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跟哲學家低頭,所以我低,但你搞清楚他們絕對不會因為我低頭就寬宏大量。你就喜歡把我丟給他們。看他們擠兌我,你跟那些老頭子混的久,你變了、跟他們就是一種人!”

    “送你去哲學院是讓你學習哲學,真理需要辯駁,學習不能閉門造車。”

    “哲學院的人每天探討浴場裏的脫衣室,脫衣室有什麽哲學,我學脫衣室哲學嗎?”

    “你是男人,聽聽也無所謂嘛……你該學會容忍,毒瘤哪裏都有,但與大部分同學保持友好非常必要。”

    朱利厄斯攀在凡納斯肩上說:“知道知道,以免陷入多數暴政。我上戰場廝殺過,和他們這群菜鳥可不同,不想去看女脫衣室,她們都沒吾王好看,吾王的脫衣室,我才感興趣呢……”

    朱利厄斯又提外貌,凡納斯就聽不得別人提到外表,太漂亮的外表容易食人蔑視他身為王者的權威,知道他是故意讓自己也不爽。

    “哲學院裏講授的其他內容呢,教你的曆史文化、政治治國你都會了嗎?”

    “講來講去五年了,年年都是同一套。你讓我學治國,難道我就要一直學?學學學,學個不停?”朱利厄斯揉揉酸脹的大腿,“你讓我學書寫、學治國、學哲學,學出來以後呢,目的難道你能把你的王冠給我戴?”

    凡納斯挑眉:“嗯?狗崽子膽兒肥了,看我弄死你。”

    “我走不動了,吾王今晚想弄我就把我扛迴去吧?”

    朱利厄斯話音剛落,他身後響起抽氣聲。凡納斯有時候真想,為什麽留這家夥活下來。

    是幾個貴族女子手裏拿著花,跟在兩人身後,看起來是來給送花表白的,卻沒想到聽到了這樣的事!阿裏克王與他的侍從,居然私下在說做那樣的事!

    “這裏是外麵,你收斂點兒朱利厄斯!公共場合說這種話你有病嗎?!”

    然而,這樣說話的朱利厄斯,在凡納斯心裏又自動劃上等號=撒嬌。

    “你可以不去哲學院上課,在我給你找好位置前,先跟我去批公文……幹幹,幹什麽,下去!”

    “不幹什麽,吾王最好了。仁慈的吾王千萬別丟下我。”朱利厄斯撲到凡納斯背上,莫名其妙被老師罰做了幾百個下蹲,體質雖好,但確實腿酸得扛不住。

    凡納斯一個踉蹌,扶住頭上的金葉王冠,背上多出一大團包袱。

    “我走不動了,吾王,拜托把我這個可憐少年搭迴去吧,不然今晚你咋弄我啊?”

    凡納斯不是不願意。

    但,朱利厄斯已經撲上來趴在他背上死纏爛打,比他高,還高出半個頭。

    他扛著朱利厄斯走會顯得自己矮,王者不能這麽不威武!

    於是,凡納斯毫不猶豫推朱利厄斯推到了地上。

    朱利厄斯瞪大了眼睛,在地上橫陳著。

    身後又傳來抽氣聲,在他們身後的女人們眼裏,少年朱利厄斯此時看起來楚楚可憐分外可口。

    朱利厄斯轉身,真不知道這些女人要跟到什麽時候,咆哮過去:“跟什麽,走!走啊!”

    女人們捧著花花,走的時候表情都要蕩漾起來了。

    朱利厄斯迴頭看凡納斯,凡納斯還是不拉他,橫陳在地的朱利厄斯隻好自己撐著腿酸酸地站起來,表情仿佛在說: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

    離開的那些女人們笑得很大聲,對朱利厄斯顫巍巍的起立姿勢指指點點,打打鬧鬧嘻嘻哈哈。

    不用說,朱利厄斯知道她們在說什麽,凡納斯也猜得出來。

    “滾!全部都滾!”

    這次換凡納斯咆哮了。

    “我又不是那啥,憑什麽要被人這麽看啊!你再說容易誤會的話,就讓人把你的嘴用金子封起來!”

    “好啊,吾王喜歡玩的,人家也喜歡玩,不僅要封住嘴,這裏也要,這裏也要。”朱利厄斯一邊說,一邊饒有意味地微微扭動。

    凡納斯身後,遠遠贅著幾個女人尾隨鬼鬼祟祟,他一腳踹開朱利厄斯,貓炸毛地吼:“滾!別挨我!”

    朱利厄斯就知道讓凡納斯扶他肯定是不可能的,雖然早就知道凡納斯對他的態度,心裏有底,還是有點不開心,刺眼的陽光照著眼睛,朱利厄斯抬手遮遮,指縫間遮住的藍眼睛暗了幾分。

    他身後的白袍被拉了一下,朱利厄斯迴頭過去看,看見亂發中頂著小花雜草的多姆斯,張嘴試圖說出什麽:“哼哼,啊,啊哦啊……”

    “沒白疼你,行,拉我起來。”

    直到走上山頂進宮殿才甩掉身後鬼鬼祟祟的女人。

    按照下午的時間,阿裏克王若不是在小參謀團,那就趴在書案前批閱公文。大臣刻拉夫提來訪,因為殿堂議事廳都在山頂上,他爬上山頂隻能氣喘籲籲地問衛兵,凡納斯在不在。

    “吾王在。”

    但刻拉夫提走到門口沒高興多久,裏麵傳來凡納斯的侍從的說話聲,那個從壤瑪城撿迴來的異鄉人在有說有笑,刻拉夫提不高興,但好歹現在國家權利大部分是自己把握著,異鄉人如何討好沒用的凡納斯,也不可能從中分到半分好處。

    刻拉夫提交完書信就走。他臨走,凡納斯看見他看害蟲一樣看自己的侍從。

    朱利厄斯記起哲學院裏突來的女學生,那些人隻要提到,她是刻拉夫提介紹來的,對她的鄙夷便一筆勾銷了。人已經走遠,朱利厄斯才狠狠地瞪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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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你以後,學過的東西都會有用處的。”凡納斯這麽說。

    “哼,我又不稀罕你的王位。”

    “哲學院的課你不喜歡,能理解,但你怕他們嗎,那些權貴將相、尋歡作樂的年輕學生你怕嗎,難道他們僅憑所言就能把你踩進糞水溝裏,還是你會如他們所願自己沒出息地躺進去,難道僅僅因為他們的目光,就能阻止你磨礪自己變高變強嗎?變成像他們期待的不堪,你甘願接受這樣的結果?”

    朱利厄斯搖頭。

    “所以,不必在意他們擠兌你,你背後的我是阿裏克王,他們不敢實際上克扣你什麽。你要是還記得身體裏流淌著什麽血,那麽,我,你,一樣的徹頭徹尾的孤獨。下次再被他們影響,脫掉你的褲子,我要看看河綠的王族血統是不是天生就被閹割過……”

    朱利厄斯憤恨抬頭。

    “我需要的劍不僅僅是你現在這樣,不夠鋒利,不夠堅硬,我在等你成長。”

    本來憤怒的朱利厄斯不敢再看他,埋頭,揉眼睛。

    從沒人交付給他的某種東西,似乎被凡納斯第一次被塞進心裏,擠得胸腔裏跳動的心髒漲得難受。

    河綠王,他的親身父親,送他做人質剝去他的自尊,朱利厄斯幾年靠著吞食喂狗的剩飯充饑,為了吃飯而打架為了活著而吃飯,他也無知無覺。到人生第十五年,他才第一次,沒有傷口卻需要忍著眼淚。在世界的噩運總是時刻不缺,好人的好,卻來得猝不及防。

    朱利厄斯隻盯著凡納斯的腳麵,不敢看他的眼睛。

    凡納斯讓眼前十五歲的孩子自己靜靜,他清楚年幼的胸膛裏,有一團他期待的瑰寶,正在翻湧擠壓下逐漸壓聚成型。

    等你長大,我會把你河綠國的治理權交給你。

    凡納斯想。

    河綠人的王族血統繼續統治河綠,抵擋內陸進犯的東征軍,這是最平穩的統治,朱利厄斯會按照他的計劃成為他的劍,背靠大海麵對沙漠的阿裏克將來會有一個好用的盟友。

    他即將要把城邦權利收迴王族的控製下,他會建立前所未有的強大阿裏克城邦,如五年前,他在許願池旁反駁刻拉夫提的那樣——讓他國不敢宣戰,不發動戰爭,達到他從沒放棄的理想盛世。

    五年前臨危繼位的美少年,和這一刻的線條分明刀刻斧鑿的凡納斯,眼神相重,從未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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