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


    寂靜的街道上,空無一人。


    此時已經是深夜。


    除去那徹夜狂歡,紙醉金迷的風花雪月場所之外,整個郡城幾乎都陷入了沉睡當中。


    寂靜到沒有傳來一絲聲響的街道上,秋日深夜的冷風吹拂,漆黑的天空更顯孤寂。


    一道身影靜靜的出現在街道上。


    一步,一步,朝著前方走去。


    每一步都走的很慢,細微的腳步聲,在這樣寧靜的夜晚顯得十分響耳。


    冷風吹拂著起她的長裙,揚起街頭的灰塵。


    但若是仔細觀察,便能發現。那些被揚起的灰塵,在空中旋轉之後,以一個詭異的方式,圍繞著這道身影的四周散落。


    沒有一絲灰塵能夠近身。


    街道很長,仿佛沒有終點。


    她的腳步也沒有停。


    雖然很慢,但依舊還是一步一步,朝著前方而去。


    不知目的何方。


    在這樣的寂靜,這樣的夜晚,如此深夜。


    一位妙齡女子,氣質出塵,美的不可仿佛的女子就這樣行走在街頭上。


    不得不說,有些詭異。


    也讓這寂靜的夜晚,平添了幾分淒涼。


    在不遠處的巷子裏,正卷縮著一個瑟瑟發抖的乞丐。


    乞丐衣衫單薄,縮在角落裏,凍的瑟瑟發抖。


    每年的冬天,是他們最難挨下去的季節。


    扛得住,便是明天春天。扛不住,大概會在某天凍死在街頭。然後被官府的人帶走,拋屍山野。


    運氣好點,可能還會挖個坑埋了。碰上偷懶的捕快,大概是隨便找個地方丟了,然後屍首任由野獸禿鷹覓食,死無全屍。


    對於乞丐來說,這些其實都並不重要。


    畢竟人都要死了,誰還在乎怎麽埋。


    此時,秋季夜晚的冷風實在是有些冰涼,凍的人渾身瑟瑟發抖。


    這個卷縮在角落裏的乞丐,努力的裹緊了身上的衣服,想要獲取更多的暖意。


    但他那身上可憐單薄的衣服,怎麽都阻止不了寒風的侵蝕。


    他麵色憔悴,神色虛弱,肚子還在叫著……他已經有好些天沒有吃過飯了。


    大概,就算不被凍死,他也很快會被餓死。


    這是他的歸屬和命運。


    不由的,他臉上露出了幾分悲觀的念頭。


    腦海中,也逐漸的產生了些許的幻覺。


    他想起了很多的往事。


    聽說人在快死的時候,總會迴憶起以前的事情。他還沒有死,但也想起了很多以前的記憶。


    他想起了自己以前輝煌的過往。


    遙想當年,他是那麽的風光。


    當年在北齊要飯的時候,何曾如此落魄過?


    最巔峰的時候,他作為北齊都城城西那一塊有頭有臉的人物,那一片的乞丐誰見了他不得稱唿一聲大哥?


    也就是沒整出一個丐幫來,不然他至少也得是個一袋長老不可。


    可惜啊……


    好漢不提當年勇。


    乞丐的臉上露出了幾分迴憶和惋惜的神色。


    可惜後來北齊沒了,他隨著流浪大軍來到了大昭境內來要飯。


    從此以後,再不複輝煌。


    到了如今,年紀越來越大,身體一天比不過一天。


    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老乞丐的臉上滿是不甘心和遺憾。


    明明他有著很好的要飯前途,怎麽突然一夜之間一切就都變了呢?


    他怎麽還淪落到了這樣的地步來?


    一陣寒風吹過,他閉上了眼睛,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衣服,身子縮的更緊了,意識也逐漸模糊。


    就在這模糊之際,他仿佛是聽到了不遠處街道上傳來了腳步聲。


    腳步聲?


    這大晚上的怎麽有腳步聲?


    大晚上的不睡覺?


    他努力的睜開眼睛,看向前方。


    迷迷糊糊間,他恍惚間瞧見了不遠處街道的盡頭,出現了一道身影。


    隱約間,瞧見了是一道白衣身影。


    是仙女嗎?


    仙女下凡了?


    老乞丐的內心,浮現出了無比震撼的神色。


    自己要死了?


    臨死之前居然能見到仙女?


    ……死而無憾了啊!


    ……


    腳步聲還在繼續響起。


    白衣身影由遠到近。


    突然,她停下了腳步。


    抬頭。


    輕紗之上,那雙如星辰般璀璨的雙眸看向前方。


    她身前不遠處,出現了一道身影,攔住了她的去路。


    李北風!


    昏暗的街道上,李北風的身影出現在了她麵前。


    目光望著她,眼神複雜。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沉默。


    還是沉默!


    天地間仿佛都安靜了下來。


    安靜到有些不知所措。


    這樣的夜晚,街頭上出現兩道這樣的身影,多少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終於,許久。


    “你要去哪裏?”


    李北風打破了沉默。


    然而,長公主卻並沒有迴應。


    她的眼眸依舊很冷。


    從客棧出來的時候,她的眼眸就始終很冰冷。


    如同寒冬的冰塊,久久化不開。


    冰冷到即便是看一眼,都能被刺痛。


    更別說,她那麵無表情的神色,更讓人心頭發滲。


    大昭長公主,欽天司的掌控人。


    即便隻是看人一眼,便已經足夠讓人心驚膽戰。


    “你生氣了?”


    見到她沒有反應,李北風又繼續開口。


    一邊開口,同時一邊朝著她走來。


    一步,兩步。


    很快,他走到了長公主的身前。


    注視著她!


    她也注視著李北風。


    眼神冰冷,甚至還多了幾分不善……眼神像是在警告他。


    很危險。


    此時的長公主,處於不穩定的危險狀態中。


    然而,李北風卻像是沒有察覺到,語氣反而是更加輕鬆。


    他目光盯著長公主看了許久,突然笑了。


    他輕笑一聲,突然開口問道:“還是說……你吃醋了?”


    此話一出,原本沒有任何動靜的長公主,突然就有了反應。


    她的眼神冷冷的剜了他一眼,語氣冰冷:“讓開!”


    李北風當然不會讓。


    他依舊站在她的麵前,目光直視著她,望著她的反應,臉上的笑意愈發明顯。


    “看來……你的確是吃醋了!”


    李北風臉上的笑容突然變的十分放肆。


    笑的很燦爛。


    但是下一秒。


    他的身子突然如同斷了線的風箏,瞬間飛了出去。


    重重的摔倒在不遠處的街頭。


    “砰!”


    沉重的聲音響起,李北風被摔的頭昏眼花。


    差點沒岔氣。


    不遠處,長公主站在原地,緩緩收手。


    臉色冰冷,眼眸中不帶一絲感情。


    夜色漆黑,沒有人注意到的是,她眼神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惱羞。


    李北風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渾身疼!


    他這算不算是……找抽?


    雖然知道她可能會動手,但李北風還是沒算中,她居然會這麽幹脆果斷。


    不給他一絲反應的機會。


    戳穿了就戳穿了,至於這麽惱羞成怒嗎?


    李北風依舊望著不遠處的長公主,心頭已經逐漸明朗。


    她……肯定是吃醋了!


    一時間,李北風內心升起了一股異樣的感覺。


    說不出是高興還是什麽。


    反正,就挺奇怪的。


    她吃醋了,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李北風應該是挺高興的。


    但……高興之餘,這件事情,似乎也略微有些棘手。


    該怎麽處理?


    李北風不知道,他還沒想好。


    但剛才她離開之後,李北風最終還是決定追了出來。


    至於為什麽追出來,他也沒有想明白。


    也或許心裏有了答案。


    而與此同時,長公主臉上的神色愈發冰冷。


    她盯著李北風瞧了許久。


    終於,她語氣冰冷開口:“你來幹什麽?”


    “不知道!”


    李北風搖搖頭。


    望著她,想了一下,認真開口:“但我覺得我應該來!”


    她盯著他,沉默不語。


    李北風笑了笑,“總不能讓你生著氣迴去吧?”


    “你要是實在生氣,不如罵我一頓?罵兩頓也行……總之,你不生氣就好!”


    長公主盯著他,片刻之後才冷聲開口,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幼稚!”


    她冷著臉,打算離開。


    不過,剛走了兩步,她又停了下來。


    瞥了李北風一眼,沉默了一下。


    突然冷聲道:“你是想勸我什麽?”


    李北風楞了一下,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迴頭看向長公主,想要尋求答案。


    卻發現長公主語氣冰冷,不帶一絲感情,望向前方,冷聲道:“我眼裏容不下一粒沙子……你明白嗎?”


    聽到這話,李北風的心頭突然一緊。


    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稍微一思考,便明白了過來。


    她……這是在迴答他?


    她眼裏容不下一粒沙子?


    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她不可能接受李北風有很多女人的事情。


    所以,這算是在坦白,還是在警告?


    她是想說,她不想參與李北風亂七八糟的感情當中,還是……


    她眼裏容不下沙子,所以她要將其他的沙子全部都要……斬草除根?!


    等到李北風還想問些什麽的時候,長公主已經繞開了他,轉身離開。


    她的背影很好看。


    夜晚的街頭上,一襲白衣行走在街道上。


    最終,消失在夜色當中。


    很絕冷,也很優美。


    李北風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長公主剛才的話,已經迴答了他的問題。


    但……他反倒是更亂了!


    天底下,恐怕最難理清的就是感情的事情。


    要不然,為何女人會成為行走江湖走天涯最大的阻礙?


    女人,隻會影響他拔劍的速度!


    而很多女人,不但會影響她拔劍的速度,更會影響他身體的素質……


    站在原地思考了半天,李北風依舊沒能理清楚腦海中的混亂。


    最終,他望著長公主離開的方向凝視了許久,才轉身打算離開。


    不過,就在李北風打算離開之際。


    突然,他仿佛是聽到了一旁不遠處的巷子裏,傳來了什麽聲響。


    目光順著看去,正好瞧見了不遠處的小巷子裏,角落裏正縮著一道身影。


    李北風並沒有覺得有什麽奇怪。


    街頭的乞丐,再正常不過了。


    江湖客棧附近都有不少的乞丐,平日裏掌櫃的時常做善心,也會救濟一些乞丐。


    因此,李北風並沒有太當一迴事,打算離開。


    “等……等一下……”


    就在這時,李北風聽到了一個沙啞,虛弱的聲音。


    正是從巷子裏傳來的。


    李北風目光看向巷子,才發現角落裏的那道身影,正在地上爬著,朝著外麵爬來。


    李北風站在原地沒動,同時眼神中浮現出幾分警惕之色。


    喊他?


    大晚上的,這樣昏暗的地方,一個奇奇怪怪的乞丐……


    李北風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了乞丐是某位絕世殺手,隱藏在這裏偷襲打算謀害他的劇情……


    然而,李北風想象中的畫麵並沒有發生。


    那個乞丐依舊在地上艱難的爬行著。


    不多時,便出現在了李北風的視線當中。


    這是一個瘦弱如柴的老乞丐,渾身上下漆黑肮髒,身上單薄的衣服破破爛爛。他很艱難的在地上爬行著,幾天沒吃飯,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他虛弱無比,每爬一步都很艱難。


    終於,他爬了出來,出現在李北風的視線當中。


    李北風定神一看,這個乞丐渾身虛弱,體內沒有一點內力,不可能是什麽隱藏的絕世高手。


    他微微皺眉。


    大晚上的這個老乞丐,難道是要來找他乞討不成?


    而此時,這個老乞丐也緩緩的抬起了頭。


    “可,可不可以……”


    老乞丐艱難的抬起了頭。


    他太餓了,也太冷了。


    他想乞討一口東西吃,哪怕是……哪怕是一口也好。


    他扛不下去了,又凍又餓。


    他開口的時候,也正好看到了麵前的李北風。


    當視線目光落在李北風臉上的那一刻,刹那間。


    他突然愣住了。


    半響之後,他的臉色突然變了。


    眼神猶如爆炸一般,刹那間精彩。


    那是一種充滿了震驚,不敢置信……無比震撼的眼神。


    原本蒼老的臉,仿佛是煥發了生機一般。


    他無比震撼。


    渾身顫抖。


    不知道是震驚還是驚嚇,又或許是驚喜。


    “你……你是……不對,你,你是……”


    他試圖想說什麽,但由於太激動,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而此時的李北風,也發現了不對勁。


    這個老乞丐怎麽了?


    他怎麽這麽激動,像是一副看見了親人的模樣?


    李北風仔細在腦海中搜刮了一下記憶,似乎好像並沒有哪位當乞丐的遠方親戚吧?


    “你怎麽了?”


    李北風微微皺眉。


    “你,你還活著……太,太好了!”


    老乞丐渾身都在顫抖,激動的不行。


    他拚盡了渾身的最後一口氣,竟然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老乞丐站在李北風麵前,下一秒,他撲通的一聲跪倒在李北風麵前。


    聲音激動顫抖。


    “太子殿下,原來你還活著,我終於找到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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