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交鋒

    舒服地團坐在軟榻上,熏著上等的香,雕工精巧的台案,一壺聞之則悅的極品茶,一盞翡翠小盅,以及坐在案子兩邊的錦衣少年,加上三十多個圍觀闊少,在這個角度,她許心湖終於將內裏一切看了個清楚。

    然而,她卻立在兩人案子前麵不做一點反應——並非她不想直唿這敗家子的名字教訓他,而是當她站立在他的旁邊時,簡直連唿吸都有困難。

    她自打衝進來後一直杵在那裏,眼神一直是看著他對麵的明兄保持驚訝狀。

    那郎笑少年終於忍不住,疑惑地看著這個忽然衝了進來卻一動不動的奇怪公子打趣道:“喂喂,魂還在麽?”

    “撲哧——”眾人一聽他這話,整個都忍俊不禁笑開了來。

    許心湖忽然注意到自己的窘相和所處的尷尬境地,這才勉強迴了迴神,臉都變了色——不是紅了,是白了。

    再一看,那被她一直盯著的少年早當她不存在,已經將色子放進翡翠盅裏搖動了。象征性地搖晃了兩下,也不像那對麵少年般開盅前叫囂一陣,這黑衣的少年將色盅隨便向案子中間一擺就算完畢。

    “大還是小?”聲音幹脆利落。

    這對麵少年將注意力轉迴到案子中間的翡翠盅上,忽一笑道:“‘大還是小?’明兄,為什麽不問問我買不買豹子(通殺)?”

    他笑了,嘴角輕輕一揚,邪氣充滿了他的周圍:“因為我搖不出豹子。”

    那對麵少年也迴了一個邪裏邪氣的笑道:“明兄,這局你要押什麽?你看,你的銀票都換了東家了——”說著手向自己的袖口拍了拍,“囊中羞澀了吧?”

    被這明顯有炫耀資本的傾向的少年一說,他反而還是笑著,似乎家當都輸光光才好:“一張不剩,”然後自己陷入思考般,可怎麽看都不像是在思考問題,“銀票輸光了,接下來押什麽?”

    圍觀人們又開始議論了,這明少爺太可怕了——輸了那麽多錢居然還能這麽輕鬆地想著接下來押點什麽好。

    “我看,明兄還是早些迴府吧;府上不是還有位嬌滴滴的新婚娘子等著你麽?”這少年明顯是贏了錢還拿人開涮。

    誰知這明兄笑道:“也好,就押這個。”

    ——押“這個”?“這個”是指哪個?

    在場所有人都被他這句沒什麽頓挫語氣的話震住了,包括仍然是尷尬地被當成透明的許心湖。

    這個少年“謔”一聲居然興奮了起來,大家都不明白,許心湖也不明白,隻見他掌心一拍案子,“啪”一聲高調道:“明兄,你是不開玩笑吧?”

    “沒別的東西押給你。”這明少爺隨便一說。

    莫名其妙開心起來,這少年忽然轉頭向站在那裏發了半天呆的許心湖高聲道:“喂喂,是不是要試試運氣?押點什麽,也許還能贏個老婆迴家——”

    ——贏個老婆迴家?什麽意思……

    ——該不會……

    她驚了表情算是說明她明白了,其他人聽少年這麽一說也都明白了——這明少爺不是開玩笑吧?

    “這怎麽可以——”情急之下她唿之而出。

    她這一唿不要緊,所有人的目光又再次聚焦在她身上,那少年懷著疑惑的神情看著她,而那個一直當她不存在的明少爺也再一次慢悠悠將那雙幾乎可以殺了她的眼睛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東西押在這了,”這個泛著邪氣的少年看著這個像木頭般立在身邊的她,笑道,“不可以麽?”

    憤怒指數遠遠超過她對這個敗家子的恐懼,雙手握緊,她終於正視著他爆發了:“你——你怎麽可以押老婆?!”

    對麵少年不說話了,隻隨便笑了一下,幹幹一副等著看一場大戲的姿態。圍觀的闊少們可不這麽輕鬆,他們各個都被這瘦弱公子哥的一句話嚇呆了。

    明如許也在看著她,隻是他半天可一個字都沒有說,雖然不動聲色,而那眼神稍微帶了幾分她說不上來是什麽的意味。

    堂內的氣氛被她這一句話喊的詭異了起來,沒有一個人再說一句話——這感覺簡直就像——有什麽沒有任何人可以救得了她的人間慘劇要發生在她身上了……

    緩緩立起,他周圍的和她周圍的人們都忽然向後退了幾步,全都在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著這個黑色衣服的慢悠悠移動的少年——明如許開始打量起她。

    她感到渾身都是冷汗,眼前這個人的一舉一動都令她隨時充滿恐懼;這時忽然有一種感覺,她開始後悔進來看看傳說中的這個明家少爺……

    打量完畢,隻聽身旁這個充滿了吸力的聲音忽然說出兩個字:“相好?”

    ——相好?!

    她當然明白他指什麽,因為她現在是男裝,又站在這裏為他老婆說話……可是……

    “不……”她極力要避開他的目光並

    拚命掩飾自己的恐懼,“不是……”

    這張帥氣又邪氣的臉卻偏偏不肯放過她:“親戚?”

    “不……”她又一次避開他的目光。

    “那……就是我的東西了?”他還在問。

    真是奇恥大辱!她一聽到這句話就覺得無比刺耳,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忽然她拚命提了口氣說:“她……她不是‘東西’!”

    “你說什麽?聽不清楚。”他居然還要聽得更清楚?

    “我說:你的妻子不是‘東西’!”許心湖簡直要被他活活逼死,搞不清楚狀況的她幾乎快用盡全部的力氣喊了這個話。

    “哦~”所有圍在這裏的男人都猛然覺悟地異口同聲迴應著她,口氣裏充滿了“原來如此”的意思。

    “哇哈哈哈——哇哈哈——”不斷敲擊著案子,一直看戲的少年像決堤般一發不可收拾,前仰後合,快要流眼淚了。

    明如許臉上這才浮現了那她最熟悉的邪到了極點的笑。

    她看到這些人的反應後猛然想用想要自殺的衝動:你的妻子不是東西!這話居然是她自己說出來的!

    而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她充滿怨恨地瞪著他。

    看著麵無血色的她澄這個他,明如許繼續笑道:“從你嘴裏說出來,特別清楚明白。”

    她不能就被他這麽算計,骨氣大過勇氣,她迴敬道:“我說你的妻子是人!你不可以拿來當作賭注!”

    “不可以?”這個邪笑的人對她的怒視毫不反應,反而轉身對著剛剛恢複正常的狂笑少年道:“那賭這個。”

    “那個?”少年有點傻掉,“那個賭來做什麽?”

    “這個可以賭。”

    “哦~”少年似乎領會了精神。

    眾人都傻了眼:這少年和他明少爺之間的話怎麽就那麽難被別人明白呢?大家都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什麽“這個”“那個”的。

    許心湖更是一臉茫然,居然就這樣不再理她了?

    坐了下來,似乎又當她是不存在的,兩人互相看著對方笑起來。

    “好,明兄你押這個,我也不吝嗇了,就將我這幾天贏你的紙片都押上。”少年忽然慷慨笑道。

    “買大。”明如許笑著,似乎等看開這結果。

    “我買小。”少年嘴角一揚,也等著看結果。

    明如許手一伸,將

    那翡翠盅緩緩打開,眾人雖然不知道他明少爺到底押了什麽,但是大家都依然屏住唿吸神色緊張地等待結果——

    底盤內,三顆色子好容易見了光:六,六,五。

    少年笑了;明如許一直就是在笑。

    少年的目光轉移到了站在這裏一臉茫然的公子哥身上,道:“嘿嘿,這個歸我了。”

    什麽?“哪個”歸你了?——大家和許心湖一樣都還是傻乎乎地看著少年。

    明如許慢慢站起來,壞笑著看著眼前這個幾乎是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到底剛剛遇到什麽人間慘劇的看著他的臉色蒼白公子哥道:“都說了你玩完了——”

    這句話讓她整個人都呆在當地:“你……”

    他怎麽會說這句話?她完全記得,當初在湖心畔他說過類似一句話:“如果再讓我看到你在這裏——你就玩完了。”

    “臉色這麽‘白’就別配青色的東西。”完全不理她現在的驚呆狀和她已經麵無血色的慘白的臉,他不問自取地伸手一抽,“唰”一聲將綁在她頭上的束發絲帶拉了下來——她的長發立刻都散了下來,一直披到腰間。然後他接著道:“那就叫‘臉色鐵青’,沒現在看著這麽慘了。”

    所有人都幾乎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披下一頭如絲長發一直被當作是公子哥的年輕少女,在驚訝她原來是女人的同時也都被她作為女子的容貌所驚住;而那少年更是連茶都忘了喝,呆呆地看著這個少女。

    “你做什麽……”她護起頭發,驚慌失措地看著他。她完全沒有料到他會發現她……是個女子。

    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她,她惱羞成怒地衝出人群,欲馬上逃跑。

    那失神少年這才緩迴神來,對著門口急叫道:“哎哎——快攔住她!快攔下!”

    他聲一落,忽然從內堂外衝進幾個彪頭大漢不由分說像抓小動物一樣一下就把她整個人攔了下來,近而直接扣緊她的雙臂令她動彈不得。

    她掙脫不開,幾乎跳樓的心都有了。

    少年見他的戰利品還沒有落跑,終於安了心,走到明如許麵前壞笑道:“明兄眼力真是非凡,你怎麽看出她是個姑娘家?”

    明如許甩著青色的發帶,笑道:“這個我見過,在我家裏,是下人。”

    “哦!難怪明兄如此慷慨,如此,小弟多謝了!”那少年一副色相地看向這個仍然在做無謂地掙脫動作的少女。

    “

    我才不是……”還不等她說完,明如許這張超清晰英俊又邪氣的臉整個映入她的眼簾,隻見他不管她有多怨恨地看著他,很隨意的用手扳住她尖尖細嫩的下巴,又是這種近在咫尺的距離,這次他笑得更壞更恐怖,隻聽這個簡單幹脆的聲音對她說了最後一句話:

    “你太香了,慘不慘?”

    看著他頭也不迴直接慢慢走出這個內堂的背影,許心湖覺得她已經死在他手上了……

    “你給我等著——明如許!”

    “喂喂,不要吵,再吵就會影響到別人發財了。”這少年來到她麵前,壞笑道,眼裏盡是色眯眯的壞相。

    “你閉嘴!你們都是混蛋!混蛋——唔……”她還沒有發泄夠,就被這少年無情地用不知哪來的布塞住了嘴。

    “你乖乖的,今天我帶你迴府;你去過‘傅府’嗎?那就是我家!”他又不忘加一句,“我家很好玩的,不比你的明少爺家差!”

    不管他說什麽,許心湖的頭是一直搖個不停。

    她被賣了!她真的被賣了!她被自己的相公給賣了!

    “不過這不算賣啊——”他居然還在廢話,加上一陣壞笑,“因為我沒有給他錢啊!哈哈——”

    就這樣,繼她曾經所知的那個明府的侍女險些被賣進妓院之後,她,以絕對被壓倒性的失敗,於與那個惡魔成親後的第五天——宣告在賭桌上被輸給另一個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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