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煙寒輕輕抿了口茶,問:“既然你說我讓顏夏打你,那你就說說原因和事情的經過。”


    詩詩滿眼膽怯:“王、王妃不小心弄壞了寶冊和金印……我正好路過……王妃便想讓我頂罪……我不同意……然後王妃就打了我……嚶嚶嚶……”


    “那我為什麽要弄壞寶冊和金印?”顧煙寒又問。


    “我、我不知道……”


    顧煙寒再一次覺得這孩子的可怕。如今仍舊是個孩子就有這般心境,往後長大了,恐怕很容易就能將周圍人玩弄於鼓掌。而且,她還分不清好歹。貪心不足,不知感恩。


    但凡是能踩席慕遠一腳的事,太子都非常熱衷:“王妃就說吧,此事你如何承擔。”


    “我才是受害者,太子要我承擔什麽?”顧煙寒沒好氣的問。


    “就算不是你做的,保管不力總是你的錯吧?”太子挑眉問。


    “鎖都被人撬了,我能怎麽辦?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更何況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太子被顧煙寒嗆得不知道該說什麽。


    詩詩又一次嗚咽:“爹爹……”


    席慕遠望向她,素來古井無波的眼眸中泛起厭煩:“自己抓出來的傷,以為本王看不出麽?”


    詩詩一窒。


    眾人也皆是一愣。


    太子幽幽道:“重麟,一個小孩子怎麽會對自己下這麽狠得手?你別冤枉人家。”


    “本王也想知道,一個小孩子怎麽能對自己這般狠心。”席慕遠的眼神從詩詩身上挪開,“太子若是不信,去刑部或大理寺找個仵作來一驗便知。”


    當即便有賓客出來做和事佬:“今日是小郡主滿月,請仵作來未免不吉利。依下官看,此事是洛北王家事,還是王爺處理吧。”


    立刻有人附和:“張大人所言甚是。”


    席慕遠看向顧煙寒,見她沒有反對的神色,抬眼看向在場諸人:“大理寺寺卿和刑部尚書今日都在,你們各找一個仵作來驗傷。本王的女兒,這點晦氣不算什麽,鎮得住。”


    顧煙寒也是同樣的想法。這件事動不了她的根本,但今日王府內外都是貴人,若是不徹底弄清楚,此事一定會變本加厲的傳揚出去。


    非但她的名譽受損,還會連累席慕遠與暖暖一同背黑鍋。


    詩詩跪在花廳中央瑟瑟發抖,她從來沒有想像過席慕遠看她的眼神也會這麽冷。


    她記得娘親說過,她要是王爺的女兒就好了。要是王爺的女兒,王爺絕不會任由她們住在那個破敗的小村莊裏,一定會把她們接迴王府,每天都吃山珍海味,每日都穿綾羅綢緞。


    娘又說,可恨她早早被她那個死鬼爹騙了身子。不然這會兒鐵定能入王爺的眼。要是能進王府,哪怕隻做一個妾室,生活都富得流油。


    娘還說,哪怕隻是個妾,隻要她那個時候再從她肚子裏爬出去,那也是王府的千金。以後,說不定也能是個郡主!還能嫁給皇子、嫁給世子!做皇妃!世子妃!


    在娘死之前,她從未見過洛北王。可娘死的那一天,洛北王來了。王爺讓人安葬她娘,帶她迴京。


    詩詩那個時候想,她終於可以進王府、可以做王爺的女兒、可以當郡主了!


    可王爺將她安置在農莊。


    王爺的臉很冷,詩詩不敢在他麵前要東西。於是,她開始裝病,讓莊頭去通知王爺。


    王爺得知真的會來看她,詩詩就病得多了。但有時王爺也會厭倦,詩詩就會自己找個小山頭滾下去。傷的重了,王爺就又會來看她。


    可是,王爺始終不說要帶她迴王府。


    詩詩便開始叫他爹爹。即使被糾正,她就仗著自己年紀小裝作聽不懂。


    一開始是王爺爹爹,等叫的時間長了,就省去前麵兩個字。她想,這樣下去,總有一天她會真的成為王爺的女兒。


    可是忽然的一天,王爺娶親了,就連莊上都喜氣洋洋的掛上紅燈籠。


    聽莊婦們午後嗑瓜子閑談,詩詩終於意識到新進門的王妃生的孩子,才是王爺名正言順的孩子。往後,那些孩子會成為洛北王的世子、郡主。


    詩詩不甘心。她去捅了馬蜂窩,故意讓馬蜂蜇到自己。王爺沒有來,王妃來了。


    詩詩一直覺得自己親娘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可見到王妃的那一瞬間,詩詩發現親娘那根本就不算什麽。


    這個世界上原來真的有人美得讓人嫉妒。


    王妃幫她治傷,可詩詩心裏並沒有感激。要是傷好了,王爺還怎麽來看她?


    王爺來了,王妃走了。詩詩很高興,可隨後王爺就丟下她去追王妃。


    詩詩借這個機會求莊頭帶她去王府,並且如願入住王府。生活越來越好,她想要的也越來越多。


    王爺喜歡王妃,她就學著王妃的樣子,這樣王爺就早晚會喜歡她。


    她想要王妃永遠也生不出孩子!可如今,暖暖的出生給了她重擊。所有人都圍著暖暖轉,小郡主小郡主喊個不停,聽得她刺耳無比。


    明明她才應該是郡主的!是暖暖搶了她的郡主!


    她越想越氣惱,就趁著沒人注意翻窗溜進正院,毀掉了暖暖的金印寶冊。


    仵作很快便到。


    詩詩藏起手不敢讓人看,衝著席慕遠大哭:“爹爹……爹爹……有了妹妹就不要詩詩了嗎……嗚嗚……”


    “你本就不是王爺親生,連義女都不是,有什麽要不要?你身上穿著不比暖暖差,還不是你貪心不足!”秦雨涵坐在另一端冷冷的道。


    詩詩不管,隻顧哭。


    顧煙寒不動聲色。


    席慕遠的臉色愈發的差:“你若不想讓仵作驗,便自己說。”


    詩詩不聽,哭的愈發大聲:“爹爹是王爺……爹爹要護著王妃……他們、他們肯定都聽爹爹的……”


    這般赤裸裸的汙衊讓席慕遠的臉色更加難看。


    顧煙寒放下茶盞,神情驀然的問:“你知道為什麽王爺能發現你傷口作假嗎?”


    詩詩哭聲一頓,隨即立刻道:“還不是因為爹爹想要護著王妃……”


    “這是其一,因為王爺相信我不是那樣的人。其二,你看看你的手和顏夏的手。”


    顏夏會意的伸出手來。


    “顏夏的手掌比你的手要大得多,即使是我讓她打得你,指甲抓出的血痕縫隙會比你身上的大。而且,你指甲縫隙裏的皮肉血還沒有處理幹淨。”


    詩詩一驚,慌忙的就要藏起自己的手。夏至早有準備,一把揪住她,與顏夏合力將詩詩的手舉起。


    顧煙寒前一段時間愛留指甲做丹蔻,詩詩便學她留長指甲染色。如今她左手無名指染了杏黃色丹蔻的指甲斷了半截,指甲截麵上滿是尚未幹透的血。其餘的指甲縫裏,都留著一層血色,皮屑更多。


    反觀顏夏,手上幹幹淨淨,哪有半絲剛剛做過那些事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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