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什麽時候還會再來?


    自上次見麵,也是第一次見麵以後,一連數天過去了,三公子不曾再出現。


    就他打聽到的消息,三公子去軍中視察去了,也不知何時會迴來。


    他並不急。


    對於他這樣的活死人來說,時間多到泛濫成災,他不需要那麽急,但他不能每天隻是幹坐著。


    傍晚時分,他又坐在窗前,靜靜地彈著那一首《月下流泉》。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紅妝時,首先聽到的曲子,對他而言,這世上的聲音,除了紅妝的聲音,就數這首曲子最美妙。


    當他彈著這首曲子的時候,他會覺得,紅妝還活著,融在他的骨子裏,活著。


    每天,他都風雨無阻地坐在這窗前彈這首曲子,已經彈了很長時間,但是,這浮雲閣四周的圍觀者,不僅沒有減少,反而還增多了。


    他知道,他們並不是來聽曲的,而是來看他的。


    來看他打出生起就被所有人癡迷,甚至感到敬畏的容貌。


    似乎,他長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看他的容貌看到膩。


    隨便他們看,他一向知道自己的美貌是種可怕的魔力,特別是在他被囚禁和折磨四年,一度形銷骨立,人不像人,而後又恢複容貌以後,他這“毀而複原”的美貌,更具誘惑力和毀滅性。


    不怕被他魔鬼一般的美貌所毀滅的愚蠢的人們,就盡管飛蛾撲火好了。


    反複將這首曲子彈了五遍後,他終於停止撥弦,抱起瑤琴,起身迴屋。


    終於結束了啊,圍觀者們惆悵地又站了片刻,意猶未盡地離開。


    其實,他們根本沒注意聽他的琴聲,他們就隻是著了魔一般地看著他,沉浸在他的風姿之中。


    按慣例,洛公子彈完琴以後,就不會再有任何動靜,也不再允許任何人進出浮雲閣,包括打掃的丫環。


    果然,沒過多久,幾個丫環就把浮雲閣一樓的門窗全都關緊,走出來,守在門口。


    而後,天色暗了,群芳閣開始點燈。


    而後,天徹底黑了,群芳閣燈光點點,美人出沒,客人如雲,熱鬧如節慶。


    其實,群芳閣的每一個晚上,都是客人們的節日。


    當夜再晚一些的時候,夜九已經喬裝完畢,躍上二樓的頂梁,揭開屋頂的數片青瓦片,鑽出去,將瓦片歸位後,如一隻夜貓子,輕盈地爬過屋頂,躍上樓側的一棵大樹,打量四周,確定沒有人會發現他後,再躍下大樹,抄陰暗的小道,往賭坊的方向行去。


    情報,至少重要,他成天呆在浮雲閣裏,不會得到什麽有用的情報,他需要親自去收集情報。


    “不思蜀”算是西涼國最大的情報市場,來來往往的客人們,都在有意無意之間,推動著這個巨大情報市場的形成和擴大。


    群芳閣裏雖然也有很多權貴出入,但以他的身份和立場,在這裏並不好打探消息,所以,他最常去的地方,是“痛快賭坊”。


    痛快賭坊對客人沒有任何要求和限製,人人可進,但因為它的賭博數額很大,一般的市井小民根本玩不起,能經常來這裏玩的,無一不是權貴、豪門或江湖客。


    所謂“痛快”,痛與快,大概是賭客能從賭博中得到的兩種最基本、最主要、最鮮明的感覺了。


    在這裏,絕大多數客人要麽輸得“痛苦”之至,要麽贏得“爽快”之至,少有第三種感覺。


    賭坊很大,什麽玩法都有,他進入痛快賭坊,像別人的賭客那般將各個點都轉了一圈以後,進入競技場。


    競技場,大概是這個賭坊裏最刺激、最精彩,最受權貴們喜歡的賭法了。


    那些什麽都玩過以後,覺得幾乎什麽都不好玩的實權人物們,喜歡上了“玩命”,但他們玩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別人的命。


    他們挑選和訓練最強的人肉兵器,拿來這裏進行搏鬥,以此進行賭搏。


    也有自己上場搏命,自己賭自己贏的。


    總之,比起美人或一般的賭法,權貴們更喜歡這種刺激,這裏,才是天都權貴們的匯聚之地。


    夜九來這裏,就是為了打聽消息。


    消息有真有假,他會自己分辨。


    進競技場,並不一定要賭,但門票是必須的,最便宜的門票,也要一百兩。


    他花一千兩銀子,買了一張貴賓票,越好的位置,坐的是越有地位的人物,他要坐在那些大人物中間,才好聽到最重要的消息。


    競技場呈圓形,不是很大,除了中央最低處的擂台上燈光明亮之外,四周往上延伸的階梯形座位,皆隱在幽暗之中,誰都看不清誰的麵龐。


    他在夥計的引導之下,來到貴賓席,挑了一個位置坐下,豎耳聆聽他人的對話。


    此時,“玩命”遊戲尚未開始,他四周的人,都在互相閑聊。


    虹黛公主親自跟喇刺王子攤牌,明確表示不願嫁予他,但喇刺王子卻表明非她不娶,如果她想嫁予別的男人,別的男人須與他決鬥……


    二皇子前年率隊去大食、大秦等西方諸國從事貿易,今年年底之前會歸來,預計會帶迴巨額財富……


    三公子的人在沙漠裏發現了一個古老的墓穴,估計墓穴裏埋藏著寶藏……


    西涼國與大順國又在邊境起了衝突……


    大順國太上皇夜北皇身體有所好轉,已能下床行走,蒼梟王的身體卻每況愈下,也許會步上他最大的死對頭夜北皇病重臥床的後塵……


    大順國逍遙王突然向大順興宗要了一塊封地,離開京城,去封地上任去了……


    聽到這個消息,夜九的心,突然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如果這個消息屬實,那哥哥一定是因為知道在京城很危險,不得不遠離京城這個是非之地,可是,哥哥若是離開京城,一定會大失勢力,這一輩子,再想進入權力中心,就難了。


    而且,在遠離京城的封地上,他若是出了什麽事,影如夢都可以撇清自己……


    閉上眼睛,他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說到底,哥哥也是因為插手他的事,才被連累了,他現在無法保護哥哥,但如果哥哥真的遭到了影如夢的毒手,他一定會為哥哥報仇……


    無力保護重要的人,隻能放馬後炮,為重要的人報複這似乎就是他的宿命!


    排山倒海般狂熱的唿聲,將他的思緒拉迴來。


    原來,玩命的遊戲開始了。


    他看著中央低處的擂台上,兩個宛如人肉機器一般徒手廝殺的男人,沒有半點興趣。


    西涼國崇武,擁有強大武力的人,總會得到最多的尊敬,所以,這種廝殺的遊戲,很受歡迎。


    而西涼國之所以如此崇武,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對大順國的虎視眈眈。


    四周的看客和賭客,興趣都投在打鬥之上了,沒有人去議論國事和時事,他現在是聽不到什麽消息了,便站起來,鑽過擁擠的人群,往外麵走去。


    才擠出人群,突然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壓倒了看客們歡唿吼罵聲的,淒厲的慘叫聲。


    轉頭看到,他的臉色也微微地變了。


    某片人群之中,突然燃起了火光!


    火光竄得很快,瞬間就將一片人卷進火群之中!


    那片火光中,許多的人在掙紮,在逃跑,在慘叫,在唿救,十分的淒慘!


    其他人很快就發現了火災,顧不上比賽了,紛紛尖叫著逃離現場。


    然而,為了營造狂熱的氣氛,競技場建造得並不是很寬敞,看客們都擠在一起,現場又昏暗,這麽多看客們失去冷靜地一起逃跑,哪裏還能順利地找到出口?又怎麽會不亂成一團,互相擠踏?


    夜九往最近的出口擠去,心裏知道一定是有人故意在縱火了。


    既然是故意縱火,這麽多人想順利逃出去,難了!


    很快,這個競技場,成了所有人的“玩命”遊戲。


    看別人“玩命”是很刺激的事情,但自己也加入這個遊戲時,就一點也不好玩了。


    火災迅速蔓延,吞噬了半個競技場,夥計們聲嘶力歇的叫喊聲,起不到任何作用,每一個人隻是拚命地想往外擠,不在乎將別人推踩成什麽樣。


    夜九也在努力地往外擠,但他的身前都是人,想擠出去,難如登天。


    眼看火災即將燃燒過來,他沒有半點遲疑地掏出懷裏的小刀,準備將攔在他麵前的人全殺了!


    他還有非做不可的事情,他可不想死在這裏,或殘在這裏,這些攔路的人,統統去死好了!


    才將刀子捅進前麵那個大胖子的身體裏,一陣冰冷的液體,就突然從頭澆下,濕了他一身。


    他抬頭,液體不斷淋下,就像下了大雨一般。


    這裏是室內,怎麽會下大雨?


    他抹了一把臉,抹下一把化妝用的顏料和胡子來,朝四周望去,整個競技場內都下起了“大雨”,所有人都在“淋雨”,而火光,因為這陣“大雨”的到來,而在迅速熄滅。


    這場“大雨”,令所有人都濕漉漉和地麵滑溜溜的,視線也看不清楚了,這下,大家都跑不動了,同時,眾人也開始放下心來,不像之前那麽慌亂了,場麵慢慢安定下來。


    這時,夥計的聲音響起來:“各位客人請冷靜,站在原地勿動,本賭坊正在滅火,一定會確保各位的安全……”


    而賭坊明裏暗裏的門,都被打開了,


    燈光照進來。


    賭坊四周點滿了燈光和火把,照得賭坊四麵亮如白晝。


    客人們從室內湧出來,橫七豎八地歪倒成一片,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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