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贏了賭約,卻贏不了那家夥

    望望天邊微霞,看來傅老夫人壽宴接近尾聲了,明如許緩緩站了起來,在眾人目光下來到老夫人麵前道:“老夫人,我的禮物也該奉上了。”

    傅老夫人饒有興致道:“許兒可真忍得住,老婦早就望眼欲穿了。”

    “明兄的禮物必定是舉世難得、珍貴無比,小弟也等不及要看上一看。”林世寶煽風點火。“沒錯沒錯……”在座賓客也應和起來。

    “哎呀,真的好想看明少爺的禮物啊~”

    “是啊是啊,不知道是什麽寶物~”

    看著青青和彩兒兩位女子激動緊張的巧笑期盼和充滿熱切的始終放在院前男子身上的目光,傅七夕竊笑一聲,似乎他覺得看這兩個女子的好笑樣子遠比看明如許的禮物來得有趣。傅七夕環顧四周,似乎在找有趣的東西,終於他的目光在一個人身上停了下來——這個人就是許心湖,唯一一個對眼前景象絲毫沒有動心好奇的人。

    隨著另一個男子慢慢步入院中,眾人的目光又不由自主被吸引了過去,也不怪青青和彩兒兩個人和大多數在場的女人一樣整個人都沉浸在眼前的迷醉景象中:一個身著月黃色簡衣的飄然若仙的男子牽著一匹比之平常馬匹都高許多的泛著黝黑光澤紅鬃駿馬緩緩來到院中;從男子的眼神裏看不出任何被矚目的得意,有的隻是心如至水般的冷漠。

    這次令傅七夕好奇的是,先前都不為任何所動的許心湖竟然也在看著院中月黃色衣衫的男子,這次她的眼裏卻帶滿了好奇——傅七夕似乎遇到什麽疑惑,有些納悶地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頭。

    “老夫人笑納。”明如許道。

    老夫人還有些不解,傅七夕就先搶了所有人的話大聲道:“笑納?明兄的大禮倒是果真與眾不同啊,到底禮物是這院中的帥哥呢……還是這匹瘋馬?”

    “瘋馬?!”眾人皆驚。

    “你這逆子,不得如此無禮胡說。”傅老夫人道。

    “娘啊,我可不是胡說啊,”傅七夕得到機會展現他的口才,索性站了出來慢條斯理道,“不錯,這匹馬是塞北名駒‘白夜昭’,普天之下每十年也不過隻有不到五十匹的壯馬而已;”

    ——哦~眾人都看向這馬匹,難怪這匹馬不嘶不鳴連頭也不願擺一擺,那種氣度果然是與別不同……不過,既然是這麽好的馬,為什麽說它是瘋馬?

    “馬當然是好馬,”傅七

    夕看了一眼馬,繼續道,“可惜它摔過的人比見過它的人還多,聽說明兄家這匹‘寶’馬隻要有人想要淩駕之上,就會被——無情——地摔下來啊,但是平時呢,就一動不動地好象很馴服。”

    看著眾人驚慌的神色,傅七夕滿意地偷笑了一下,然後道:“隻想著摔人軾主,難道不是匹瘋馬嗎?”

    眾人一聽不由都議論起來,而且各個表情緊張,似乎生怕這馬忽然發瘋衝向各座似的。

    ——送匹隻會摔人的瘋馬給大壽的傅老夫人,這是什麽意思?

    “許兒,”傅老夫人也莫名其妙起來,“難得良駒自是大禮,隻是這馬如此難以駕禦,老婦府裏也並無精通訓馬之人,若將這馬終日銬勞在廄,豈不可惜?”

    明如許細細聽完,這才慢慢道:“一半對,一半不對。”

    “哪一半對?”傅七夕問道。

    “它摔過的人比見過它的還多。”

    “那哪一半不對?”

    “不是瘋,是難以駕禦。”

    “唉,明兄,你說的話難以令人信服啊……”

    明如許笑了笑,緩緩道:“隻是說的確難以令人信服,隻是有一個人確是曾經騎過它。”

    “是誰?”眾人都想知道。

    萬眾期盼中,明如許將目光飄向一直坐在老夫人身邊的許心湖身上……

    ——不是吧……

    從明總管將馬牽出那一刻開始,她就一直不停在心裏祈禱著這匹對她來說過分高大強壯的馬不是他那賭約的主角……

    見明如許邪惡的目光果然看向自己,許心湖緊緊盯迴去,那別扭的表情下麵其實是在說:“瘋馬摔過那麽多人,卻要我一個女子來騎,開什麽玩笑?!”

    看著兩人四目交接,老夫人不可置信道:“心湖,莫非許兒說的是你?”

    搖著頭,許心湖像在說“不是”。

    明如許見她搖著頭,有意無意地提醒道:“娘子難道忘了娘子精湛的馬術了麽?”

    許心湖輕輕攥起繡拳,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明如許:她可以確定,這個混蛋絕對不是人——他居然用這種手段和她做賭約,簡直就是卑鄙無恥!

    看到她現在這番表情,明如許已經達到預期目標——看著她明明心裏怒氣衝天卻不敢露出半點聲色的樣子,他可以笑得更加得意:他比她更加清楚,這份賭約裏有著她不可能拒絕的誘

    惑……

    “是,我記起來了。”許心湖恨恨地卻要強作平靜,“多謝相公提醒。”

    緩緩走向院中,許心湖每一步都沉重無比——隻是看著那匹馬,她就已經打足了退堂鼓了。

    ——但是她逼著自己向那馬兒走去,雖然越是接近越是恐懼,但是她知道如果自己立刻放棄的話,不止是輸了賭約,那個混蛋也更加得意有資本的去嘲笑她……

    接過馬僵,有一句輕語忽然竄入了她的耳朵:“少奶奶請不要從馬左側上馬。”

    許心湖還來不及反應,那說話的月黃色衣衫的男子已經擦身而過徑直退到已經迴到原位坐下的明少爺身後,一時間,擔心的神色,看戲的神色,好奇的神色漫溢了整院。

    偌大一個庭院的中間,隻剩下一個清瘦細影和一匹隨時都可能發瘋的馬。

    ☆☆☆☆☆☆☆☆☆☆☆☆☆☆☆☆☆☆☆☆☆☆☆☆

    許心湖牽著馬僵,並未立刻上馬,隻是似有若無的和馬兒保持著一定距離。眾人等了半柱香,也不見這明少奶奶有任何意向要動——“啊~”傅七夕代表所有人打了一個啊欠。

    積攢了足夠的勇氣,許心湖才下了一個結論:麵前這匹令人聞風膽寒的“瘋”馬遠遠不及明家大少爺一絲一毫的恐怖;因為馬的恐怖是可以預見的,而明大少爺的恐怖是任憑她如何想象也根本想象不到的——即使是現在僅僅是背對著他,許心湖一樣能感到從背後傳來的令她脊背發冷的視線。

    “已經不可以退縮了……那個混蛋就是在等著看我出醜認輸呢。”想罷,許心湖輕輕伸出手去慢慢試探著去撫摸馬的前額。當細指輕輕碰觸到這匹馬的時候,許心湖終於放下了一些恐懼:這匹馬從始至終並未有一點戒心的樣子;它唿吸均勻,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沒有一絲躲閃,那雙烏黑發亮的眼睛更是透滿了安詳……

    “恩?”越是看,許心湖越是覺得這雙眼睛很熟悉,想著想著,許心湖猛然想到了什麽:這匹馬……難道就是她被明總管逼婚當晚將她摔下來的那匹……

    許心湖忽然覺得很可笑,他說的沒錯,她真的騎過這匹馬,但是她騎上去卻立馬被摔得很慘……

    一股猶新的恐懼湧了上來,許心湖頓時生生將手緊緊收在身側。滿身的勇氣都被卸掉的許心湖就連迴頭走迴座位的勇氣都沒有——她知道,她隻要轉過身去,就是向明如許無條件投降了。

    “馬兒啊馬兒,這世上還有比

    我更可悲的人嗎?”雖然別人聽不到,許心湖還是仔細地說給馬兒聽,“我真的好想逃……”

    馬僵輕輕被扯了一下,馬兒向後退了一步,發出微微的馬嘶聲。

    “你也想逃嗎?”許心湖道著,輕扯了一下韁繩。

    馬被拉了一下,緩緩又向前上了一步。許心湖稍稍穩住心悸,勉強又撐起一分勇氣,再次伸出手去順著馬額,然後探頭到馬的耳邊道:“馬兒啊,前仇不記;為了我的自由和你的名譽,不要輸給明如許那個混蛋啊……”

    看著青衣少女對著馬耳悄悄細語,眾人都是不解,傅七夕更是毫無頭緒,似乎是自言自語又似乎是說給明如許聽,道:“怎麽明夫人連馬語都懂嗎?”

    長話完畢,許心湖眼神堅定了起來,對著馬道:“我知道你不喜歡脂粉的味道,是作足了準備來的。”……這就是為什麽她今天要穿著如此清爽……

    ——原來今日在明府的時候,明如許和許心湖定下賭約之時,妙允就心感不妥,於是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前去求助:

    “騎那匹馬?這種算什麽賭約?”趴在床上的啊鏨依然是那種態度,“真不知道少爺打這種賭做什麽,不過不用想了,那個女人一定輸。”

    “為什麽?”妙允不解。

    “那是一匹紅頭馬,天生就力大無窮,脾氣更是臭不可聞,騎上它的人都要被摔下了馬,我看是兇多吉少了,”阿鏨忽然想到什麽好笑的事道,“妙允,我看你還是去多找些軟棉給你家少奶奶穿在身上,這樣才不會摔疼了呀。”

    妙允可不像他這麽輕鬆,明明很著急卻又不知如何應對:“阿鏨……不要再開玩笑了……”

    “你的少奶奶自己都不著急,你又急什麽呢?”阿鏨的口氣卻還是開玩笑。

    “少奶奶待妙允不薄,妙允無以為報;但少奶奶對此馬並不知情,若是少奶奶有什麽閃失,妙允心裏怎麽過意的去。”

    “你的少奶奶待你如何我並不知道,”阿鏨指了指自己的可笑趴著的樣子,“但是我和師父受苦可都是拜她所賜,我為什麽要幫她?”

    “少奶奶並非有心,何況……少奶奶在少爺麵前盡力保全總管,之後更是勸服了少爺免去總管懲罰;少奶奶無心之失,妙允願代少奶奶向你賠個不是。”說著,妙允低頭行了個禮。

    阿鏨似乎沒有料到妙允此舉,一時有些失措,“那……那倒不是,我哪像那麽小氣的人……”

    妙允眉頭稍展:“那你願意幫助少奶奶了?”

    “原諒是原諒,她是少奶奶,我隻是喂馬趕車的下人,又怎麽可能不顧尊卑?”看著妙允愁容滿麵的樣子,阿鏨卻是硬道,“少爺沒有吩咐下來,對不起,我有心無力。”

    “這……”妙允也不知說什麽好,雖然很惆悵,但是妙允也不是強求勉強之人,“阿鏨你不再責怪少奶奶這就好了,妙允告辭了……”

    妙允急於想找其他辦法,於是步子快了起來,前步剛邁出房門,忽然就被從房內傳來一陣極其不情願的聲音所止住步子:“喂,我可是真的幫不上忙啊,這世上的馬像人一樣千奇百怪,比如有些,啊……不喜歡女人的胭脂水粉啦什麽的……”

    聽到阿鏨這番話,妙允的愁容還是持續了一下……但是忽然又頓時消失了。隻見妙允眉頭舒張,溫笑著道:“多謝。”然後匆匆步了出去。

    ——果真被小白說中了,妙允是個值得信賴的可靠之人,而那個討厭鬼就算隻是為了他的師父,他也會幫助她的。

    提了口氣,許心湖準備騎馬了。來到馬側,她忽然想起剛才明總管走時在旁提醒的話,於是轉身來到馬右側——和在場的人一樣的無法理解,許心湖比他們更認為右側上馬的難度係數是相當的高……

    “是人怪還是馬怪,要從右側上馬?”傅七夕不明白。

    “今天的事,確實有些怪。”明如許這句話也許傅七夕不明白,但是明總管和阿鏨一定明白——這場絕對壓倒性的賭約,她居然知道了她不可能知道的情報……

    順了順馬背,許心湖自認已經作足準備,壓了口氣,敏捷地翻身上馬。從右側上馬她是第一次嚐試,所以步調稍微有些遲鈍,幸好她的遲鈍動作沒有引起馬兒的反感。待她穩穩坐於馬上,馬兒還是一動不動,順從無比。終於她鬆了口氣,明總管也終於可以鬆一口氣。

    “也沒那麽難嘛,多謝馬兒你相照顧,我們繼續吧。”許心湖悄悄又和馬兒對了番話,順了順鬃,這才雙手提僵令馬前行。隻見她雙手一震,雙腳趨馬,無論是誰看都是非常正確的姿勢——偏偏,那匹馬一感到她的雙腳並力,立刻嘶嚎一聲,霍然整個馬身直立起來——“啊!”不及反應,青衫細形就毫無反抗能力地跌落在地——不隻是跌落,而且是很慘那種。

    明總管這次沒有衝上去搭救跌落的少奶奶——見到少奶奶跌落,明總管本是提了提手幾欲上前,隻是他看了看依然不動聲色的少爺,

    便不再作動作。

    “快去扶過明少夫人!”老夫人急切吩咐兩個身邊丫鬟,丫鬟不敢遲疑奔到院內扶起了她。

    院中人皆過半嘲笑,惟有一小半人露出擔憂神色。見狀,傅老夫人存在心中很久的話終於有機會出口:“心湖,你沒事吧?不必勉強自己。”

    ——當然有事了!

    許心湖雖然不動聲色,但是心裏早就打退堂鼓了,她哪裏能對付得了這匹馬——雖然萬般求天保佑,她還是被摔得很慘,而且是在這麽多達官顯貴麵前……

    ——尤其是在明如許和傅七夕麵前!

    掃視四周的時候她的目光正好停在了已經憋了很久笑的該死的傅七夕和一臉沒有半分同情反倒有些興致勃勃的罪魁禍首——他們的目光讓她好不自在!甚至可以說單隻一個明如許的目光就比滿院人嘲笑的目光還令她不舒服!

    ——那種根本連嘲笑算不上的目光,簡直是看戲……在等著看她失敗收場的好戲……

    那一刻,許心湖止住了兩個丫鬟的攙扶,撫著微微作疼的手臂立了起來。看了看又恢複了平靜的馬,許心湖不知從哪湧出一股莫名的堅持的勇氣,她向老夫人道:“老夫人放心,隻是小小失誤……並不勉強……”

    現在這個情況,許心湖已經騎虎難下——“絕不能認輸……”隻要一想到明如許在她輸掉後的落井下石的模樣,她就整個人崩潰……輕輕抬了抬頭,許心湖一隻細手又去牽馬僵,看著她牽馬僵的樣子,老夫人有些後怕卻不便說什麽,而老夫人身側的林世寶則更加擔心她摔傷自己。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被摔,但是許心湖提了口氣在眾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又嚐試了第二次——翻身上馬,坐穩後,她沒有急於先動,取而代之的是穩穩收住韁繩,一邊僵先拉動,好讓馬兒先熟悉她的法門。

    馬兒感到一邊韁繩在收緊,果然老實地轉了轉頭。看到成效,許心湖將收緊的僵鬆開,然後轉而收緊另外一邊的。馬兒仍然是乖乖地給了反應。

    “為什麽……”見馬兒這麽聽話,許心湖反倒是更加疑惑:自認騎術了得的她就對馬匹的了解來講她可以說這匹馬是難得的聽從陌生主人的命令的,但是為什麽偏偏一但驅使它就會被它無情摔下來呢?

    鬆開另一麵的韁繩,許心湖確定這是一個良好的開始,她開始對自己和這匹馬重新有了信心。輕輕唿了一口氣,許心湖慢慢收斂雙腳,當她雙腳都靠在馬腹之時,她感到馬身顫

    了一下。

    來不及細想,到現在為止一切正常,許心湖有些微汗的手握緊韁繩,她準備再試一次——隻見她雙腳一使力,韁繩一顫,馬兒立時動了起來——

    包括明總管內所有人的眼裏都多了一道熟悉的景象:馬長聲絕地而起,上身翻仰,將馬背之人毫不客氣地摔了出去——

    撲倒在地,許心湖疼痛不已,疼得她幾乎要哭出來——但是不能哭,如果哭了就是輸了……

    強忍著全身作痛,許心湖接受著來自周圍“觀眾”的紛紛議論和更明顯的嘲笑,又被老夫人的丫鬟扶了起來——這次她沒有立刻依然堅強直立起來,而是緊抓著胸口衣衫在有些散亂的垂絲下低頭不語。這時兩個丫鬟互相看看對方眼中有無盡疑惑:因為這個她們扶著的人全身都在顫抖……

    ……為什麽要被嘲笑……

    ……為什麽作為千金小姐的她要受如此的對待……

    ……好想逃跑……

    ……為什麽要管這微不足道的尊嚴……

    疼痛令許心湖更加清醒,垂發的縫隙中她尋索著她可以逃離這裏的勇氣——她再不能忍受這樣的事情,再也不願意了……

    垂尋中她低垂的眼簾內搜索到那匹好象一直在耍弄她的馬:“真的是匹瘋馬。為什麽不能配合一下呢……”隻要一想到那個家夥在看著她的眼神她就渾身顫抖的更厲害——不隻是痛,還有不服之氣。

    就在她在對著那匹將她兩次摔下來的馬發狠的詛咒的時候,她忽然眼睛瞟到了什麽——咦?!那是……難道……這就是它摔她的原因嗎……

    明總管兩隻眼睛從許心湖步到院內那一刻開始就不曾離開過,而眼睜睜看著那青衣細弱的身子從馬背上結實地摔地兩次後,他的手又再一次撫在心口上以平複他此刻的奇異感覺,就像是病了一樣難過。

    忽然間他的心稍微好受了點,因為他看見那不遠處的長發人兒終於緩緩抬起頭來,眼神依然十分堅定——不,應該說是更加的堅定了。

    “放棄吧,表妹!這根本就是匹瘋馬,萬一傷了你那怎麽辦?”林世寶急切難掩,終於脫口而出。

    “明少夫人,林兄說得對哪,不要勉強啊!”說是這麽說,傅七夕的臉上可沒有半絲關切之情。

    “你不要得意,”許心湖恨恨地小聲道,“我還沒有輸;”然後吩咐起一旁的男家丁道:“勞煩將鞍卸下。”

    “啊?”家丁

    們你看我我看你,以為自己耳朵不靈光聽錯了:“明……明少夫人……您是說將馬鞍卸下嗎?”

    “是。”

    “卸下馬鞍?那還怎麽騎啊?不會是摔呆傻了吧?”大家都是這麽認為的。

    雖然連家丁都這麽認為,但是得到命令,兩個家丁隻得上前三兩下卸了馬鞍,之後十分疑惑地退了下去。

    第三次上前,撫了撫馬側身,許心湖歎了口氣。眾人相望之下似乎都在等著她翻身上馬——一匹沒有鞍的馬。

    “這也太懸了吧?”傅七夕這麽說著,別人又何嚐不是,“明兄還是早些為夫人請好大夫吧。”

    明如許笑笑,沒有迴應,繼續轉頭去看他的好戲。

    隻是這次許心湖沒有直接上馬,而是在前輕輕引著馬兒繞著院中場地行進。馬兒順從地跟從在她的身側,她的細指既不求快力也不求強趨,隻是淡淡地用微力牽引,馬兒也就有節律的跟從——與其說是牽馬前行,還不如說是一人一馬在院中散步。

    如此繞了兩個場周,許心湖仍然沒有要上馬的意思,這倒使周圍的人全都莫名其妙起來:該不會是害怕被摔下來所以才作此舉動吧?

    “難怪說女人心海底針,夫人在想什麽小弟真的猜不到啊。”傅七夕打趣地說著。

    明如許還是沒有說話,但是現在他的表情和剛才已經不太相同了,若說剛才隻是看戲的模樣,那他現在的表情就是在認真地等著高潮的來臨。

    人們漸漸失去的興趣,也許是因為等地太久她始終都沒有上馬,也許是因為覺得她一定失敗,甚至已經有人開始互相聊開了——

    就是這個大家都不再那麽關注的時候,許心湖步子快了起來,隨著馬步借了個力翻上了馬背——“啊!”這聲“啊”不再是許心湖發出的了,而是周圍的賓客的驚訝之語。

    所有人幾乎都立時說不出話來,各個都隻是幹幹望著院中的一人一馬,而那種驚訝之情不亞於見到了一些他們不敢相信的事——比如奇跡:但見院中馬兒依舊是繞著院場小步地奔走,而沒有鞍的馬背上的青衫人緩緩控著馬僵以掌握方向……馬的律動和馬背上的人是如此的契合,以至於直到眾人迴過神來的時候,才發覺那匹“瘋”還是平靜地小步奔著,沒有一絲焦躁——簡直就像一匹馴服無比的寶馬……眾人皆張口結舌了很久,連感歎和讚許都不記得了。

    “果然是好馬。”老夫人終於也可以放下那顆早就提到嗓子眼

    的心了。

    “嬸嬸說得是。”應著,林少爺的一雙眼睛卻一直盯在馬背上的人身上。

    ——成功了……

    繞了幾圈都沒有異樣,許心湖知道她成功了,於是緩緩俯身輕輕拍了拍馬兒黝黑發亮的頸子道:“辛苦了,馬兒。”

    馬兒應聲地低嘶了一聲。

    馬兒的迴應就像是在迴答她的話,這令許心湖頓時放寬了心,那沉重的壓抑瞬時間消失無蹤,她終於露出了和這晚霞一樣的粲然笑容——

    見到眼前的景象,在場的賓客無不動容,包括明總管在內都看得陶醉其中:微紅的天際下,幽亮黝黑有著柔順溫和色澤的寶馬之上,一束隨和風輕輕飄然的青絲,加上一位映著紅霞雖然不加任何修飾粉黛卻依然如初蓮展放般柔美和悅的麵容,有著天仙一般超然想象美妙的令見到它的人心都要忘記跳動了的那欣然一笑……

    這次不止是明總管像其他人一樣頓時找不到任何詞語來形容此刻的感受般傻傻地望著院中的人,就連傅七夕都早已將一幹說辭忘諸腦後……

    許心湖並未注意到周圍的一切變化,她隻是終於鬆了口氣地等著向明如許示威——但當她行馬間準備盛氣淩人地藐視那個家夥的時候,她的心也像其他人一樣頓時停住了——那邊坐著的黑金花紋相間的男子,在微紅的映射下輪廓居然如此的完美,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點都不閃避她的目光,而最令她窒息的就是這個人用著她從未見過的一種表情迴饋著她:眼神裏帶滿了沉靜,遠的飄忽不可捉摸,還有那一抹弧線——沒有絲毫邪氣,有的盡是紅霞下的柔和……是光的關係嗎……

    忽然意識到自己盯了他太久,許心湖白了明如許一眼,將目光收迴到馬兒身上——但是不知為什麽,她此刻腦海裏依然還是那個混蛋討厭的笑容……

    繞過幾圈後,翻身下了馬,許心湖來到明如許麵前,說出了一句令旁人完全聽不明白的話:“我終於贏了。”

    “娘子馬術了得。”明如許讚同地笑了笑。

    “不必誇獎,你若不服,大可上來比試。”許心湖才不怕他。

    “比試就不必了,”明如許笑得過分無辜,“我根本不懂騎馬。”

    ——什麽?!

    ——不懂騎馬?那不是……明擺著隻是想看她出醜而已……

    ——又被耍了……徹底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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