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防守嚴密的天棲樓眼下已經蕩然一空,所有護衛都傾巢而出,分散在不同的地方打探消息,僅留一男一女坐鎮頂樓,昏暗的燈光下,氣氛靜得讓人發慌。

    “八哥,你說家裏會不會已經出事了?”

    問話的人是夜懷靈,下午她正在女學上課,卻被突然出現的護衛強行帶走了,到了天棲樓才知道發生了大事,急得當場就哭了,可什麽忙都幫不上,就一直幹等到現在,既累又餓,心還懸在嗓子眼,不知有多煎熬。

    夜懷信也處於焦慮之中,但仍然打起精神安慰她:“別擔心,夜家好歹也是百年大族,在他們找到確切的證據之前是不敢輕易動我們的。”

    “那證據……”

    “證據已經讓元舒帶去蜀中了。”夜懷信語聲一滯,略帶歉意地握住了她的雙肩,“靈兒,元舒是想留下來陪你的,是我強行讓人帶他走的,你怪不怪我?”

    “我怎麽會怪你?”夜懷靈聲線微揚,卻飽含堅定,“早知道是這個局麵,你也該跟他一起走的。”

    夜懷信揉了揉她的頭發,既深感欣慰又難掩歎息,“眼下危機重重,我怎能拋下全家老小獨自逃生?更何況伯父伯母都不知道我們在做這些事,他們何其無辜?我即便拚上這條命也會護他們周全的!”

    夜懷靈輕聲道:“八哥,一家人還說這種話做什麽?我相信爹娘不會怪我們的,連我一個小女子都能領會的公理正道,他們不會不明白。”

    “話雖如此……”夜懷信又是一聲長歎,卻沒有再說下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樓下終於有了輕微的動靜,夜懷信透過窗隙往下看了看,見是辭淵才放下了戒備,並主動開門迎了上去。

    “情況如何?”

    辭淵還喘著氣,顯然是一路疾奔過來的,但匯報起事情來卻極為流暢清楚。

    “屬下帶人在本家附近暗中轉了幾圈,發現明裏暗裏都有人把守,無法靠近,好在趕上兩隊士兵交接,屬下便趁機潛入了府中。”

    “家裏人可還安好?”夜懷信急聲問道。

    “迴少爺的話,一切安好。”辭淵頓了頓,忽而抬起頭來看他,“老爺和夫人說趁著那些人還沒找到您和九小姐,讓你們盡快出城,不必管他們。”

    夜懷信微微一怔,旋即果斷吐出兩個字:“不行!”

    “我也不走!”夜懷靈跟著拒絕,雙眸像剛下過雨的濕地,蘊著小小的水

    窪。

    辭淵沉默了片刻,又把夜荀的話完整地複述了一遍,不外乎是減少傷亡、能走一個是一個的論調,兩人都無法接受,正是僵持之際,另一撥人也迴來了。

    作為四大世家之一,夜家在皇城內外也埋了不少暗樁,所以夜懷信剛到天棲樓就讓平時負責聯係他們的護衛去跑了一趟,為的就是打探夜懷央在宮中的情況,然而得到的消息並不樂觀。

    “少爺,小姐現在所住的梧桐苑被重重禁軍把守著,連隻鴿子都飛不進去,負責送飯的宮人口風也很緊,幾乎什麽都打聽不到,所以他們暫時隻能暗中蹲守在附近觀察著,結果看見皇後去了梧桐苑,後頭跟著的宮女手裏還提了許多刑具……”

    話沒說完,隻聽啪的一聲,夜懷信猛然拍斷了桌角!

    “她竟敢對姐姐用私刑?”

    他目中血絲盡現,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脹了起來,裹著深深的怒意,幾乎衝破皮膚,辭淵見他按捺不住要衝出去,連忙大步邁過去擋在了他麵前,後頭的幾個護衛也跟著簇擁而上,雖未近身,卻把出去的路堵得死死的。

    “少爺,外麵到處都是暗探,您隻要露麵就會被抓走的!”

    夜懷信喘著粗氣,又是一拳砸在了門框上,像在發泄怒火,又像是痛恨自己的無力,夜懷靈看見有血溢出,立刻撲上去箍住他的手不讓他再亂動,又扯出手絹替他纏住傷口,纏著纏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姐姐的病還沒好,怎麽禁得起他們這般折磨……”

    辭淵聽見這句話,心口像是被重物壓住了一般,沉沉的令人窒息,要勸夜懷信的話也說不出口了,一時陷入了沉默,卻不料夜懷央突然語出驚人。

    “我要進宮。”他的目光如鷹隼般在眾人身上梭巡而過,然後投入了床外深濃的夜色中,低低盤旋不去,“去通知宮裏的人,準備一套侍衛服給我,我會想辦法混進梧桐苑。”

    他一想到夜懷央可能已經遭受了酷刑心就陣陣發緊,連一刻都等不下去。

    辭淵卻露出了疑難之色:“少爺,這樣太危險了,即便能進去也需要時間安排……”

    “那就去安排!”

    夜懷信驟然冷喝,渾身戾氣高漲,已非平時那個率性不羈的公子哥,辭淵等人本就救主心切,也不敢再勸,彎身行了個禮就出去準備了。

    是夜。

    晚風送涼,月上蕉窗,這樣的夏夜清爽宜人,最適合與家人

    坐在水榭邊的搖椅上把扇閑聊,若是困了便就地睡去,等到仆人來喚再悠悠睜眼,恰好月至波心,觸手可掬,連魚兒都靜靜地沉入了水底,不曾晃出一絲波紋。

    這般景色在家中是常有的,可夜懷央卻甚少見到,每次躺著睡著了楚驚瀾都不讓月牙叫她,就這麽抱著她一路走迴浮玉軒,怪的是她也沒有被晃醒過,不知睡得有多沉。

    今天也是這樣,沒人來找她麻煩她就睡了個午覺,誰知一睜眼天都黑了,她隻覺腹中餓得有些難受,便支起身子看了看時辰,這才發現送飯的似乎來遲了。

    要說皇後還真是花了心思來防她,每次送飯的人都不一樣,唯恐她無聲無息的就把人給收買了,再鬧出什麽幺蛾子來,對此她也隻是一笑了之,不動聲色地養足了精神,等待機會的來臨。

    就在她揉著肚子要下床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說話的聲音,想必是送飯的來了,隨後就有人推開了門,拎著食盒擠身進來又迅速關緊了,生怕她逃跑似的,她正要嗤笑,那人突然抬起頭來,熟悉的麵孔讓她的心漏跳了幾拍。

    “姑姑!怎麽會是你?”

    瞿芳聽出她聲音中暗藏的虛弱,立刻放下食盒來到床邊,握著她的手細細地打量了她一陣,眼眶頓時發紅。

    “王妃,你受苦了……”

    夜懷央輕搖螓首,還勾起一抹薄笑,似要安她的心,她卻越發難受了起來,忍不住自責道:“都怪我,那天明明見到她去東凰宮,卻沒來得及通知你……”

    “姑姑,不關你的事,是我疏忽了。”夜懷央垂下雙眸,半是懊悔半是痛恨地說,“我沒想到她會為了除掉我而不惜破壞王爺的大事。”

    瞿芳亦憤憤地說:“孟家向來忠肝義膽,誰會料到出了這麽個敗類!”

    她從十二歲就開始伺候宸妃,在孟府足足待了十年,孟氏為人如何她再清楚不過,如今居然出了這等事,教她如何不氣憤?隻可憐她的王妃,被那女人害得受盡了折磨,都不知還能不能再見到王爺一麵,宸妃娘娘在天上看了隻怕也要難受的吧……

    思及此,瞿芳愈發心痛如絞,縱然戴著麵具看不出是什麽表情,一雙眼睛卻已盈滿了淚水,夜懷央見狀反而笑著安慰她說:“姑姑,我現在倒是有點明白母妃所說的取舍之意了,但你放心,我跟王爺的好日子還沒過夠呢,我不會輕易放棄的。”

    “那就好,那就好……”瞿芳顫顫地拍了拍她的手,又抹掉眼角的淚水才道,“

    來,快吃東西吧,姑姑做了你最愛吃的菜,你嚐嚐看是不是那個味道。”

    夜懷央正是餓得緊,聽她這麽一說便立即掀開了盒蓋,裏頭總共有四層屜子,分別放著繡球幹貝、椒麻牛柳、清炒木耳菜和珍珠口蘑湯,色香味俱全,簡直令人食指大動。夜懷央夾了一筷子牛柳放進嘴裏細嚼慢咽著,吞下之後笑眯眯地對她說道:“姑姑做的菜還是那麽好吃。”

    兩人早在四年前就已經認識,又因為楚驚瀾而交往甚密,瞿芳早就把夜懷央當成了自家孩子,滿心滿眼都是疼愛,如今看她吃得這麽開心,瞿芳心想也不枉自己冒著風險跑這一趟了。

    許是心有靈犀,夜懷央吃到一半停了箸,扭頭問道:“姑姑,你是怎麽進來的?”

    瞿芳一邊為她整理著床榻一邊細聲答道:“皇後專門派人去冷宮和浣衣局挑些生麵孔的人來給你送飯,今天剛好挑到我房裏的小姑娘,她膽子小得很,我便順勢替她來了。”

    “原來如此。”

    夜懷央點點頭,想起這是個唯一的機會,於是忙不迭向她詢問起外麵的情況來,她也詳細地迴答了,就這樣,她一邊說著夜懷央一邊聽著,竟然不知不覺吃完了所有的飯菜。

    瞿芳隻道她這幾天都沒吃好睡好,頗為心疼,待她歇了一會兒就把她扶到床上靠著了,那裏有她剛從櫃子裏翻出來的一條毯子,雖然破舊了些但好歹能用,再鋪上一層棉布,身子底下幹淨又軟乎,比睡硬板床舒服多了。

    雖說夜懷央能忍,但畢竟身嬌肉貴沒受過苦,這麽一張羅之後躺上去到底舒服多了,她不由得輕笑道:“還好有姑姑在,今晚總算不用睡得腰疼了。”

    她這話倒是提醒了瞿芳。

    “姑姑懂些淺顯的醫術,給你看看可好?”

    夜懷央看她滿臉擔心也不好拒絕,便伸出了手腕,但還是解釋了兩句:“我就是最近太累才引發了老毛病,姑姑無須憂心。”

    “腰疼歸腰疼,你這體虛乏力又是怎麽迴事?”

    夜懷央剛想答也是累的,卻見瞿芳麵露驚異,急急捉了她另一隻手來把脈,須臾之後嘴唇都開始顫抖了起來,她被這神色弄得惴惴不安,遂輕之又輕地喚了一聲:“姑姑?”

    瞿芳猛然迴神,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似喜還憂。

    “王妃,你可知……你已經有孕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阿呆同學昨天扔的雷~

    央寶懷孕了,那天猜中的幾位同學快出來露個臉~

    不過帶著球更難跑了,明天王爺就要出來了,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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