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其中潛藏著的感情太炙熱,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挪開了目光。


    而且這破孩子的語氣也不太對勁,溫鶴綿有種莫名的直覺,那禮物一定暗藏玄機。


    她張了張唇,想跳過這個話題,少年的聲音忽然又響起:“太傅不想知道,我送你的是什麽禮物嗎?”


    溫鶴綿壓下自己亂飄的思緒:“到時便知道了,在此之前,陛下多給臣留一些想象空間吧。”


    謝琅:“唔。”


    溫鶴綿有時候說話奇奇怪怪的,這麽多年過來,謝琅基本上也習慣了,不太懂的地方連著上下意能猜個差不離。


    “等生辰時再知曉也不遲。”


    謝琅暫時歇下,旋即臉上又笑開,指尖輕叩了一下桌麵:“如今事了,太傅有沒有想過,何時公布自己的身份?”


    盡管如此做會遭受非議,但謝琅有足夠的信心,能夠抵擋住壓力,讓他的太傅光明正大站在所有人麵前。


    別說什麽女子為官違背天理,也不見得他們在這個位置上就能做得比溫鶴綿更好。


    不知道想到什麽,溫鶴綿猶豫了下:“再等等。”


    謝琅隻以為她是不想讓眼下的局勢更亂,畢竟他的太傅一向是為了大局考慮的,甚至許多時候,他都要排在後麵。


    “依太傅的。”謝琅說著,眼底笑意愈盛,這麽好的機會,他才不願意錯過,遂挽留,“今日太傅總能留下來陪我用頓飯了吧?”


    往日忙,溫鶴綿總能找到各種各樣的理由推拒,謝琅披著明君的殼子,說不出拒絕的話。


    可現在,一切都平息了,總可以了吧?


    熟料溫鶴綿還是搖頭:“不了,我要……去詔獄一趟。”


    謝琅揣摩著她的心思,擰了擰眉:“去見寧賀褚?他的事情已經了結了,那種陰暗晦氣的地方,太傅為何還要去?”


    溫鶴綿驚於他的敏銳,揣著手笑了笑:“敵對這麽多年,去送他最後一程,不過分吧?”


    謝琅不理解,但他也不會在這些小事上惹溫鶴綿不開心,畢竟隻是見一麵而已,有人盯著,又不會出事。


    他:“行,太傅去吧。”


    溫鶴綿點頭,不準備在謝琅麵前多晃悠,說過目的後,就轉身離開了。


    沒注意少年驟然加深的眼神。


    -


    雖然聽說過很多次,但詔獄,溫鶴綿還是真的第一次來。


    詔獄入口僅容一人通過,進去後,迎麵撲來寒涼氣息,縱使是在尚有餘熱的九月,也讓人覺得冷到了骨子裏。


    尤其是越往裏麵走,就越能聞到飄散在空氣中的血腥味和臭味。


    在前麵領路的獄卒局促地笑笑:“這邊路滑,貴人仔細腳下。”


    溫鶴綿應了聲,很快跟著他一路抵達了位於最末尾的牢房,這裏是專門關押死刑犯的。


    自從入獄以來,寧賀褚一反常態的配合,姿態從容的讓人以為他才是審訊的似的,以至於那些獄卒看到他都跟見鬼似的,刑罰倒是沒用上多少。


    溫鶴綿見到他的時候,他正穿著一身囚服,蓬頭垢麵靠在牆上,讓人不敢相信這是昔日風光無限的寧首輔。


    溫鶴綿看了獄卒一眼,揮手:“你先下去吧。”


    獄卒猶猶豫豫的:“您……”


    “放心,陛下知道。”


    溫鶴綿一句話堵住了他的嘴,獄卒見狀,隻好下去了。


    聽到動靜,寧賀褚懶懶地掀起眼皮來,溫鶴綿轉頭時,就看到他略有深意的目光。


    “溫太傅倒是不嫌棄,還能來詔獄看我這個將死之人。”


    話是這麽說的,可看他的樣子,對死亡似乎也沒有什麽很大的畏懼。


    溫鶴綿開門見山:“你故意的?”


    寧賀褚從來都知道該怎麽把自己幹幹淨淨摘出去,寧黨惹了一身騷,可他卻幾乎沒怎麽被抓到過把柄,心思縝密可見一斑。


    但這次從寧府中搜出來的東西,卻很齊全。


    就像是他早有準備,等著這天一樣。


    “什麽故意的不故意的,我聽不懂。”寧賀褚悠然一笑,“是溫太傅和陛下有本事,成王敗寇罷了。”


    溫鶴綿沒管他的已讀亂迴,繼續道:“你是為複仇而來的?”


    寧賀褚沉默半晌,挑眉:“這都查到了?”


    “偶然聽說的。”溫鶴綿語氣平淡,“本來不確定,但你對我說那番話的時候,確定了。”


    “說起來還是我給的證據。”寧賀褚哼笑一聲,隨即語氣狠厲下來,“先帝該死,我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


    “嗯。”


    溫鶴綿不否認這點,心情有些複雜。


    朝堂上針鋒相對那麽多年,到頭來,她竟然能這麽平靜地和寧賀褚聊天,簡直不可思議。


    初見寧賀褚時覺得這人像隻笑麵狐狸,而今再看,他也老了。


    久久後,溫鶴綿聽他喟歎一聲:“溫太傅,我也是狀元。”


    溫鶴綿當然清楚古代的狀元含金量有多高。


    如果寧賀褚不結黨營私、殘害皇族,他大概也會成為一位很好的大臣。


    可惜開弓沒有迴頭箭,他利用職務之便給手下人大開後門,害得多少清官蒙冤含恨而死、百姓流離失所,這些過錯都是不可彌補的。


    “皇室涼薄,帝王之心亦不可測。如果我沒猜錯,小皇帝對你,不一樣吧?斷袖之癖,還是對自己的老師,可真是,欺師悖德、違背倫常啊。”


    寧賀褚一臉饒有興致,絲毫沒有死到臨頭的自覺。


    溫鶴綿沉默:“……”


    她艱難唿出一口氣,又在心中罵了謝琅這小兔崽子一萬遍,沒接這個話題:“寧首輔還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不管他這個人到底如何,以謝琅的性子,絕不可能饒過他,溫鶴綿所說的來送他一程,還真不是說說而已。


    下次再見就是刑場了。


    “沒有了。”


    寧賀褚說罷,閉上眼睛,一副平靜等死的模樣。


    溫鶴綿歎氣,拿過火把欲往外走。


    轉身之時,聽到他低低的聲音傳來。


    “如果可以,請溫太傅幫我照料一下府中那棵枇杷樹。”


    他死後,寧府必定會被抄家,所謂抄家,便是寸草不留,也不知為何費心保一棵樹。


    溫鶴綿腳步一頓:“好。”


    寧賀褚:“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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