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關山盯著屏幕上‘死鬼’倆字看了一會兒:“……”


    顧關山:“抱歉,打擾了。”


    丁芳芳:“男人啊,尤其你家那種,特別好哄的,情趣一點還能喊一聲相公……”


    顧關山:“你別說了!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丁芳芳:“話說你怎麽會問我這樣的問題?你是很無聊嗎?”


    ……


    深夜裏,百葉窗透出窗外絢爛光華。


    沈澤忙了起來,顧關山坐在床上,蜷縮在自己的靠墊裏頭看著手機屏幕,那屏幕再也沒有亮起過。


    她擰亮了檯燈,一盞黃燈在深夜中微微燃亮,猶如海岸上的燈塔。


    顧關山拿出手機,點開了和沈澤的對話框。


    三個小時前,顧關山問:“吃飯了嗎?”


    沈澤沒有迴覆,過了半個多小時,關山山又和他說:“我準備好了明天的presentation!今晚閑下來啦!”


    沈澤仍然沒迴復。


    顧關山說:“……我好睏呀,想睡。”


    春天的風從窗戶裏吹了進來,滿街的花兒,遠處高樓燈火通明,顧關山蜷在床頭,吱一聲滑進了薄被子裏。


    沈澤那一年的忙碌,和他高中的忙碌截然不同。


    高中時,人們忙得都頗有規律。那時的沈澤吃飯的時候,睡前的那幾十分鍾,總會迴復她一兩句,或者和她講一講那一天發生的事情。


    顧關山說完想睡之後迷迷糊糊地睜著眼睛,望著窗外川流而過的車前燈。


    又不知過了多久,她幾乎都睜不開眼睛的時候,沈澤那頭,終於來了一條消息:


    “——晚安。”


    顧關山那一時間,有種說不出的難過,甚至渾身都發起了抖。


    沈澤這麽多年對她稱得上是嬌慣,哪怕異國戀,都會下意識地遷就她的時差。


    如果一對情侶的日常打招唿隻剩早安晚安,那又是什麽意思呢?


    可是顧關山不擅長表達自己,天性又比較淡,她看到那條消息,隻能捏著被角蜷縮在被子裏,鼻尖都有些發紅,心想明天一定會好的吧——是呀,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頭一次如此沒有安全感。


    ……可是,又能告訴誰呢?


    她閉上眼睛,窗外是川流不息的車和人,還有一個茫茫曈曈的,穿過橘黃燈光和霓虹的長夜。


    顧關山小聲地問:“在……忙什麽呀?”


    沈澤給她發了一條語音,聽得出來是在很嘈雜的地方,他也不知道在哪裏。


    “我晚點和你說,”沈澤聲音仍是熟悉的,聲音卻裏有種散不去的焦慮。


    “快睡覺,你那邊都快一點了。”他說。


    千禧公園中陽光明媚,雲門下滿是拍照的遊客,巨大的銀豆足有九米高,宏偉至極卻又帶著一種晶亮的輕巧,光亮鏡麵映著整個芝加哥,映著蔚藍天空和來來往往的行人。


    顧關山帽子遮著大半張臉,坐在芝加哥雲門的角落裏,和她的同學凱薩琳一起寫生。


    凱薩琳是學建築的,素描本上滿是刀削斧鑿的線條,她畫完,用冷灰03色的馬克筆打著精確的陰影。


    顧關山則走著神,以一支鉛筆將那群遊客從左畫到右,那些人裏有圍著頭巾抱著孩子的黑人婦女,有穿著足球襪跑來跑去的白人孩子,還有穿著吊帶衫的紅髮女孩,穿著西裝來散步的白領。


    顧關山三分鍾畫一個,隻抓神韻,每個人的形態都潦糙又浪漫。


    凱薩琳看了看顧關山的畫麵,那上頭的人眉宇之間仿佛都各有各的故事,她輕聲道:“……人活在世上不易。”


    顧關山淺淡地笑了笑:“是呀。”


    “我心情不好,就會來這裏畫人。”顧關山咬牙切齒道,“比方說我上次以一個拚寫之差,作業拿了b,我就來這裏畫了一個下午。”


    凱薩琳:“……”


    凱薩琳停頓了一下,複雜地問:“可上周的那個presentation你拿的是a吧?這次是因為什麽?”


    “……今天啊。”顧關山沉默了一下,“今天啊。”


    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看,好笑道:“我已經異國戀了兩年多了,和他的分離,也已經將近三年了。”


    凱薩琳一愣:“你男朋友?”


    顧關山點了點頭:“……我以前從來不覺得太難受的。無論怎樣,無論發生了什麽,哪怕我們相隔萬裏——”


    “——我都覺得他無處不在。”


    顧關山喃喃道:“……可我最近覺得,異國戀,好脆弱啊。”


    凱薩琳:“嗯?”


    顧關山沒有說話,隻低頭翻了一頁素描本,在空白的紙上繼續畫人,她畫了一會兒,重重地抽了口氣,在芝加哥的陽光裏憋住了眼淚。


    沈澤坐在宿舍的凳子上,在長夜裏拿起手機,剛和董天祥打完電話,氣得渾身發抖,看著屏幕道:“……這什麽幾把玩意兒……”


    岑明傑嘆了口氣:“有些人可以一起共事,卻不能一起行事,而且我老早就覺得姓董的身上官僚氣息太重,一起做不得,我當時還勸過你。”


    沈澤喝了一口水,道:“他剛剛問我,第一輪投資這麽難拉,能不能讓我去說動我爸。”


    岑明傑:“……”


    高岩正躺在床上用ipad翻《the economist》,一邊翻一邊道:“沈澤,我覺得你趁早退,就當兩個學期積累了社會經驗。說實話,我覺得他點子還可以,但是沒好到那個地步……”


    沈澤想了想,忍著怒火道:“……他的計劃書基本是我寫的。”


    沈澤嘆了口氣:“我看他靠譜,覺得這個人辦事還行,沒想到最後都成了我的活兒,臨到頭了。”


    “積累經驗嘛。”岑明傑撓了撓頭:“你這半年做的事情,以後拿去寫到就業簡歷上,應該還挺好看的。國內的大學生創業本來就慘澹,你們做的又不是熱點……”


    沈澤苦笑一聲,道:“但是我覺得這個項目沒問題。”


    岑明傑坐在上鋪,抱著筆記本,沉思片刻,說:“再沒問題,遇上一個執行能力不強的團隊也是要完蛋。你以為這世上缺好點子?好點子是最不缺的,缺的是執行能力。”


    岑明傑合上筆記本:“——我隨口就能給你來幾個,先來個小眾一點的idea。我要做一個學術性的翻譯軟體,採用穀歌翻譯的神經元翻譯模式,和siri一樣有自我糾錯和不斷進化的能力……我有預感絕對會大爆,至少正在看經濟學人的高岩現在肯定需要。”


    高岩劃了一頁雜誌,表情極為痛苦:“老岑,你能不能真的去做一個?我這個月補助全投資給你。”


    岑明傑一攤手,說:“看。這世上啥時候缺對新事物的市場需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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