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蓉不說話,又把雙膝抱著,腦袋埋下去,將身子變成一個球,仿佛自己是一隻刺蝟。


    哄女孩子,我不怎麽在行,如果蘇研生氣,我就抱著她親,說好聽的話,一直哄到她開心。但對胡蓉,用同樣的法子肯定不行,但不哄也不行,眼看著時間要到五點,蘇研學車即將完成,我得去接她。胡蓉縮在我車裏,算怎麽迴事。


    思來想去,隻能硬著頭皮上,選那些好聽的話說。


    蓉蓉,對不起,我不是人,我豬狗不如……


    剛開口兩句,就被胡蓉止住,她說:“你別說話,讓我靜一靜。”


    這就讓人鬱悶了,從來沒想過,自己一時衝動,惹出這麽大個麻煩。


    不說話,自己心裏瞎琢磨,胡蓉這樣值不值得?她有必要這麽傷心嗎?或者說,她的傷心來自於那樣?是因為喝醉被占便宜,還是因為我知道了她的秘密?


    說到占便宜,我想起上次她在我家裏過夜,那天晚上她沒醉,我們發生了點小誤會,但她並沒生氣。


    我大概懂了,她的委屈悲傷,來自於她的秘密泄露,換句話說,她不覺得自己身體上有什麽損失,但是名譽上的損失,讓她紮心。


    她都敢把自己洗澡視頻發去網絡上給別人看,還對閨蜜說要是有男人肯要她,倒找錢都願意,有這樣強大心理的女人,怎麽可能對男女之事太在乎?


    畢竟,都是二十七八的老女人,又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


    如果把女人的一生進行劃分,十六至二十五,才是真正的黃金十年,作為胡蓉來講,她早就過了最美好的年華,老女人一個,還有什麽好在意。


    但在網絡上直播洗澡,這名聲就難聽了,說句直白的,敢在網絡上賣肉,現實裏隻要付錢足夠多,一樣也能賣,幾乎就是失足婦女。


    良家女被認為是失足,當然會不高興。


    所以,她的悲傷來自於我對她的定位?她是不是覺得,我知道了她的秘密,就覺得她是個無恥沒底線的壞女人?


    我覺得自己應該從這方麵去勸,給她自信,把她哄開心。


    看看她,依然雙臂抱膝,把自己縮成一個球,這是標準的女子防禦姿態,就像有一層無形的殼,把她罩起來。這種狀態下,用語言去勸效果很微,必須輔以動作安撫。


    我從駕駛位下去,上了後排,在她旁邊坐下,伸手出去,懸在她肩膀上,猶豫再三,最終決定放下去,拍拍她肩膀,輕聲說:“別傷心,事情已經過去,再怎麽傷心也於事無補,你應該想想,接下來怎麽辦。”


    胡蓉不出聲,也不動,身子依然縮成一團球。


    我覺得自己缺乏點誠意。想了想,用手在自己臉上使勁揉,然後手掌貼在臉上,另一隻手狠命地抽,發出啪地脆響。


    效果不錯,像真的打耳光一樣。


    胡蓉瞬間抬頭,雙眼紅腫地看我,嘴唇哆嗦下,又低頭下去。


    這法子有用,我再來一次,比上次的力氣更大,並且附帶咒語:“對不起!”


    胡蓉發出驚唿,抬頭看我,“你幹嘛?”


    見效了,她肯開口,說明這事有門。


    我再次掄自己耳光,不過這次胡蓉眼睜睜看我,沒法用手掌墊,這次是實打實地抽在自己臉上,啪地脆響,聲音比前兩次清亮多了。


    還別說,真有點疼呢,打的我自己想哭,嘴裏還不忘來一句:“我不是人!”


    胡蓉再也坐不住,伸手抓我胳膊,口裏道:“你幹嘛呀?”


    她越是抓,我越是來勁,掙紮著要給自己再來一下,不過畢竟被她抓著胳膊,沒能成功。


    自抽沒做到,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


    我用無比誠懇的語調說:“我對不起你,我不是人,我做錯事,應該受罰。”正琢磨著下麵該說什麽,胡蓉已經搖頭了,輕聲說:“算了。”


    算了,就是不計較了,我心裏總算落下一塊石頭。


    胡蓉低著頭,長發低垂,遮擋了臉,語調悠悠,“我手機裏的內容,你都看了?”


    這話又繞迴來,讓人難以迴答,猶豫再三,迴答說:“就看了聊天內容,我想著你有朋友見你不迴去,會關心你,所以相幫你迴信息來的。”


    胡蓉說:“謝謝,讓你失望了,一個關心我的人都沒有。”


    “怎麽會呢?”我說:“怎麽會一個關心你的人都沒有……”本來是一句勸解的話,結果說完才傻住,因為在她微信裏看了一圈,還真沒發現有誰關心她。不過話都說了一半,總不好收迴去,兀自硬著頭皮說:“父母兄長總是關心的。”


    胡蓉偏過頭,將頭發撩開,看著我,“你覺得我父母關心我嗎?”


    這話裏酸酸的,讓我不敢隨便接。


    胡蓉嘴角笑笑,是苦笑,“講個笑話給你聽,我們鄰居的女孩被男孩子帶出去玩,她媽媽總是叮囑早點迴來。我跟隔壁村的男人出去,迴家媽媽鎖了門。”


    聽上去這是個笑話,可從她嘴裏說出來,一點都不好笑。我嗬嗬兩聲,說:“你果然是沒有幽默細胞。”


    胡蓉又低下頭,語調低沉,“我何止是沒有幽默細胞,我什麽細胞都沒有,從小我就是廢物,怪胎,人見人厭……我什麽都不會,什麽都做不好。”


    這話說的,怨氣很重啊,我趕緊給寬心,“怎麽能這麽說呢?我就覺得你挺好,你看你都會韓語日語,我都不懂。”


    不說還好,說了胡蓉頭低的更甚,緩緩搖頭,“懂又怎麽樣,誰會多看我一眼?”


    怨氣更重了,根源就是因為她的臉醜。


    難以想象,女孩子的臉美與醜,對女人的心理會有這麽嚴重的影響,明明是個聰明的女人,就是因為醜,變的極度自卑,極度敏感,還帶著抑鬱。


    我看著她,搖頭,“別這麽說,我就覺得你很好,我挺喜歡你。”


    “是嗎?所以你就……算了,不說了。”胡蓉說著,又低下頭去,用紙巾擦鼻子。


    聊天最怕就是這個,說一半留一半,我急了,“所以什麽?你倒是說啊,留一半會讓我牽腸掛肚的。”


    胡蓉搖頭,“算了,說出來傷感。”


    傷感?我猜測,一定是我哪裏做的不好,傷害了她,胡蓉這麽敏感,肯定是我哪裏不注意,一定是這樣的。當下道:“如果我哪裏沒做好,讓你不舒服,你一定要告訴我,這樣我下次就會注意,畢竟,我們是搭檔。”


    胡蓉還是搖頭,不說。


    我急了,往她跟前挪了點,近距離看著她,“真的,我平時做事馬虎大意,時常無意間得罪人,如果有,你一定要說,也好督促我改進。”


    胡蓉眉眼低垂,嘴唇緊閉,依然不說,末了道:“你不用哄我,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也不想跟我搭檔,明天我就~”


    不等她說完我就打斷,“不是的不是的,胡蓉你想錯了,我沒有嫌棄你,我很喜歡你,真的,你漂亮,溫柔,大方,體貼,女人所有的優點,全在你身上了。”


    “是嗎?”胡蓉轉過臉看我,眼神裏明顯是不信,“所以你昨天脫了我衣服,又給我洗了臉?”


    瞬時間,我頭腦裏一陣電閃雷鳴唿嘯而過,茅塞頓開。胡蓉傷心鬱悶的點原來在這裏,一個女人有多醜?脫光了躺著都沒有男人願意要。


    我覺得這思維有些奇葩,正常人肯定不會這麽想,但胡蓉既然說了,我必然要給予反駁,用句網絡流行語來說,挽尊。


    “你把次序搞錯了。”我認真臉,一本正經,“我是先給你洗的臉,然後才脫的衣服。”


    別小看簡單的次序調轉,裏麵問題大了去,先脫衣服後洗臉,但沒動她,說明是被醜嚇退的。先洗臉後脫衣服,也沒動她,屬於我自己意誌力堅強,我是個正人君子。


    不過看胡蓉的表情,明顯是不信。


    我有些心虛,麵上依然堅持,“不要那麽不自信,你其實很漂亮的,不瞞你說,給你脫衣服時候我差點就沒忍住,萬幸最後關頭良心發現,才沒有做出禽獸之事。”


    胡蓉還是不信。


    我舉手朝天,“對天發誓,我剛才說過一句假話,天打五雷轟。”


    胡蓉轉過臉,雖然沒有再擺出不信的表情,情緒依然嚴肅,不容樂觀。


    我又道:“真的,不要那麽不自信,你臉上的東西不是什麽大問題,九成九的男人更喜歡女人有好身材,你這身材簡直了,是個男人都會熱血沸騰,為你瘋狂,真的。”


    胡蓉看我,說:“你這樣說,臉不燒嗎?”


    “不燒!”我搖頭,“我是認真的,如果國家法律允許,我都想……你懂的。”


    胡蓉不迴答,隻是從挎包裏掏出濕巾紙,拿出小鏡子,仔仔細細地擦,不多時,麵上的偽裝全部去掉,露出本來麵目。


    麵上有痘,有瘡,同時還有奇怪的東西,細密如蛛網樣的淡藍色血管,布滿她的臉,而那些痘瘡,都是長在血管枝杈處,比前陣子見的更嚴重了。


    胡蓉看著我,正色道:“現在,你把剛才的話,再對我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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