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半晌之後,洛煜終於放開妹妹,拉起小紅和小妝的手:“小紅,小妝,還有小海,以後你們要叫洛嬸嬸為姑姑,因為洛姑姑是爹爹的親生妹妹,瑤瑤是你們的堂妹妹……”


    幾個孩子一臉困惑。


    接下來,洛煜隻得耐心地跟孩子解釋“姑姑”與“嬸嬸”的區別,迴答他們各種稀奇古怪的疑問。


    洛宸則下意識地看向海邊,海邊,陳家姐姐站在那裏,默默地看著他。


    他的心裏一動,凝視她片刻後,毅然地朝她走過去。


    她已經等了他幾年,如今,他應該給她一個歸宿,也該給自己一個歸宿了。


    葉不離看著眼前這一幕,沒有加入其中,隻是靜靜地起身,往木屋走去。


    木屋前麵的大樹下,蒼巴躺在搖椅裏,很是疲憊。


    葉不離走到她的麵前,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謝巫師成全。”


    蒼巴沒有睜開眼睛:“不必謝我,我並沒有幫到什麽,隻是動動嘴皮子罷了,而且,我也有我的目的。”


    葉不離從懷裏拿起一個小布包,打開,放在她麵前的小桌上:“這就是那塊玉佩,請巫師收下。”


    蒼巴睜開眼睛,眼裏白多黑少,目光黯然,感覺生命的光芒已經燃到了盡頭。


    她拿起那塊玉佩,輕撫,歎氣:“玉本無心,奈何被世人所困,你也可以解脫了……”


    而後,她將玉佩包好,收好,道:“今晚我就在此歇息一夜,明天即刻迴去。”


    葉不離又是一鞠:“如此甚好,葉某當盡地主之誼。”


    這一夜,於洛家三兄妹來說,是十六年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團圓飯。


    那種欣慰與幸福,自不必說。


    次日,洛煜親自送蒼巴及其徒弟離開海島,返迴陸地。


    這是蒼巴最後一次離開故鄉,也是最後一次出現在世人麵前。


    迴去之後,她做了法事,封印了那塊玉佩的靈力,而後溘然長世。


    由於她已經力量盡失,沒有像前任們一樣被火化並留下骨灰,而是被埋於深山之中,那塊地方,隻有部落中極少數幾名老者知曉,當那幾名老者去世之後,再也無人知道她的葬身之地。


    與她葬在一起的,是那塊玉佩。


    此後,這塊玉佩再也不曾出現在世間,玉佩的傳說,就此終結。


    又過了兩年,那個不為世人所知的小島上,又傳來初生嬰兒的啼哭聲。


    洛小妹靠在丈夫身上,臉色蒼白,一身是汗,疲憊不堪,但她抱著繈褓裏的小兒子,臉上卻滿是幸福。


    葉不離摟著妻子,一臉心疼:“真不該讓你生下這個孩子的……”


    妻子高齡生產,差點難產,他等在屋外,聽著屋裏的慘叫聲,幾乎要崩潰了。


    洛小妹一手逗弄兒子可愛的臉頰,一邊親了親他,溫柔地道:“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嗎?我答應你,這是最後一個孩子了,我以後不會再生了,你就別再擔心了。”


    其實,她還想為他生孩子,生很多很多的孩子,不過,這具身體的年紀確實不小了,再生下去恐怕會賠上性命,所以,雖然有些遺憾,但她也很滿足了。


    葉不離吻了吻她的發:“嗯,兩個孩子,一女一男,兒女成又,這樣就好。”


    洛小妹道:“這孩子好像也長得像你呢,以後一定很好看。”


    女兒就長得像父親,天生的美人胚子,兩人一點都不敢嬌養,就怕女兒長大了不安全,不斷地教她如何保護自己,大概因為這樣……女兒就有點,呃,很難對付了。


    葉不離皺眉:“又像我麽?還是像你比較好。”


    洛小妹笑出聲來:“你長得好看,還是像你比較好。”


    葉不離扳起她的臉,很認真地道:“你很好看,像你才好。”


    洛小妹將腦袋枕在他的肩上:“是是是,我在你的眼裏是天底下最美的人。”


    房間裏還掛著她最初的畫像,以及梁紅葉的畫像,但那並不是為了懷念過去的自己長得如何的美,而是為了紀念過去的友人。


    她一點也不向往過去那樣的美貌,於她,隻要他覺得自己長得美,便是她最大的驕傲了。


    想著想著,困意泛上來,她忍不住了打了兩個嗬欠。


    葉不離道:“困了就睡吧,別累壞了。”


    小嬰兒卻在蹬手蹬腳的,精力過剩。


    葉不離瞪著兒子:“你這小子,給我安靜點,敢不好好孝順你娘,我一定宰了你。”


    小小的嬰兒聽不懂,卻一點也不怕自己的父親,蹬著小手小腿,咧著沒牙的小嘴直笑。


    兩人都在心裏道,女兒已經成長為一個古靈精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頭了,恐怕這小鬼以後又是一個小魔頭啊,看來這隱居海島的日子,不會有省心的那天了。


    剛這麽想,外頭就傳來洛安瑤的拍門聲和尖叫聲:“爹娘我要看弟弟!我要跟弟弟玩啦”


    聲音吵得兩個人都皺眉,小兒子剛剛出生,能經得起小魔頭的折騰嗎?


    兩人互視一眼,覺得不能讓她得逞。


    葉不離大聲道:“小海,將洛安瑤抱走!”


    “是”


    然後,就是洛安瑤的尖叫聲:“小海你這個笨蛋!快放開我啦要不然我打你喔!”


    夫妻倆又歎氣,洛安瑤越長越像葉不離,還沒到四歲,卻已經跟將近六歲的小妝一樣高了,而且聰明得很,為了能夠早日離開海島去闖蕩江湖,小小一個女娃,練武練得很拚命,儼然是孩子王了,幸好還有小海能製往她。


    但,恐怕再過幾年,連小海都管不住,再過幾年……


    夫妻倆都不太敢想了,低頭看向小兒子,隻希望小兒子能讓人省心一些。


    洛安瑤見到自己的弟弟,是兩天以後的事情了。


    她盯著搖籃裏的弟弟看了半天後,迸出一句:“長得真醜,你真的是我的弟弟嗎?”


    小男嬰似乎知道她說的不是好話,給了她一個白眼,嘴裏冒出泡泡來,接著打了一個嗬欠。


    大人們都一臉黑線:小孩子剛出生,基本上都長這樣……


    洛安瑤又道:“我是你姐,你是我弟,小的要聽大的,以後你要當我的小跟班,跟我去闖蕩江湖,幫我拿東西就好。如果敢不聽我的,打你屁股哦。”


    小男嬰笑,手舞足蹈的。


    小紅和小妝立刻道:“瑤瑤,以後我們也要當你的小弟,哦,小妹,咱們一起去闖江湖。”


    洛宸剛滿周歲的兒子也在父親懷裏扭來扭去,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去……去……”


    葉不離夫妻倆又歎氣。


    洛宸笑道:“孩子有誌氣,想出去闖蕩一番,也不是壞事兒,你們就由得他們吧,依我看,她們幾個長大了,隻會欺負人的份,不會輕易讓人欺負了的。”


    洛小妹幽幽地:“就怕她們不知天高地厚,傷到自己……”


    上次,洛安瑤說什麽要遊到海的另一邊,居然真的一個人跑進海裏遊泳,遊得很遠,而後沒有力氣遊迴來了,幸好小海發現得早,立刻大聲叫人,大人們才及時將她給撈迴來了,那以後,夫妻倆對洛安瑤管得嚴了一些,而後開始教洛安瑤劃船,就怕她真的再幹這樣的傻事。


    洛宸笑道:“瑤兒一看就是有福的,吉人天相,你們也別太擔心她了。我看,還是趕緊給我的小侄子起名字吧。”


    洛小妹道:“二哥,這名字由你來起可好?”


    洛宸拍著兒子的背部,想了想:“我現在可想不到什麽好名字兒,得好好想想……”


    “圓圓”洛安瑤卻叫起來,“弟弟就是叫圓圓!他的臉好圓呢,眼睛也圓圓的,就叫圓圓。”


    葉不離夫妻:“……”


    這女兒一天到晚想出去闖江湖,為此倒是喜歡練功,卻不那麽愛讀書,所以……才會想出這樣的名字?


    洛宸卻笑起來:“洛圓圓?挺好的啊,全家團圓,還是雙倍的團圓,我覺得這樣好。”


    洛安瑤立刻得意了,搖頭晃腦地戳弟弟的圓臉:“圓圓,小圓圓,來,叫聲姐姐聽聽”


    洛圓圓不懂她在說什麽,但覺得她很好看,又在手舞足蹈。


    洛宸笑道:“看,圓圓喜歡這名字嘛,不離,小妹,這名字就這麽定了吧。”


    洛小妹歎氣:“先這樣吧,以後再改。”


    女兒看來是不可能繼承琴棋書畫當大家閨秀了,但圓圓……她看著小兒子,不太敢想。


    “圓圓圓圓”幾個小孩圍著洛圓圓,紛紛叫起來。


    洛圓圓笑得很歡。


    很久很久以後,當洛圓圓終於懂事,知道這個名字是自己的惡魔老姐起的,而他幼時不懂事,還迴答得很歡時,恨得牙齒都要咬碎了,引為一生的恥辱。


    因為這個名字已經深入人心,他在改名這事上屢戰屢敗,故而心有不甘,屢次去破壞老姐這般那般的好事,甚至還去破壞老姐的姻緣。


    洛安瑤自詡繼承了父親的絕世功夫和絕世姿容,天下無敵,結果,她最大的敵人居然是她的弟弟,兩人大大小小打了多年,各有勝負,不分上下,鬧得江湖烏煙瘴氣,那都是後話了。


    不過,不管他們怎麽鬧,他們都沒有經曆過父母所經曆的那些磨難,總是邊鬧著,邊歡樂著。


    葉不離與洛小妹看到一雙兒女最後都長成了讓人頭疼的小魔頭,也懶得管了,讓他們出去鬧騰去了,兩人隻管安靜地生活在那個小島,與最親的親人一起,不離不棄,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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