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明府的“湖心畔”,是明少爺的禁忌之地——除了明老爺、明大少和巡夜的明總管之外,是不允許任何人進入的……不過!!

    今夜的湖心畔,卻已經被兩個最不該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相遇的兩個人所占領——而這片安靜之地,今晚怕是要熱鬧了……

    來人不過是個一身素衣頭戴仆帽的一個家丁,卻足以令許心湖失聲驚唿出來:

    “——傅七夕?!”

    “好久不見啊,嫂嫂。”傅七夕的微笑真是此刻的月光還要柔和。

    許心湖一見他的微笑,麵上的驚訝轉瞬都變為退縮警惕。

    傅七夕笑笑,顧自在她對麵坐下。

    許心湖見他不請自坐,將酒杯放迴桌上,口急道:“我…我有請你坐下嗎?”

    家丁搔搔耳根迴笑道:“嫂嫂何必這麽見外呢?”

    “我和你……不是很熟吧?”

    “嫂嫂不要這樣講,幾日不見,小弟可是非常掛念嫂嫂的。”這家丁眼中滿是過分洋溢的真誠。

    “傅少爺,你這些話還是留著對甲子都的姑娘們說吧。”許心湖可是非常了解他那三寸爛舌的厲害。

    “哎~”傅七夕聽到那個地方的名字,顯得有些無奈,不過轉而說道:“小弟也是關心嫂嫂嘛。”

    “不勞費心。”許心湖想知道的可不是這些,她看看他這身打扮,不免想起最近的謠言,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穿成這樣做什麽?”

    傅七夕雙手一攤,向她展現自己的打扮:“穿成這樣能做什麽?無非是做下人。”

    許心湖不懂。

    “不這樣,怎麽能在這裏見嫂嫂一麵呢?又怎麽能和嫂嫂這樣月下暢談呢?”

    “我要休息了。”許心湖幹笑一下,立起轉身便要走。

    隻是她才起身,腳步就被傅七夕的話頃刻絆住:

    “嫂嫂剛才一直唉聲歎氣,當真睡的著嗎?”

    ——這家夥果然是來者不善的!

    許心湖不服氣,迴頭怒視他:“你又要說什麽?”

    傅七夕無辜地看著她:“嫂嫂千萬不要誤會,不要忘了小弟現在是在貴府邸做下人啊,對嫂嫂府內治理可算領教非常;現在府內上下人人多勞勤業、不怠無慢,比明兄在的時候不知井然多少。”

    聽到他這番誇獎,許心湖雖然不知道他的

    用意,卻對他最後那句話感到莫名暗爽。

    “尤其,列書法度以振奮人心……小弟是非常佩服嫂嫂的。”——應該是說,尤其是可以寫那麽長的一卷個規矩。

    可惜許心湖卻沒有聽出來這當中的意思。

    “啊,不過,”傅七夕說著立起轉身將許心湖放在桌上的酒杯拿在手裏,然後來到許心湖身邊,語帶暗示,“小弟最近早作晚息雖然士氣漸足以金鼓勵,但漸漸感到作息交替有反常規的疲累,有些力不從心;另外,小弟雖然樂於為嫂嫂勤懇做事,卻漸漸失了平衡重心,凡事都推托到嫂嫂身上,到底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嫂嫂,也已經快要忘了。”

    許心湖聽他這樣說,突然聯想到府上其他下人的狀態……

    “就小弟所聞,府中沒有人不對嫂嫂讚譽有佳,嫂嫂一句話,一封書卷,就可以改變整個格局,實非普通女子所比。府上就是再刁鑽的大娘的嘴,都被嫂嫂說的口服心服,可見嫂嫂在府上的確是舉足輕重。”

    他雖然一直在誇讚她,卻為什麽令她覺得有一絲的過意不去——隻因為是“舉足輕重”,她一個人真的便輕而易舉將整個明府都改朝換代了……

    但是她必須承認,他也沒說錯——漸漸的,在這個改變過程中,確實容易漸漸失了平衡和重心,甚至是最初的出發點都會被忘記……

    如果現在問許心湖:到底如今這番景象是為了明府的下人,是為了不向萬世求救而自圓,還是為了想要向明如許和傅七夕這般家夥證明什麽——她是一時迴答不出來的。

    見許心湖麵上有著隱隱的黯然,傅七夕舉酒飲了,笑道:“嫂嫂這麽善良,人人疲於奔命也不是嫂嫂最後想要看到的吧?”

    許心湖雖然理解了他的意思,卻不想要被這樣的人說教,於是閉口不語——反正他說這麽多,無非是來看她笑話的,換句話說,就叫“火上澆油”。

    見她不說話,傅七夕笑了笑,“嫂嫂的知任書條目細致賞罰分明,小弟是佩服得很;不過如果能剔除過早勞作的條目,或者改晚兩個時辰再分個早晚幾撥人手,用於管事調派,會更減少繁瑣重複的勞力;至於賬目呢,如果無分大小都早一記,晚一合,賬目不過十兩的,要列出經手人清單,過十兩的呢要列出來緣由和出錢的細致數目,次日再由賬房核對再交給嫂嫂過目,應該會比較好統計出入吧;至於府上的下人,涉賭嫖的,就以怠工扣掉月錢,必要的時候家法伺候,來個殺雞儆猴……”傅七夕看向

    她,似在暗示什麽,“不喝敬酒的就給他罰酒吧。”

    許心湖聽到這裏,之前一一縈繞在她腦中的煩惱都在他的話中慢慢解開……

    她仔細迴味他的話:早晚勞作的時間分開來,的確減少了不必要的閑雜人手,更加便於管事清點和調派,每個人的作息時間也可以被調整到日有歇的狀態;賬目分出大小每日由一記改為兩記,再由賬房核對,的確更清楚明白錢財流向,雖然最後還要給她過目——雖然她看不懂,但這不止是為了提醒管事和下人她一直在監察一切,更重要的恐怕是要讓她慢慢明白明府錢財的真正用途都是什麽……這算不算是……要她這個明家少奶奶真正切身地了解明家的管理模式……

    至於敬酒和罰酒,恐怕他的意思是指像病鬼一樣陽奉陰違甚至不能控製陋習的下人——對待他們,要有出於慈母般的善待,但當這些善都不能改變他們陋習的時候,就要用嚴父般的重罰來管教……小善一時人難記,大善一世終會明……要幫人一時容易,但想要做出什麽來幫到一個人的一生,就不是貴規勸幾句可以輕易解決的了。

    突然許心湖就有種想法:原來她一直理解的“人”,是脫離了實際去理解和對待的,所以才總是隻能看到人的表麵……換句話說,在對人的理解上,她恐怕連身邊這個喜歡說風涼話的人都遠遠不及。

    想到這些,許心湖轉身看著自斟自酌的傅七夕,突然問道:“你為什麽會幫我?”

    “小弟也是下人,隻想在這裏過的更愜意一點。”傅七夕挑眉一笑。

    “你——”許心湖好不容易快要把這個花花公子想的善良一點,卻一聽到他又在這裏說起無聊的話,便要發怒……卻突然想到他說到自己在這裏做下人的事,便故意問道,“堂堂傅少爺在明府做下人?”

    “沒錯。”

    “我不明白。”

    “哎,”傅七夕歎了口氣,無奈地舉杯撇了撇嘴,“小弟也沒有想到,會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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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許心湖就按傅七夕的建議重新整頓了明府上下。萬世聽聞最近明府很亂之後,偏偏在這一天迴來打算看好戲。

    可惜這一次萬世隻看到各院的人都不急不緩地各自做事,沒有等到什麽好戲,反而有些奇怪。

    下午,許心湖更把病鬼和之前那三個怠工的下人在眾

    人麵前打了十板,更扣了他們這個月的月錢。

    看到這些許心湖一直善待的下人被許心湖打,不要說在眾人心中已經不得不對這位心慈手軟的少奶奶刮目相看,這更令萬世覺得奇怪了。

    在院中閑逛的時候,萬世始終是盯著春風得意的許心湖看,似乎在思考什麽重大的事情。

    許心湖終於還是先破口:“你到底看什麽?”

    萬世搖搖頭,滿麵不解:“疑惑啊……”

    “什麽疑惑?”

    “——有古怪。”

    “什麽啊?”許心湖都聽不懂她說什麽。

    “今天的事不像你做的出來的,太古怪了……”萬世繼續疑惑地看著她。

    “不像?”許心湖真的不能小看這個小姑娘,“哪裏不像?”

    “憑你的智慧……”萬世想了想,不再就府內新變動的問題說下去,反而突然又轉移到另一個值得懷疑的問題上,“憑你這種一直在講‘下人也是人’之類的‘大好人’,居然也會家法伺候了……”

    “那當然是必要的手段,”許心湖故作鎮定,“這樣才可以有威嚴,也能以儆效尤。”

    很顯然,這種解釋在萬世眼中是不成立的。

    “真的是你想出來的?”萬世直直地看著她。

    “不然是誰?”許心湖明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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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後,許心湖一麵覺得今天很成功,但一麵又覺得這個幕後推手是不是功勞更大?輾轉中,許心湖還是覺得必須要做一件事:去找這個人。

    ——但是要到哪裏去找他呢?

    他故意留在明府做下人,十有**是改名換姓,如果她再興師動眾去找他出來,不就會被萬世發現嗎?而且白天的時候,各院下人都忙著,又能去哪裏找他?……

    許心湖想了想,突然想到一個地方:湖心畔。

    ——昨夜不就是在那裏見到他的嗎?那麽今夜也有可能他還是會去的。

    碰碰運氣,許心湖穿戴完畢去了湖心畔。

    她才到湖心畔的院口,就發現湖心上的橋欄上麵湖坐著一個人。

    這個人百無聊賴地大膽坐在橫欄上,看了看月亮,然後打了一個深深的阿欠。

    “呃……昨天……”雖

    然醞釀很久,但謝謝兩個字她還是無法對這個人說出口。

    “啊,嫂嫂你來了?”聽到聲音,傅七夕即刻轉頭,一見到她,立刻精神無比,“小弟還以為今夜見不到嫂嫂了呢。”

    “你在這裏等我?”許心湖莫名其妙。

    “當然啊,嫂嫂難道不是來找小弟的嗎?”傅七夕笑道。

    “我…”總不能說是特地想來向你說謝謝的吧。

    傅七夕似乎看出她的糾結,隨口調笑:“我們還真是有緣哪。”

    “誰和你有緣?”許心湖反駁倒是很快。

    “當然有緣了,每次都是在月下相會暢談。”傅七夕那口氣那表情,完全是故意的。

    ——不管怎麽說,她也是他明兄的妻子,他這樣也可以啊?不過,他有什麽事是做不出來的呢?!

    “我不是來和你什麽暢談的,隻是來……”許心湖如今不說不行,“……來謝謝你幫我解圍。”

    “小弟榮幸。”傅七夕的笑比晚風略過水波還要輕淡。

    許心湖有個問題其實想問很久了:“堂堂傅少爺在明府做下人,不委屈嗎?”

    “如果能每天都這樣和嫂嫂相會,又有什麽好委屈的?”他倒看很開。

    “我看不是吧,”許心湖最近聽到的一些傳聞可不是知道假的,“是為了躲避別人才對吧。”

    傅七夕無奈一笑。

    “這麽說從幾天前城中傳聞你離開諸州開始,你就一直躲在這裏?”

    “瞞不過嫂嫂。”

    ——但是,這樣一來……那不就是說……

    “傅小姐閉門不食的事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

    許心湖想不通,“那能夠把傅小姐勸出房門的隻有兩個人,你也知道?”

    “當然知道。”

    “傅小姐幾天不吃不喝,你都沒有現身?”許心湖越來越不懂。

    “當然沒有。”

    “你都不擔心妹妹嗎?”

    “絕食而已。”他倒迴答地坦然。

    許心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絕情的哥哥……

    為了自己躲避難題,連自己妹妹不吃不喝這樣的事都可以不聞不問……

    似乎看出她的憤怒,傅七夕巧笑,“嫂嫂是知道的,小弟這次遇到難題,自身難保。”

    不說還好,這一說,許心湖更生氣。

    可是他還在繼續說,“嫂嫂也是知道的,嘉溱幾天不吃不喝不出房門,誰都沒有辦法勸動,就連母親都避到廟宇靜修不理。”

    ——這一家人到底是不是真的一家人啊……

    “嫂嫂更加知道,要勸她吃東西,就一定要我和明兄出麵。”

    ——這是當然的啊!

    ——可他卻為了保身而眼見妹妹不吃不喝!

    “嫂嫂還不明白嗎?”傅七夕突然看著她笑了。

    “啊?”許心湖還需要“明白”什麽嗎?

    傅七夕無聊地歎了聲氣,說出了答案,“母親和嘉溱這麽做,就是想把我逼出來。”

    ——什麽?!

    許心湖突然愣住。

    但是許心湖卻更加不相信他的自圓其說:“——傅老夫人和傅小姐怎麽知道你還在城中?”

    傅七夕哼笑一聲,“因為我的個性就是沒有弄清楚到底整件事的前因後果之前,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而母親和嘉溱,都是知道這點的。”

    許心湖心中突然有點被他說動:的確,最了解自己的都莫過於家人了……

    “‘整件事’?”她對這整件事可並不了解,隻是這讓她想起最近的傳聞裏的另一個人物,“——猜心姑娘的事?”

    聽到這個名字,傅七夕更加無奈,“不錯。”

    “但你們不是一直很合得來嗎?”許心湖完全不懂,上次在甲子都見過那一麵,隻覺得猜心姑娘是位難得的高潔奇女子。——所以結論就是,一定是你的問題!比如欺騙了猜心姑娘的感情,或者喜新厭舊之後被猜心姑娘糾纏之類的……

    “是很合得來。”傅七夕也承認。

    那她就更不懂了。

    “怪我吧。”

    ——那是一定都怪你的事情,花花公子不是白當的!

    “猜心姑娘風華絕代,從京城來到諸州,落戶在甲子都,第一場表演就是應我所邀。”

    ——而且還是完全沒有報酬的,哎。

    “這之後,與猜心姑娘相交,倒也常去拜訪。”

    ——這些她許心湖可不關心。

    “嫂嫂覺得猜心姑娘是什麽樣的人?”

    許心湖被他突然丟過來的話嚇到。

    “我隻見過她一麵,不止才貌雙

    全,更是情操高潔,和印象中的舞姬完全不同,不被財所迷,更不趨炎附勢,似是更要交知交的知己……”

    傅七夕笑笑,“就是說啊,像這樣一個女子,偏偏抓著一個花名在外的敗家子不放。”

    ——哈?!

    許心湖啞然。

    “既不為財,也不為權,”傅七夕笑道,“若說是為了交一知己,卻偏偏與她相處時日之間,小弟對她,她對小弟,都不曾有半句真心話。”

    “沒有半句真心話?”許心湖突然也覺得有些離奇:如果真像他這樣說的,那他們到底……

    “縱使如此,我也可以不在意,畢竟美人投懷,又為什麽要拒絕呢?”

    這個人倒是很坦白,但許心湖隻覺得他果然本性難移。

    傅七夕說著說著,卻突然轉頭看向一旁偷偷鄙視他的許心湖,若有所指地笑道,“我雖然好賭,卻也不想卷進別人的賭局。”

    許心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中轟然——他怎麽……難道他知道?

    “變成棋子而不自知,明知自己是棋子卻還是被人擺布著,甚至妄想改變整個賭局,我還沒有笨到這地步。”他的笑意味深長。

    “你說什麽!”許心湖被他這句話惹怒。

    “嫂嫂何必動怒,我有說錯什麽嗎?”傅七夕絕對是故意的。

    “我……”她終於明白什麽是有口難言。

    傅七夕見目的達到,又想到自己的部分,“隻差一件事,整件事就明白了。”然後他轉頭看看許心湖,“這幾天還是要麻煩嫂嫂關照了。”

    許心湖有點鬱悶,因為她還是沒有聽懂“整件事”是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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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幾天裏,許心湖果然對賬目和運作了解許多,分配人手和管理各院都慢慢得心應手,更在下人眼中真正威嚴起來。而萬世住在明府裏,每天觀察許心湖,卻也找不出她變得越來越智慧的原因是什麽,最後終於放棄。

    這一天傍晚,萬世出去逛街,許心湖在正堂準備喝茶的時候,低頭發現茶杯旁有張小字條,她打開一看,上麵隻有一行小字:“嫂嫂,一日如隔三秋,今晚不見不散。”

    許心湖再抬頭時發現一旁奉完茶的侍女在旁邊看著她時含羞低頭麵上緋紅,而這個侍女等許心湖看完字條看著自

    己時,就疾步退出去了——這讓許心湖整個無奈。

    夜裏,許心湖來到湖心畔,就見亭中一人邊喝酒邊賞月。

    “有什麽事?”許心湖可不是來陪他賞月的。

    見到來人,傅七夕馬上為她斟了杯酒道:“嫂嫂果然來了,也不妄小弟久候多時。”

    許心湖坐下後,傅七夕將酒杯放在她的麵前,然後說:“這幾天時得清閑,做事也精神了,嫂嫂好本事。”

    “你才好本事吧?連侍女都幫你傳字條。”許心湖絕對是在挖苦。

    “哦,嫂嫂吃醋了嗎?”傅七夕壞笑。

    許心湖聽罷,起身要走,卻被傅七夕一句話說地止住腳步:

    “嫂嫂就這麽走了嗎?今夜可是我們最後一次這樣愜意地相會了。”

    許心湖轉身看他:“你要離開這裏了?”

    “自然。”傅七夕笑道。

    “那真是太好了。”許心湖笑的很禮貌,說的卻很壞心。

    但她卻把傅七夕逗笑了,“既然如此,嫂嫂可以陪小弟坐下喝了這杯暫別酒嗎?”

    許心湖有些遲疑。

    “小弟沒有下藥。”傅七夕開玩笑道。

    許心湖遲疑歸遲疑,最後還是看在他幫了她很多的份上,又坐迴石桌前。

    “嫂嫂一定很奇怪,小弟為什麽落得如此狼狽。”傅七夕一邊玩酒杯,一邊慢慢說道,“天下能打動一個女子的,最初是情,沒有情,就是錢財,沒有錢財,也終究是權利。猜心姑娘在我身上想找的,三樣都不是。”

    許心湖果然被他說的無端好奇心起。

    “猜心姑娘由北到南跋山涉水,此番的確是特地為我而來。”傅七夕繼續道,“嫂嫂一定很奇怪,我與她素不相識,她這樣一個名動天下的舞姬特地來諸州找我做什麽。”

    沒錯,許心湖的確不怎麽相信他這番說辭。

    “從嫂嫂和我與猜心姑娘那一夜在甲子都相見開始,”傅七夕笑道,“我就已經是猜心姑娘手中的棋子。”

    “棋子?”許心湖不明白。

    “當夜猜心姑娘請我去她的閨房品酒時,我已有幾分懷疑,但猜心姑娘不肯明示,我也不好多加試探。夜深了之後,應宴席中七七姑娘耳語相約,我去她的府邸——我與七七姑娘認識很多年,但從不曾在夜裏踏足她的府邸,所以我也知道,這一趟必有文章。”

    他的風流帳,許心湖可不想聽。

    “去到七七姑娘府邸,七七姑娘既不講話,也不說為什麽,隻是請我坐下聽了一夜的曲子。”

    ——聽一夜的曲子?

    “天亮前,七七姑娘才彈奏完畢,我也便離開了。”

    好奇怪的兩個人啊……

    “明兄和嫂嫂一行人走後,又連著兩日是白天陪伴猜心姑娘聊天解悶,夜晚去聽七七姑娘彈曲。”

    這到底……是為什麽?

    “第三天夜裏,七七姑娘問我為什麽都不問這幾天來為什麽每天夜裏都要我在這裏聽曲,卻不和我說話。我隻覺得七七姑娘這麽做,自然是有她的用意。何況第一樂師徹夜陪伴彈奏,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到的。”

    真受不了這個人。

    “七七姑娘從這之後的兩首曲子都有些淩亂,最終不再彈奏,從琴匣中拿出一張紙來給我看。”

    “什麽紙?”

    “一份賭約。”

    “賭約?”許心湖的反應有點大,這也是她的切身體會。

    “賭約的內容,是讓我這久經情場之人被情所傷,參與這賭約的人,是猜心姑娘和七七姑娘。”傅七夕說的稀鬆平常,可許心湖聽到的反應卻很強烈:

    “怎麽可以這樣?”

    “猜心姑娘善猜人心,尤其是男子的心,她又如此傾國傾城,所以是有勝算的;而七七姑娘與我相交多年,彼此脾性了解幾分,何況我從來沒有拒絕過她任何事,她的勝算也不小。”

    “我不明白,為什麽要賭?”

    “兩位姑娘的賭注也很特別,若是猜心姑娘輸了,便從此不再為人而舞;若是七七姑娘輸了,便是從此不再為人奏琴。”

    ——太誇張了吧?!這個敗家子怎麽值得起這樣的賭注呢?他的魅力再大也不可能吧?!

    “嫂嫂也覺得很奇怪吧,為什麽要賭這麽大。”傅七夕若有所思,“其實並非為我。”

    “那為什麽?”

    “隻為六個字。”

    “六個字?”

    “‘一山不容二虎。’”

    “我不明白。”

    “嫂嫂會明白的。”傅七夕的笑此刻很淡然,卻有種令許心湖心中莫名黯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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