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梳被抓入牢獄後,許心湖卻也沒好過多少。

    大人一麵不敢有失頭頂明鏡高懸的官威,一麵更不敢因為一介貧民的幾句話就得罪江南商會首推世家的少奶奶。不過這件事不知道是堂上哪一個衙役口生是非,不到半天的時間裏,這件事就已經在大街小巷穿了個遍,如今沒有人不知道這件驚天動地的事了。許多商人和百姓都說一定要給明少爺討個公道,不管三七二十一,矛頭全部直指向許心湖。他們這樣的積極於此事,在理不難理解,十有**是害怕少了明少爺這一靠山和這層商貿關係。於是經過兩個時辰的權衡利益,大人聽了師爺的意思,暫時請許心湖關押在府衙特別牢房裏,等他和師爺商議後再提堂審訊,以掩眾口。

    從黎明破曉,到日照西山,許心湖都隻是坐在幹淨整潔還有能看到日照的牢窗和壁畫裝飾的不像牢房倒像密室的桌案前發呆。

    但是發呆的人,通常不會有她此刻這樣的眼神。

    如果一定要形容她的狀態,那最合適的應該就是空一副皮囊在這裏,魂魄卻不知飄到哪裏去了。

    正因這樣,就是連有人打開她牢門的鎖發出的巨大聲響她都仿佛沒有聽到。

    “有勞。”

    一個女子伸出一隻手塞給了牢頭一張銀票。

    “嘿嘿,別這麽說,小姐找上小的那是小的的榮幸……不過,小姐,送完了吃的聊兩句就不要耽擱了,要是碰上大人巡查就麻煩了……”

    女子點點頭,見牢頭轉身遠去,才一手拿了一把傘一手提著一隻紅木食盒慢慢走進了牢房。

    女子見了許心湖,也沒有立刻上前,而是走到書案旁邊不遠的客座桌前,將食盒放在桌上,然後打開盒蓋,一隻又細又長的白皙的素手將兩層食盒中的湯羹和菜肴放在桌上。

    菜肴的香味頓時滿溢整個房間,任何餓了一天的人聞到都會忍不住流口水,唯獨許心湖好像是個例外。

    見她沒有絲毫反應地繼續發她的呆,甚至仿佛感覺不到有人進來這間房間似的,那女子看了看她,居然也沒有立刻關心地走上前去,而是又過良久,才淡淡地說了一句話:

    “我不喜歡你的表情。”

    許心湖沒有反應。

    女子繼續不冷不熱地說著,“好像他真的死了一樣。”

    許心湖聽到那個“死”字的時候,這才迷蒙地緩緩抬頭看了看案前的人。

    淡淡的表情

    ,淡淡的妝容,麵無表情,一身黑色衣衫——這就是她麵前的傅嘉溱。

    許心湖沒有說話,但是表情慢慢變得疑惑和驚訝,至少傅嘉溱還是可以解讀出她想說的話,無論怎麽看,傅嘉溱都不應該是第一個來探望她的人。

    傅嘉溱靜靜地在她案前的寬椅上坐了下來,兩個人第一次的四目相對,竟是在這樣的境地。

    許心湖的麵容有明顯的憔悴,短短一日,傅嘉溱近近看她,也感覺到了。

    傅嘉溱看著她失神憔悴的樣子,麵不改色說著:“我不會可憐你的。”

    許心湖憔悴地看著傅嘉溱,沒有說話。

    “這些菜也不是給你吃的。”

    許心湖似乎一點波動都沒有,還是看著她。

    “你現在的表情很討厭。”然後傅嘉溱的臉向前微微移動了下,讓她可以更近地看著許心湖,隻聽她依舊毫無表情地說著一句話,“我比萬世更討厭你,一直都是。”

    許心湖的眼裏開始有淚珠在打轉。

    “從你出現在他身邊開始。”

    許心湖的麵頰上靜靜流下兩行淚。

    “你讓他很累。”

    許心湖隻是靜靜地流淚,在她的重重責備下一句話都說不出。

    “如果你有力氣哭,不如做點有用的事。”

    許心湖頓住了。

    傅嘉溱黑夜般的眼睛裏卻還是沉寂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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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到黑衣的少女撐著紅傘從囚室走出來,獄卒逢迎著堆笑說了些有的沒的比如傅小姐是如此善良來探望情敵加毒害心上人的疑犯之類的,這位傅小姐還是一如既往沒有理會他撐著傘離開。

    不多時,獄卒有些疑慮地迴到許心湖的牢房外看了看,發現許心湖背對著他坐在桌前正吃著剛才傅小姐送來的東西,這才放心離開。

    當紅傘出現在另外一邊的又臭又髒的牢房時,幾個獄卒都有些驚訝。

    紅傘下麵的細手托著一個鼓鼓的錢袋伸到獄卒麵前時,他們的驚訝都變成了驚喜。

    又獄卒的引領,紅傘的主人穿過了一段有著惡臭和嘶喊聲的陰濕木牢,最終來到最裏麵的角落,一個最陰暗最難以踏足的牢房前。獄卒向紅傘下的主人行了個禮,然後轉身離開。

    等獄卒

    走後,紅傘的主人隻是靜靜站著看著陰暗牢房裏蜷縮在角落的披頭散發的鬼魅一般的女子。

    女子斜眼看了看來人,有氣無力地說了句:“怎麽又來了,不是說了沒什麽好說的嗎?”

    紅傘的主人聽到後,緩緩放下紅傘,映著微弱的頭頂上的井窗投下的暗光,麵容清晰了起來。

    女子再次斜眼去看了一眼,一樣不屑地說:“原來是你——明少奶奶。”

    原來此刻站在這個牢房裏女子的牢門外的,是穿著傅嘉溱衣服的許心湖,而傅小姐此刻就正坐在許心湖的牢房裏安靜地吃著為自己準備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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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牢房角落裏的女子和牢房外的許心湖,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牢裏的女子沒了耐性,依舊無力地說了句:“沒什麽要問的就走。”

    這時,許心湖才終於開口:

    “為什麽是我?”

    “哼,”女子似乎覺得她的第一個問題就很好笑,“有毒的東西埋在你院子裏,不是你是誰?”

    “那……那明明是你陷害我……”許心湖有些激動。

    “陷害?”女子很不屑,“聽說出事那個晚上你和明少爺泛舟,然後明少爺就昏倒了。最後見過他的就是你,這也是我陷害的嗎?”

    “長梳……”許心湖實在無法理解,“……我們不是已經……冰釋前嫌了嗎……”

    “冰釋前嫌?你是說那些假仁假義的施舍和自以為少奶奶的恩賜嗎?”長梳緩緩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地踉蹌來到牢欄前,許心湖借著微弱的光,才看清楚眼前這個昨天還好好的長梳今天已經衣衫破爛,滿身血痕,連抓著木欄的手都是血。

    “你……”許心湖嚇得倒退一步。

    “很可怕嗎?這都是拜少奶奶你所賜。”長梳看到許心湖不敢相信的表情,繼續說,“那個狗官,無能的很,一麵怕得罪外麵指向你的矛頭,一麵還想著從我嘴裏再套出什麽真話來,更一麵人模人樣地說因為我自己招供可以保我的命輕判。”

    “我……不明白……”許心湖虛弱地搖了搖頭。

    “你當然不會明白了,”長梳很無奈,“如果你明白,你就不會走到今天這步田地。”

    許心湖不明所以地看著她,“即便是我不明白,但妙允呢……你為什麽還想

    要良玉去冤枉她……”

    “妙允?”長梳覺得有些好笑,她緊抓著牢欄,“不是,我隻是騙良玉那個笨蛋說整整妙允,這樣她才敢給我辦事,我的目標從來都不是什麽妙允,”指甲摳著木欄,突然長梳盯著許心湖的眼神變得像利劍,“我的目標是你,少奶奶。”

    “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呢……”許心湖突然有淚珠在眼裏打轉,表情顯得很悲傷,“就算是我……為什麽要牽扯到明如許身上呢……”

    長梳不為所動,死死盯著她,冷冷地迴答:“我本來想把你和妙允一起解決,可惜妙允突然不見,沒關係,隻要有明少爺和你這個明少奶奶陪葬,我就值了。”

    “隻要你願意解毒,願意說出真話,你也許不用死的……”許心湖似乎在試圖感化她。

    “我一定會死的,”長梳很覺悟地看著許心湖,冷冷地似乎在笑,“因為明少爺一定會死。”

    許心湖呆呆地看著她。

    “我老家的人把一包老銀杏葉子帶給我的時候,說隻要連續服半個月,就算神醫再世,也沒有用。隻要人倒下了,就過不了兩天的。現在算算,隻有不到一天了,服了那麽久,你覺得那什麽大夫有那麽輕易除掉遍布全身的毒性嗎?”長梳不屑一笑,“隻怕少奶奶你連少爺最後一麵都見不到。”

    許心湖眼前一黑,踉蹌坐到地上。

    長梳緩緩蹲下,還是死死盯著她,惡狠狠地咬牙切齒道:“為什麽呢?為什麽是妙允和你呢?為什麽妙允不去乖乖做她的侍女,偏偏每天可以奏琴給少爺聽呢?她為什麽可以那麽好命?……為什麽是你呢?你這個隻會給少爺丟臉和拖後腿的女人,為什麽可以每天陪在少爺身邊?為什麽可以自以為少爺整個都是你的呢?”

    許心湖一動不動,呆呆看著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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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迴到自己的牢房和傅嘉溱換迴來之後,直到傅嘉溱要離開,許心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就這樣繼續呆呆地坐到晚上的時候,突然外麵有吵鬧聲和打架聲,許心湖也還是繼續呆呆地坐在桌前看著她的地麵。

    兵器聲越來越大,吵鬧聲越來越近,直到幾個獄卒和一個蒙麵黑衣人在她老房前扭打起來,她也還是無動於衷。

    這時突然從旁邊竄出另一個黑衣人,二話不說用劍劈開鏈鎖,打開了牢門,徑直

    來到許心湖麵前,見她沒有反應地看著地麵,於是就把手在她眼前揮了揮,發現她還是沒有反應。

    歎了口氣,一把抓住許心湖的手臂,反手就將她整個人扛在肩上,然後跑出牢房。

    另一個黑衣人在牢房外打鬥半天,看到許心湖被扛出來了,就突然反手從腰間拿出幾隻小藥瓶,淩空在狹窄的牢房走道裏一扔,藥瓶碰撞到地麵和牆壁時突然碎裂炸開,走道裏想要衝上來的獄卒都被那藥粉炸的人仰馬翻。

    趁著亂檔,兩個黑衣人迅速奔出牢房,飛奔離去。

    跑了一陣,兩個黑衣人跑到城外一處有馬拴著的草叢前,見沒人追過來,便將許心湖放了下來,一直扛著她的黑衣人實在受不了,終於不顧一切地撤下麵罩一直大喘特喘。

    另一個黑衣人見他已脫下麵罩,自己也才脫下麵罩,然後直接抓住許心湖的雙臂一邊搖一邊喊:“嫂嫂!嫂嫂!”

    可是無論這個人怎麽搖,許心湖還是呆呆地看著這個人。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一定是那些臭小卒把你欺負了!怎麽辦啊,嫂嫂變呆了!”氣憤地銀鈴聲在抱怨。

    “大小姐,還是先別管了,讓少奶奶騎馬跑吧。”喘過氣來的黑衣人有點熱,一直在扇。

    “胡子男,你太沒人性了!”這個咆哮的黑衣人正是萬世。

    “劫獄這種事我這種大俠都做了,還叫沒人性?”不滿的黑衣人正是遲星瞻。

    “這樣的嫂嫂怎麽可以自己走啊?”萬世擔心地看著許心湖,不管她有沒有在聽,就自己說著,“嫂嫂,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我怎麽想都不相信你會害明大少。”

    許心湖呆滯的目光因為最後個稱唿而微微聚焦到萬世的麵上。

    “那個什麽女人一定是和你們有仇,害了明大少不夠還來害你,實在太過分!你放心,我先救你出火海,再去找她算賬!”萬世目光炯炯地看著許心湖。

    許心湖的目光終於重新有了光芒,她突然抓住萬世,雙眼無比急切:“萬世——”

    萬世一副“不用感謝我”的偉大模樣。

    “萬世——”許心湖表情焦急,終於有了精神,“帶我去找明如許——”

    “不行!那不是自投羅網嗎?”萬世皺眉道,“而且……聽說明大少還沒有醒,鏡少爺又不在府裏……如果又被抓了……沒有人能保住你啊……”

    許心湖完全沒在聽她說什麽,

    隻一直看著她,緊緊抓著她的手臂,重複著“去找明如許啊”。

    看著好像著了魔的許心湖,萬世沒了主意,她隻能轉頭向遲星瞻求救,遲星瞻更是看的頭大,也是一臉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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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打鬥過的牢房走道裏,明總管一麵請來幾位大夫給幾個被打傷的獄卒包紮,一麵仔細地提著燈巡視四周。當他腳下

    踩到一塊藥瓶的碎片時,他停下腳步,撿起碎片,聞了聞,然後似乎就知道一些什麽了。他才轉身走出牢房的時候,就見一個獄卒從另一邊的牢房疾奔而來,一邊大喘一邊來到他麵前急著報告:“明……明總管……那個犯婦……她……她……”

    明總管不等他說完,便向長梳牢房方向疾步走去,直到他駐足看到空無一物的牢房和被撬開的鏈鎖時,他眉頭一緊,問道:“什麽時候發現她不見的?”

    “剛才明少奶奶那邊牢房在打鬥的時候,這邊的三個獄卒都過去幫忙了,小的剛才迴來看的時候,就不見了……”

    “通知大人。”明總管說道。

    “大人在得月樓今夜有宴請,已經派人去了,不過沒有這麽快迴來。”一個獄卒說道。

    “她現在是帶罪之身,又渾身是血,能去哪裏呢?”一個獄卒突然想到什麽,“該不會去找她相公了吧?”

    明總管於是和眾人馬上趕到長梳相公的牢房,發現他卻依然還在牢房裏。

    這下眾人更覺得難尋線索了。

    明總管深思一陣,心中生了不妙的預感,於是轉身疾步走出牢房。

    ……

    翻身下馬車,明總管直奔明如許的房間。

    在他到房間前時,發現房間的門是大開著的。

    衝進去的時候,他突然看到兩個黑衣人,仔細一看,一個是站在床前有些鬱鬱的大胡子遲星瞻,另一個則是站在門口附近發呆的萬世。

    不等萬世說話,明總管便走上前去語帶責備地對她說:“大小姐,你這是做什麽,劫獄犯法的,你一時衝動,讓少奶奶如何自處?”

    “鏡……”萬世想要說什麽。

    “你不要說不是你,我在牢房找到你用的粉末的瓶子,隻有你才會用這種會爆炸的藥瓶。”明總管不給她推脫的機會。

    “鏡少爺……”萬世真的想說什

    麽。

    “你到底把少奶奶帶到哪裏去了?”明總管急切地看著萬世。

    萬世突然被他認真著急的樣子嚇到了,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麽,還是遲星瞻鬱悶地迴了他句:“明總管,少奶奶在這裏。”

    明總管看過去,遲星瞻閃開,有一個消瘦僵立在床前的人影,這才顯現出來。

    明總管表情舒緩了些,慢慢走過去,從側麵就可以看清楚有著憔悴麵容的許心湖。

    “少奶奶……”明總管看著她這個失魂落魄樣子的時候,眼中突然閃過一種難過的黯然。

    許心湖轉過頭來看著明總管時,一雙眼睛充滿了悲傷和畏懼,她隻說了一句話:

    “明總管……明如許……明如許不見了……”

    明總管整個人愣住。

    他轉頭看向床榻方向,才發現床榻上根本沒有人了。

    突然他就想到不見了的長梳,一種不安越上心頭,然後看著許心湖說:“我去找,你們留在這裏。”

    “我也要去。”許心湖狠狠地搖頭。

    “不行……”明總管拒絕。

    “明總管,讓我們幫忙找吧。”遲星瞻看著看著,似乎再也看不下去,突然說道。

    明總管再看許心湖的時候,隻看到她滿眼的懇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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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個人疾步走出明府的時候,在府外撞上了幾個火把。

    仔細一看,是帶刀衙役,不用問,明總管和萬世自動護到許心湖身前。

    “各位,我們少爺現在不見了,可否通融一下,先幫我們找少爺?”明總管見幾個衙役不說話,便繼續說道,“現在長梳不見了,我家少爺也不見了,我很怕長梳將少爺擄走,對少爺不利……”

    “想象力真豐富啊,”衙役中突然有一個清朗的女子聲音調笑地說著,“——明總管。”

    隨著聲音的清晰,有一個女子慢慢從衙役中走了出來,這個女子一身淡綠色的席地華服,高髻側鬢配上側穿過發髻的長銀釵,細頸上珍珠奪目,一雙美目更是在火把的映襯下充滿魅惑。當這個嬌媚的身影出現在四個人麵前的時候,四個人都驚訝無比,但最驚訝的人應該當屬許心湖……

    因為此刻站在他們麵前的這個雍容華貴的美貌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方才明總管口中

    可能將少爺擄走對少爺不利的那個人——長梳。

    許心湖呆呆地看著台階下的長梳,麵上的傷痕沒有了,手上的血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盯著自己的一雙黠目和帶著一絲得意的勝利者的姿態,眼前這個長梳,似乎滿意極了他們的驚訝表情。

    “你……”明總管都迷糊了。

    “總管莫怪,”長梳優雅地賠了個禮給明總管,“長梳隻是個生意人。”

    長梳於是淡淡地將眼神飄向他身後的許心湖,淡淡一笑:“少奶奶很好奇吧?”

    許心湖沒有迴答。

    “如果你們想知道,就隨我來吧。”長梳說罷緩緩轉過身去,上了一輛高棚雙頭馬車,這馬車這四個人再熟悉不過——因為它正是傅七夕每天都在乘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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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四個人都一直在看著若無其事坐在一側的長梳。無論萬世怎麽問甚至威脅,長梳的迴答都是一句:“到了就知道了。”

    她的態度讓許心湖有些不安,她實在不想這件事能和傅七夕有什麽關係,再怎麽說他也是明如許最好的朋友啊……

    為什麽和他有關係……

    長梳又為什麽突然任何事都沒有……

    之前的她和現在的她,又為什麽判若兩人……

    無論她怎麽想,也想不出任何結論,但是隻是長梳的轉變,就讓她覺得不安到極點,她能預感到,這路程的終點會有不可預測的真相在等著他們……

    突然她很害怕,雙手冰冷地握在一起。

    明總管看在眼裏,卻不知該怎樣安撫她,隻能默默看著她。

    萬世在旁看著明總管的樣子,氣鼓鼓地快要抓狂。

    隻有遲星瞻,似乎有些接受這個現實,但似乎又有些期待快點到終點。

    良久,馬車停了。

    長梳微笑說道:“到了。”

    四個人於是隨著長梳下了馬車——

    ……

    萬世第一個下車的時候,抬頭看著近在眼前的雙層樓閣的第二層燈火通明的敞窗閣樓時,愣住了——

    ……

    遲星瞻第二個下車的時候,抬頭也看著近在眼前的雙層樓閣的第二層燈火通明的敞窗閣樓,也愣住了——

    ……

    明總管第三個下車的時候,抬頭也看著近在眼前的雙層樓閣的第二層燈火通明的敞窗閣樓,一樣愣住了——

    ……

    許心湖第四個下車的時候,抬頭也看著近在眼前的雙層樓閣的第二層燈火通明的敞窗閣樓,也完全愣住了——

    ……

    “得月樓”金漆匾額的第二層,透過黑夜去看燈火烘染的敞窗閣樓裏的景象原來是這麽得清晰,穿過靜夜去聽那閣樓裏不斷地傳出的輕音曼笑也是這麽得清晰——從窗望去樓閣裏坐著十幾個人,其中有縣老爺和幾個官員,還有傅七夕和幾個少爺,每個人身邊都圍繞著一兩個嬌豔的美女;但是有個坐在靠窗位置的黑色衣衫的少爺身邊圍繞的美女是最多的,每個人都在向這位少爺敬酒,這位少爺表情開心,一直在美女間暢飲歡笑,而在這位少爺收到其中一個美女的耳語時,會意地一笑,然後慢慢轉過頭來,一邊抱著美女一邊輕輕展開了自己手中的黑色金漆扇子……

    這位少爺俯視樓下的幾個人時,目光最後停留在一張憔悴蒼白但無比呆滯地盯著自己一動不動的女子身上。

    少爺輕輕看著這個呆掉的女子,然後嘴角慢慢浮上一個完美而邪惡的弧線。

    隻可惜這個女子在見到這位少爺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沒有意識了——

    空蕩蕩的視線裏,隻映得出一個人的臉孔:

    那麽完美……

    那麽精致……

    像月神雕刻出的藝術品般的那位少爺——

    就是明如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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