到:“我這算是知道滔天秘密了嗎?”


    易輕寒笑著點點頭。


    “通常,知道了大秘密的人,都會被滅口的。”藍語思認真地說。


    “好,現在就滅你的口。”易輕寒聽了忍不住笑,一把將她撲到,封住了嘴。


    “不,不要……”藍語思生怕易輕寒又要開起大船,腿間還在隱隱作痛,不自覺地夾緊雙腿。


    “好,好,暫且放你一馬……”易輕寒用大拇指摩挲著她的臉頰,輕輕問:“還痛嗎?”


    藍語思怎好意思迴答,咬著嘴唇低了頭,傻傻的丫頭也知道害羞。


    “老爺,老爺,易總管說督主派了人來喚您進宮。”隨煙在門外喚到,打斷了屋裏人的纏綿。


    易輕寒愣了一下,隱隱猜到是何事。


    “老爺,快去吧,早去早迴。”藍語思推了推易輕寒說到。


    易輕寒笑笑,應了隨煙之後,起身整理官服,所幸還未換下,倒也省事。


    藍語思下榻為其整理,卻被易輕寒按迴去說:“莫等我,晚了就先睡下,待會兒多吃些好的,恩?不聽話便罰你!”


    “那老爺你還未用晚飯呢。”藍語思看著易輕寒假嗔的樣子,連忙改口說:“相公你還未用晚飯呢。”


    “我去了隨便吃一口就是,你要吃好。也許會晚些迴來,你先睡下,記得了!”易輕寒將藍語思的腿抬迴榻上,撫了撫她的頭,威脅性地點了點她的額,笑著轉身走了。


    藍語思細細迴想著,短短幾日時間,自己仿佛經歷了許多年頭,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輕輕摸著自己的臉頰,那裏是他方才摸過的地方,這一切都是真的。他還是那麽的霸道,強勢,氣場仍舊足以將自己鎮壓的老老實實,但是那無處不在的溫柔卻是真實存在的。


    吃過了飯,躺倒床上等著他,就像無數個普普通通等待相公歸來的妻子一樣,簡單卻幸福。


    冬日到來,蓋著厚厚的棉被仍舊得冷,屋內熏著炭,卻不如他在身邊,隻要枕著他的胸膛,就算在雪地裏,也是暖的,藍語思在夢裏枕著他的胸膛。


    藍語思睡在暖暖的帳幔裏,易輕寒卻在天寒地凍的太和殿前不住巡走。卻說夏明匆匆喚了他前來,是為了群臣上書彈劾西廠王取一事惹得皇帝動了大怒。


    慶元帝氣得啪地一下將奏摺摔到麵前跪著的夏明的臉上說:“朕不過是用了一個太監,竟被他們說得好像天下大亂了一般。若不是王取查下去,朕還真不知道這般好臣子私下裏如此交好,哼!”慶元帝氣得手掌發抖,胸脯不住起伏。


    夏明雖與王取關係一般,但此事也涉及到自己的地位,於是火上澆油。“萬歲爺息怒,奴才擔心萬歲爺的身子,萬萬莫氣。”


    “你曉得憂心朕的身子,騙那些滿口忠君護主的腐儒不知。”慶元帝說到激動時,輕咳了兩聲,又問到:“還在外麵跪著嗎?”


    “還在跪著,說是,說是……”夏明抬眼偷偷看慶元帝的臉色。


    “說!”慶元帝雙手拄在龍案上,吼到。


    “說是不懲治了王取,便要繼續跪下去,直到萬歲爺您應了他們。”夏明說到這裏跪著往前兩步,言辭懇切地說:“萬歲爺,當心身子,不若,就……”


    “三十七人,每人四十廷杖,給我打!”慶元帝說完便將案上的筆洗狠狠推到地上,唬得夏明渾身一抖。


    命令下來,易輕寒微微勾起嘴角,挨了一夜,終於有了結果。慶元帝因為之前的事,心裏對萬篤還有氣,因此著東廠執行此次廷杖,具體的監刑官便由夏明指定的易輕寒來擔當。


    太和殿前,齊刷刷跪了一夜的三十七名朝廷重臣,隨即被東廠番役按到地上,褪下了褲子,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肉,甚是壯觀。


    易輕寒將雙手放到嘴邊嗬了一口熱氣,緩緩走下太和殿台階,由第一排開始從左往右,每走到一個大臣麵前便會說句話。


    “閹狗!”第一個人費力地抬起頭,咬牙罵了一句,眼神中是刻骨銘心的厲色,好像有著殺父之仇奪妻之恨般瞪著易輕寒。


    易輕寒今日心情極好,不氣反笑,認出是翰林院的魯大人,不屑地笑笑,滿是無奈地說了句:“打。”


    說完便走到下一個人的前麵,這人梗著脖子瞪著易輕寒,卻不說話。易輕寒認出他是刑部右侍郎,是個慣會投機鑽營見風使舵的小人,斂住笑說到:“用心打。”


    易輕寒一路走來,直來到一個尖嘴猴腮的人麵前時,才停了腳。“欽天監五官靈台郎?甚好……著實打!著實打!”易輕寒看著眼前的番役,重複了兩遍,那番役聽了,緊了緊手上的廷杖,蓄勢待發。


    易輕寒走了一圈,緩緩迴到台階上,抬起手,看著那尖嘴猴腮的人,笑著落下手。


    一時間三十七根廷杖齊齊高舉狠狠落下,哭喊聲、棍擊聲、叫罵聲,聲聲不絕於耳,慘聲震天。不需多久,這裏麵將有人魂歸西天,有人終身癱在床榻,也有人將養些時日便可痊癒,種種不同的境況,全在易輕寒說的那句話上。


    打,便是普通地教訓一番便可,即使挨上百十棍也隻是皮外傷;用心打,那便是要個殘廢的結果;著實打,便是要了命的。


    方才,那些為博一個敢於廷爭麵折聲名之人,易輕寒並未下死手,也全了他們名垂“竹帛”的心思。不管朝廷討論的事情是對是錯,純粹為了反對而反對,冒險騙取廷杖的也大有人在。他們飽讀詩書,一心為朝廷鞠躬盡瘁,但卻酸儒不堪,易輕寒無奈地笑笑。


    那些跟著‘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混日子的人,易輕寒最是看不起,本來他們的做派也是上不得台麵,偏又喜歡用道德去約束旁人,這種人,不死也要讓他們脫層皮。


    至於那個五官靈台郎,他非死不可,易輕寒死死盯著晨霧中那個皮肉綻裂的人,不帶一絲情緒。


    廷杖是由栗木製成,擊人的一端被削成槌狀,且包有鐵皮,鐵皮上置有倒勾,一棒下去,行刑人再順勢一扯,尖利的倒勾便會將受刑人身上連皮帶肉撕下一大塊來。


    執行廷杖的人也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不可單憑架勢來判斷受刑者可能的結果。練習廷杖時,一般是在石頭上放一層紙,要求一棍下去石頭碎裂而宣紙不能破。如此高超的控製技巧,是以可以隨意掌控受刑人的生死。


    喊聲震天,血肉橫飛,一切的尊嚴和榮耀,在此刻都顯得那麽的可笑和無足輕重,眾目睽睽之下,被脫了褲子的大臣們,各自得了他們想要的,也失了他們已有的。


    聲音漸息,空空蕩蕩的太和殿,不知又多了幾縷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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